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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万事无常 ...

  •   铁铮就是对不染无端的喜欢,这种喜欢不消他用嘴道明,挡也挡不住地从一言一举中流露出来。一老一少静栖山中,倒有些相依相伴的乐趣。
      吴国公主滞留东阳行宫,铁铮不染也不明缘由,只是行宫中戒备森严,难以进出。这位平阳公主似乎有个癖好----爱摔脆响的东西,比方说瓷碗、花瓶,铁铮恍惚觉得似乎每日都是听着清脆的声响潜到宫中,再伴着婢女凄凄切切的告饶声打道回府,甚至还见过被打得尚存一息的宫女被人扔出行宫。
      “公主真是个厉害角色!”铁铮翘着胡子不屑道,“不晓得这驸马怎么忍得了哩!”
      不染同铁铮一起处久了,也没从前拘谨,玩笑道:“驸马驸马当牛做马呗。”
      铁铮努努嘴:“哼,要是我儿子娶了这样的媳妇儿,非把她从弯的整成直的!”不染私心里说着,还不定人家公主看的上你儿子呢。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铁铮从怀里小心翼翼捧出一枝花簇。
      花枝上生着细碎的小白花,从枝颠儿顺次长出从短到长的茎须,花朵垂在茎须顶头排成花簇,花朵儿都紧包闭着,有暗香萦萦。
      “夜兰香。”不染笃定。
      “夜兰香…”铁铮随念,“每日天擦黑的时候都有宫人去河边采这种花回行宫,看宫殿位置,应当是送进公主房中的…”
      不染暗忖片刻道:“此花夜晚才开,花香能驱蚊虫。”
      “原来如此…”铁铮听过眼前一亮,凑近花枝细细嗅了嗅,喜道:“正好!这花香味甚浓,正好能压住冰迷的味道。”
      “冰迷?”
      “哎呀,就是你那盒冰粒子嘛!”铁铮大喜道:“这娃怎么忒不开窍,药化进冰里不就是冰迷么,冰迷样样都好,就是化散时味道太重,不好用,用夜兰香的花香把药味压住,只要药效一发作,管她公主吴王,就是上君医魁,皆任你我摆布呀!”
      不染私心里又无语了一下,铁铮少亲卫大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点的爱夸口。

      接下来的一整日,不染与铁铮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了把冰迷放进花苞里。宫中来的采花者是两宫女,其中一人身形与不染颇相似。为了让宫人看中这几枝内有乾坤的夜兰香,不染二人早早便在其余株花茎上做了手脚,切开暗口子还看不出来。伤了花茎又经过一日骄阳,任谁都会毫不迟疑地直奔精精神神的花丛。

      夜兰香从摘下到送进行宫,一路上即已微开,花瓣缓缓绽开的过程中,冰渐化从花心溢出,似露珠,捧花的两人已有些脚步不稳。铁铮暗暗得意,此法大妙,连放倒这两个宫女的迷药都省了。
      不染早已易容侯在一边,等二人倒地,换下其中一人,将一把无药的夜兰香塞进另一人手中。铁铮拖开被不染替下的宫女,又为旁边人解了迷药,悄声退开。
      诸事顺利。不染的易容功夫已学得七八分,趁着月色下,毫无阻拦地进到了公主房中。且十分凑巧,不染换下的人正是平阳公主贴身大婢女。
      不待多久,花开全冰迷随即化散。不染静静立在床边,搅了搅压在舌下的解药丸子,隔着亮红的纱帐听里边人呼吸渐沉,又待外间人声歇,才撩开纱帐。她先试推了平阳公主几下,等了等没有反应,才拔出藏在钗中的银针。为求万全,还是让公主睡的更安稳的好。

      是夜云厚无月,不染开始翻找一切可能放置印章的地方,从柜橱盘杯,到衣物香囊,就连平阳公主身上,她也里外上下摸了数遍----却没有!

      门外隐约有人走动的声音,不染猛一抬头,窗上已透出微白的亮色。
      宫女悄推门而入,惊得不染心猛乍一跳,险些把手里刚从公主身上拔出的银针复又扎回去。她赶紧收针钻出床帏,仓促间未看脚下,一脚踩在榻沿,连哼一声都没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磕在生硬的石砖上,疼得她酸泪直在眼眶里转。不染正暗悔事态暴露,岂料她这一跪倒把刚进门的婢女吓得咚一声跪地,大气不敢出。
      床上人大约因银针拔出略有知觉,翻了个身。那跪着的婢女竟一下子瘫趴下地,惊惶得全身微战。
      这平阳公主当真霸道,整治得一应侍女皆如惊弓之鸟。
      约摸又跪了半盏茶的功夫,见床上人无吩咐,那婢女乍起胆子偷瞅了眼不染,不染瞪眼看看床上,又望望门外,示意她出去。此女明白后面色顿霁,伏在地上利索地退出。
      不得已,不染只得把银针重新又扎进公主昏睡穴位。她此时打扮若是混出行宫并非难事,但公主印章不得,回去定不好交差。出去再想进来就不是容易的事了。不染略定定心神,思及铁铮在外接应,放宽心,仔细回想一遍前些日打探所得,心下有了主意----再拖一日。
      于是试探着自说自话,在屋内行动,俨然公主已醒,还连要了几碗冰镇酸梅汤。
      一大早就要吃冰,看来火气不小,众人皆小心翼翼。
      果不其然,三碗冰镇汤送进屋内,就开始有摔碟砸盘的炸响。
      不染一连吃了两碗冰凉凉的汤水,肚子里直冒冷气儿,瞅了瞅递进来的第三碗汤水,光想想都有些唇齿打颤。顺手抄起先前两个空碗,噼啪砸得狠响,自己站在窗边赶紧作势跪下去,却只嘤嘤低泣,不敢高声。虽然容貌能蒙混过关,但声音却是她不敢贸然模仿的。她又将最后一碗汤从自己颊下一通淋下,虽是仲夏时节,但早晨这么一冰,凉得半边肩臂寒瘆入骨。
      “贱婢!”不染揣摩着口气冒着胆子骂了一句,装作咳嗽几声:“定是昨夜着了凉,你这贱婢好吃懒做,守夜也敢偷睡,真是欺负到我头上了!”又是几声咳嗽,“我这嗓子…”接连几声咣当乱响,估摸是铜盆砸地的声音。
      “滚出去,还不端盆热水进来!”正巧有个灵透侍女已打好了热水正推门进来,当头一个枕头砸过来,门哐一声关上,似乎狠撞到了那侍女的头,也无人敢吱声。
      “谁也别来烦我!”公主哑着嗓子大怒一声。
      众人巴不得这句话,一个个走道都绕着。只余不染期期艾艾抹着泪,湿淋着胳膊出门端进热水,众人看她狼狈样子,暗暗摇头。
      其实不染本意也就是让旁人离公主远些,免得露出马脚。没曾想她这一副形象倒成了铺垫。

      正如铁铮所说,人事万变。平阳公主在东阳停留半月,吴王远在京都得此消息大怒,派将军吴琳前往东阳。吴琳到达东阳行宫的那日正是不染连进三碗冰镇酸梅汤的日子。
      吴将军隔门拜见完公主,当即下令接管行宫,另言又能人不日到达东阳。
      不染心知不妙,印章迟迟不见踪影,能人一来,恐怕脱身更难。她手头不停地翻找,心里打定主意:不管今夜印章找到与否,都要走!

      日归西山,不染依旧无所获,她甚至都怀疑这公主是否真带上了随身小印。管不得其他了,看门外布防进退,这吴将军不可小觑。不染打定主意只等借采花之机出宫。
      夏日暑气重,不染脸上憋闷得难受,面具贴在面皮上,汗出不来,存在面具和皮肤之间着实难受。她觉着这面具好像都便重了,若再出一场大汗,怕是要被冲刷下来。早前那碗冰水,撩得面具边角稍稍鼓翘了些。不染用手抚了抚,幸好是在即刻便入夜了。
      不染略整理一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出。她刚要张嘴唤另一采花宫女,从身旁横插进一人,用有些别扭的语气道:“属下奉将军命已将夜兰香采来了。”仿佛七尺男儿披甲带刀做采花这等事有伤颜面,把大大一捧花往不染怀里一塞扭头就走。
      不染呆在当下,傻眼了。
      公主房内残花中冰迷早已散尽,脸上面具已损,哪里还能久撑。不染急得如坐针毡,心心念念只有铁铮这一个后路了!

      此时铁铮在宫外见吴军戒备更胜从前,心头甚急,他也想到趁不染采摘夜兰香时助其脱身,哪料在河边等来的竟然是一个吴军侍卫。铁铮顿感事态严重,刚要反身撤离,岂料从身后突然飞来一只黑乎乎的大鸟,“呜哇”破叫一声叫他措手不及一跤摔在地上。前边侍卫听见动静也按剑寻来。铁铮急中生智,学着那鸟又咋呼了两声,骗住那侍卫,自己伏在半人高的草丛中慢慢爬走,只觉手腕处火烧火燎般疼痛。待他腾出功夫一看,手腕上肿起馒头大小的包,内里脓水透亮,最上边两个留着残血的小洞----这是蛇牙印!铁铮瞠目直直看着那伤口,顿觉眼前天旋地转,口中“赤”字尚未道完,便已倒地身死。

      这条后路的断绝是不染所不知的,她正被吴琳堵得毫无退路。
      公主仪仗明日便动身往楚国去,为保公主安全,吴将军已决定等所请高人今夜一到,便将其两个女弟子安排在公主左右。
      大约是吴将军的安排惹恼了公主,当夜平阳公主暴怒,房中器物几乎无幸存;更可怜了公主身边伺候的婢女,被刮花了脸扔出房不说,公主竟还下令杖责五十。这一顿大刑下来,香消玉殒扔出宫外。

      被扔出去的自然不是不染。

      是夜,吴琳口中所说的能人果真到达行宫,朝公主拜道:“在下楚国衡阳人氏----谢帖。”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万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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