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他是傻白甜》库兰

47、相逢

　　吉安娜当然不可能过几天就看到神明，但确实有一个陌生的面孔出现在了营地附近，那是隔离结束的士兵，艾斯派来的先遣队队长，若南。

　　若南显然对韩劭的安排并不满意，但他和其他人不同，明白韩劭在爱丽维德斯的地位，强忍着没有发作，向他汇报了这些天收集到的情报，包括殖民地的现状、封锁情况、城内居民的人口统计等，韩劭听了半天，忽然打断他。

　　“怎么会还有这么多人？艾斯穷到发不起子弹了？”

　　“我没有接到可以对逃窜的平民开枪的命令。”

　　“这里哪有平民？只有还没来得及死的人而已。”韩劭手指点了点卫星地图，“没有药品，也没有医生，把他们关在这里是让他们等死，放他们出去连自己都会搭进去，你们还在等什么？”

　　“市长和周围几个殖民地不是正在商量派救援过来吗？”若南显然有些错愕，他还以为韩劭是艾斯派来支援他们的，虽然以韩劭身上的那些传言，这个人似乎也做不来救死扶伤的事。

　　“让他们别商量了，再商量人都跑完了。”韩劭皱着眉，“命令你的人拉开封锁线，一个都别再放出来，逃到外面的我来处理。”

　　若南生出一丝不好的念头来。

　　“你打算怎么做？”

　　“我来之前看了一下，这附近没有什么居民，不用担心波及到其他人。”韩劭说，“艾斯那里应该有可以用的核弹头，直接把这里轰了吧。”

　　“你疯了？那里可都是活生生的人！”若南暴怒而起，怒视韩劭，“你甚至没胆子亲自去看一眼，那里还有很多没有感染的人，甚至还有孩子！”

　　韩劭还没说话，吉安娜就抢先开口，“我觉得，还是先问一下艾斯的意见吧。”

　　他看了若南一眼，不动声色的提醒他，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就算反对，也得是艾斯开口才行。

　　若南这才微微收敛神色。

　　韩劭很快就把计划发给艾斯确认，在等待艾斯回复的时候，他看到天边有一群乌鸦朝着东边飞去。

　　腐烂的尸体在日光下发烂发臭，引来这群食腐的鸟类为他们送葬。

　　韩劭并不担心艾斯会反对自己的计划，事实上哪怕事情还没到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艾斯也会想这么做的，艾斯唯一会担心的只有一件事——

　　邮件接收的提示音响起，韩劭抬手点开，短短的一行字映入眼帘。

　　“不要让别人知道是我们动的手。”

　　这件事说起来简单，只要他们都不说，就没人会知道这件事，问题在于总得有人要为此负责，少了一个核弹头的事很容易被发现，他得想点更隐蔽的手法，或者把脏水泼到别人身上。

　　韩劭微微闭上眼。

　　还是先清理这片区域吧。

　　*

　　排查从营地周边开始，人群可能聚集的地方，河谷或者废旧的建筑群全部巡视一遍，遇到逃窜的难民就用高音喇叭要求他们返回城内，如果遇到反抗直接开枪，韩劭的要求是不要和任何难民接触，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人。

　　韩劭自己也会动手，他带着陆澄和吉安娜开着车从营地北边出发，顺时针朝着瘟疫中心巡逻，这条路通往北方，那里荒无人烟，只有很少的流亡者，几天时间里，韩劭喝退了一些人，更多的是死在他们枪下，透过玻璃窗韩劭能看到他们身上布满腐烂的痤疮，哪怕那些看上去还算健康的人，手指都透露出腐烂的深红色。

　　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这样，所有人都不会例外。

　　这个认知让陆澄胆寒，她打了一个颤，下意识的检查了一下车窗。它们被关的好好的，还被医用胶带封住了缝隙，但陆澄还是不放心，总觉得那些病毒像漆黑的影子一样，随着太阳的落山偷偷的从玻璃另一侧渗透进来。

　　“别害怕。”韩劭忽然说，“只要不下车就不会有事的。”

　　陆澄点了点头。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流水一般的光倾泻在远处苍茫的原野上，一个惨淡的梦，就这样被点缀出几分奢侈的温情，荒唐的让吉安娜扯了扯唇角。

　　她看了一眼地图，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预定的巡逻点，对韩劭说，“我们该回去了。”

　　韩劭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吉安娜便转动方向盘准备原路折返，这时候韩劭才开口，“休息一晚吧，明天回去。”

　　吉安娜向来听话，这也是韩劭喜欢带着她的原因，但这时候她忽然控制不住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不想休息？”韩劭有些意外，斜睨了她一眼，反问道。

　　“我们应该尽快回到营地。”吉安娜声音平静。

　　“你在害怕？”

　　吉安娜手指紧紧地捏着方向盘，声音微微的抬高，她没有看韩劭，只是立刻回道，“我不能害怕吗？”

　　过了一会，韩劭才说，“那就回去吧。”

　　寂静的黑夜里，引擎声只停了片刻，就再次响起来。

　　死亡的阴霾如影随形，吉安娜努力平复着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继续踩下油门以好尽快逃离这片土地。

　　凌晨的时候陆澄睡醒了，敲了敲她的椅背，示意她们换班，吉安娜钻到后座闭上眼睛几乎立刻就睡过去了，连饼干都没吃一口，陆澄揉了揉稀松的睡眼，给自己泡了杯咖啡，在等待热水烧开的时候她随手拆开了面包。

　　韩劭很快也睁开了眼睛。

　　天边的晨星还未落下，黎明的黑还未褪去，辽阔的大地上只有星辰和车灯在发着光，陆澄把咖啡和饼干递给他后启动了汽车。

　　这条路他们已经清理过，路上鲜有人迹，返程要比来的时候快很多，陆澄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韩劭忽然低声说了一句停车，她才有些意外的发出疑惑的声音，一脚踩下刹车。

　　这时候她才注意到，路边有一个正在缓慢移动的身影。

　　“应该是我们昨天赶回去的那批人。”陆澄说，昨天他们路过这里时遇到了一群逃难者，他们大多数已经感染了疾病，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陆澄只能劝他们回去等死，虽然她说的委婉，但显然它们都能明白陆澄的意思，好在这些人并没有像之前遇到的难民那样激烈的反抗，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般转头回去了。

　　陆澄对他们印象深刻，就是在遇到他们之后，车厢里的气氛越发沉重起来，也许是因为他们习惯了反抗和镇压，对于这群温顺如绵羊的受害者反倒觉得不自在，进而生出几分愧疚和同情来。

　　陆澄知道这样不对，但显然她和吉安娜的情绪都受到了影响，所以韩劭才会破天荒的建议让他们休息一下。

　　陆澄的角度只能看到一个很遥远的视线尽头有缓缓移动的身影，在被车辙压出的小路边上挪动，陆澄有些担心韩劭直接给他宣判死刑，主动开口说，“应该是受伤或者生病走得太慢，被落下了，我问一下情况吧。”

　　“不用了，直接开过去吧。”韩劭收回了视线。

　　他的视力极好，但并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孔，只觉得异常熟悉，但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就收回了视线。

　　陆澄松了口气继续前进，很快他们和那个身影飞身而过，陆澄从窗户看了一眼，只能看到对方藏在树丛中的身影，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他会尽快回到殖民地。

　　虽然那里也一样是地狱，但总比此刻就死在韩劭手上要好得多。

　　车开出去没一小会，陆澄忽然听到吉安娜在背后幽幽的说了一句，“老大，他好像在跟着我们。”

　　“你怎么醒了？”陆澄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眼后视镜。

　　她能看到的只是非常模糊的一个影子，看样子确实是追着车过来的，陆澄吞了口唾沫，下意识的看了眼韩劭。

　　“先停车。”韩劭低声说，“让他也停下来。”

　　陆澄立刻打开了扩音喇叭，警告那个身影不要继续靠近，她完全看不清那个人长什么样，但韩劭却看清了。

　　浓雾中他如同皎洁的月，看似寒凉如水，却明亮生动，映照出满天花影和暗色云海。

　　赛尔立刻停下了脚步，许久，韩劭才开口，
　　“让他把衣服脱了。”

　　“哎？”陆澄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马上就听到韩劭又补充了一句，“全部脱光。”

　　陆澄只好原话传达了一遍。

　　韩劭目光穿过稀薄黑暗的晨雾看着赛尔，而赛尔只迟疑了片刻就抬手解开了衣扣。

　　在这苦涩的黑夜里，只会你能看到我，也只有你会这样注视我。

　　赛尔的衣服像是一件袍子，贴身的包裹着他，只要解开几颗扣子就会完全脱落，他很快不着一物，莹白的身体在晨雾里似乎发着微光，他的目光穿过这片黑暗和韩劭对视着，过了片刻，听到前方传来没有任何情感的电子音。

　　“转身。”

　　他转过去，背对着漆黑的晨雾，等了好一会，忽然听到一阵汽车重新发动的声音，才猛然转过头。

　　“给他留一套衣服和一点食物。”韩劭对陆澄说，“开慢一点，等等他。”

　　他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柔和，让吉安娜瞪大了眼睛，但陆澄却浑然不觉，翻出干粮和饮用水递给吉安娜，让她从车窗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