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他是傻白甜》库兰

46、瘟疫

　　自从末日以来，各种不同种类的瘟疫散布在世界各地，在最开始的几年里，这些瘟疫风暴一般的摧毁了人类文明最重要的核心城市，随后便销声匿迹。

　　但这并不意味着瘟疫的消失，而是由于人类聚集地分散，人口密度降低，交通系统被摧毁，失去了流通性的疾病往往在摧毁一个小型的殖民地后就无法再次扩散，不足以在日益严重的气象和地质灾害面前引起注意。

　　但这一次它袭击了一个非常庞大的殖民地，数以万计的人流离失所，有几个甚至出现在了爱丽维德斯的境内。

　　这其实是一个不太常见的事，按理说这种人口规模的殖民地对传染病应该有一定的预防机制才对，还好艾斯反应敏锐，提前最好的应对准备，驱逐了那些流民，才没有在城内引起更大范围的骚动，但艾斯明白这只是一个前兆，还会有个更多身患瘟疫失去家园的人来到这里。

　　他有两个办法，第一种是研发预防和治疗的药物，隔离被瘟疫感染的人防止扩散，这个方案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如果艾斯收留了他们，就会有更多的感染者慕名前来，到时候，卫生设备，人手和研发人员都会越来越紧缺，当然，还有失败的可能性，甚至会殃及还算安稳的爱丽维德斯。

　　所以艾斯理所当然的选择了第二种办法，他让韩劭出马，直接从源头解决问题。

　　车队如同一群送葬的乌鸦，漆黑，安静，行进在一片荒芜的大地上。

　　数日之后的黎明，韩劭在第一缕晨光里睁开眼睛，目光朝着遥远的天际望去，一片浓绿的森林的另一头，山脉和峰顶藏进云端里，若隐若现。

　　他轻轻说了一句停车，吵醒了前座的吉安娜，后者揉了揉猫一样的眼睛，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的景色，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似乎在某个梦里见过这样的森林和山川。

　　“你们原地休息半天，我很快就会回来。”

　　他要去那座神殿。吉安娜想，她开口建议道，“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韩劭犹豫了片刻，似乎被唤醒了一些不太好的印象，摇了摇头推开车门，“我自己去。”

　　他的身影如同一片黑夜，黑压压的让人喘不过气，但融入这片大地时也是那么不起眼，说是瘦弱也不为过。

　　吉安娜冷眼看着韩劭的身影渐行渐远，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这样想着。

　　人类和这片大地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残酷，不管你是谁，面对不可攀登的山峰，面对无法跨越的大海，除了无能为力以外怎么可能还能生出别的念头来。

　　你说对不对啊，你一直都是这样看我们的吧？

　　吉安娜忽然忍不住说出这句话，似乎应该有一个家伙可以回答她这个问题一样，她说完有些怔仲，无奈的笑了一声，怀疑自己晕了太久，把脑子睡傻了。

　　这个时候她再看向窗外，已经看不到韩劭的身影了。

　　*

　　面前的神殿破旧荒凉，积了一层厚厚的无人问津的灰尘，韩劭走进去的时候还在想，这个神殿大概是等不到神明的。

　　毕竟神明大概都是那种任性又娇气的家伙吧，这么破的地方八成是不愿意来的。

　　韩劭很快察觉到自己这个念头有多么荒谬和不可理喻，连带着心底几分愤怒都无比真切。

　　就像艾斯说的那样，哪怕记忆会消失，很多印象依旧存在在脑海里，人毕竟是被回忆塑造的生物，那些你忘记的事让你变成了现在的你。

　　遵循着这条理论，韩劭开始回忆自己在什么时候开始在意神明是否存在这件事，记忆的链条一直到那片极寒的雪原上。

　　我一定在那里见过你，对吧。

　　韩劭盯着那个破败的神像，在心里这样想道。

　　那个神像无比巨大，几乎比整座山都要高，他的面孔凝固在石壁上，被风霜打磨的看不清模样，但依稀还能看出他微闭着眼，表情无比安静平和，像盛开在山谷的兰花。

　　实际上是蠢货和骗子。

　　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评价实在过于私人，不管什么理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从来没和这个家伙见过面。

　　那些放了很久没碰过的茶叶和那些不符合自己品味的内饰，总该是有个自己的主人的。

　　“我回去会把那些东西都扔了。”韩劭忽然对着空无一人的神殿说。

　　“我已经明白这个世界运行的机制了。清理痕迹，忘记神明的存在，不管所有的承诺都不算违约，因为本质上它们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像你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韩劭并不在乎有没有听众，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得想点其他办法才能抓到你，对吗？”

　　神像沉默着，不发一言。

　　“等着我。”

　　韩劭也不在意，只是低沉的宣告了这句话。

　　就像赛尔说的那样，韩劭大部分时候表现的像一个正常人，只有在很少见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出那么一点点不同，那差别也相当微妙，如果不是很熟悉这样的气息，也许也察觉不到有什么不一样。

　　那是掠食者的气息，是法则的味道。

　　韩劭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高大的神像裂开了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与此同时，艾斯和林舒看到蓝白色的神殿上空，滑过一道金红的光，如同初升的旭日，迅速滑过本就无比明亮的天空。

　　林舒微微眯起眼睛，听到艾斯在自己耳边问，“那是神明降临的信号吗？”

　　她皱起眉，点了点头，试图看清那道光的方向，但最终只是徒劳的收回了视线。

　　“他虽然接收到了我们的祈愿，但似乎去了别的地方。”

　　林舒脸色沉重，艾斯却只是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才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不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事。”

　　*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天车程的时候，韩劭命令车队停下。

　　坚硬的皮靴踩到泥泞的大地上，韩劭站在平原中央，朝着远方望去，成群结队的流民如同蚂蚁一样慢慢侵蚀着这里，将死之人成了死神的化身，在这里散播着瘟疫。

　　“设立信号塔，安设营地，架好机枪炮台，把无人机都派出去确认情况，让阿消带着他的人去狙击点待命。发出信号，接近这里五公里以内的所有人，全部击毙，别到时候再怪我没提醒他们。”

　　陆澄应了一声，立刻着手去准备。

　　她知道韩劭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上次他们着手清理一个小营地时，把一个和艾斯还算较好的殖民地领袖一个路过的小车队也顺手做掉了，为了这事对方找到了艾斯，软磨硬泡了好久才拿到称心如意的补偿，艾斯被搞得焦头烂额，只能建议韩劭，下次在干这种事的时候，记得提前打个招呼。

　　陆澄抿着唇把信号发出去，心想这要是再出什么事可怨不得我们了。

　　“这么远就停下吗？”吉安娜凑到韩劭身边，看了眼卫星地图。

　　“传染性未知，致死率未知，还有无数感染者四处流窜，我们随时可能和他们迎面撞上，我不想拿你们的命冒险。”韩劭说。

　　这里地形开阔，任何一点动静都看的清清楚楚，如果有感染者试图接近，可以第一时间察觉并驱逐。

　　吉安娜哼哼了两声，没再说话。

　　这时候陆澄已经安排好人员分工，钻进了车厢，“那艾斯之前派出来协助封锁的部队怎么办？那可是我们自己人？”

　　“我们什么时候和艾斯是自己人了？”吉安娜奇道。

　　陆澄没理会他，看到韩劭一副不打算处理的样子，又补充道，“他们有全套的防护装备，应该不会被感染，而且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也许会有比较重要的情报。”

　　“让他们派一个代表过来说明情况。”韩劭思忖片刻，做出决定，“让他先在营地五公里外的地方待上一个星期，没有瘟疫的迹象再把他带过来。”

　　陆澄皱了皱眉，她觉得这个提议很谨慎也很合理，但是那毕竟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便如实说，“我不觉得他会这么听话。”

　　“你先去交涉，实在不行就让艾斯出面。”韩劭说。

　　“那我们呢？”吉安娜问了一句。

　　“等着。”韩劭说，“在确认安全之前，任何人都不许离开营地。”

　　这是一个非常韩劭式的命令，吉安娜早就习惯执行，毕竟她刚刚回来没多久，还没那么适应自己的位置，此刻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车厢上，思绪回到自己刚刚睁开眼睛看到韩劭的那一刻。

　　那个胆小的仓管员没敢来看看情况，韩劭是她醒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原本是个非常温情的时刻，但韩劭显然只会煞风景，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她，“你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吉安娜脑海里重新浮现出那个狭窄的直升机里被塞满的密密麻麻的蓝色光点，以及韩劭那句仿佛在梦中听到的话。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忘带了什么东西？

　　吉安娜还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韩劭的眼神瞬间安静下来，许久才站起来朝外走。

　　“你就想知道这个吗？”吉安娜不解的问。

　　“你还有别的想告诉我？”韩劭反问道，随后也不等吉安娜回答，“这样就够了，剩下的以后再说吧。”

　　以后是多久以后呢？

　　此刻，吉安娜偷偷地斜窥着韩劭的侧颜，在心里不求甚解的琢磨着。

　　“在想什么呢？”韩劭等到外面的营帐搭好，拎着机箱离开车子时才腾出时间搭理了一声无所事事的吉安娜。

　　吉安娜眨了眨眼，问他，“这世界上真的有神明存在吗？”

　　“有。”韩劭干脆利落的给了她一个答案，但听起来更像是敷衍，似乎是为了堵住吉安娜的嘴，韩劭很快又补充了一句，“过几天你就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