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他是傻白甜》库兰

45、醒过来

　　吉安娜不会想到自己再次醒来已经是好几年以后了。

　　她睁开眼睛时看到一片透明的天空，像一层水雾一样泛着波纹，她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那是笼罩在她身上的透明玻璃罩被光折射后泛出来的光。

　　她的意识是一片清晨森林里的迷雾，随着阳光的升起慢慢地散开，依稀看到了远处的平原和山脉，吉安娜犹豫着朝着东方走去，天空渐渐亮了起来，吉安娜的目光也随着明亮的天空看向天边。

　　这时候她才发现，那遥远的光芒并不是太阳，而是一个巨人的身姿和他的眼睛投下来的光芒。他的身型被层层叠叠的云层遮掩住，只能依稀看到一个硕大的轮廓，但他银色的长发却像细雨一样垂落到了地上，吉安娜伸出手想碰一碰它，却被那个巨人甩开了。

　　“别乱摸，我还没准备好呢。”巨人开口，那声音震耳欲聋，带动着整个山脉和大地都在颤抖，可偏偏落在耳边又像风一般轻柔。

　　准备好什么？

　　吉安娜有些迷茫的想，就在这时他看到神明的身体慢慢伸展开，才意识到神明刚刚一直跪坐在大地上，巨人俯下身子时，吉安娜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非常熟悉。

　　巨人朝着他微笑，然后伸展开双手，霎时间，无数纷飞的花瓣从天地间飞散，落入森林、河流、大地，变成一道道金光洒向各地。

　　巨人的轮廓变得模糊，变成一道道散落的光芒，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光芒也消失了，大地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死寂的黑暗里，听不到任何声音。

　　一直非常安静的医疗舱忽然疯狂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剧烈挣扎一样，负责看管舱室的管理员小张正在打盹，被这个不同寻常的动静惊醒，他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拉响了警报。

　　人很快就来了。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匀称的肌肉布满全身，仅仅是朝着这边走过来就压迫力十足，小张不太清楚来的人是谁，他的级别很低，没有见过几位城市里的高层管理者，只知道这位大概也是管理者之一，不过从没有在市民面前露过面。

　　小张咽了口唾沫，忽然想起那个传闻。

　　城市表面上的管理者艾斯背后一直有一个漆黑的影子，替他处理所有无法明面上干预的事，那个人手段狠厉残暴，杀人如麻，但实际上是一个用情至深的人，他为了保存他失去意识的爱人的身体，才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一次一次的穿梭在血雨腥风之中。

　　哪怕他的爱人也许永远不会醒来。

　　这个故事虚无缥缈又感人至深，神秘，黑暗，权力，暴力，爱情，悲剧，充满都市传闻里该有的一切浪漫元素，太过于像一个被市井巷陌津津乐道的烂俗故事，但此刻小张看着来的男人，脑海里浮现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

　　他实在太像那个传闻中的男人。

　　“开门。”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时他才陡然清醒，立刻点开电脑屏幕上的电子锁，随着一声轻微的滴答声，每个月月末才会打开，用于补充营养的门缓缓升起，韩劭立刻朝着那边走过去，他步伐未乱，但频率却明显变快，足以看出他的急切。

　　等到韩劭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跟在他后面赶来的陆澄才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提醒道，“把监控关掉，他不想被别人看到这个画面。”

　　“可是……”

　　黑发的女孩把扶了扶自己的护目镜，笑着说，“相信我，就算你不关，他也不会让任何人看到这个画面的。”

　　小张想起那些恐怖血腥的传闻，忍不住打了个颤。

　　他知道这个小姑娘在暗示什么。

　　*

　　小张关了监控后，陆澄便离开了。

　　仓库的工位再次安静下来，就像以前一样，在城市的地下一层，安静，潮湿，鲜少有人关注，他目光麻木的盯着苍白的墙面，假装在履行自己的职责，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扇门才被重新推开，韩劭阴沉着脸，朝着这边走过来，而那个一直躺在医疗舱里的女人似乎许久不曾站立的身体还有些许不适应，只能慢慢地跟在后面。

　　韩劭并没有等她，快步路过小张的工位，小张下意识的站起来，想跟他说自己关闭了监控，但韩劭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倒是吉安娜在他旁边停了停脚步，苍白的脸露出令人惊艳的笑容，和他打了个招呼。

　　“这里变化真的好大呢，我都认不住来了……”吉安娜叹着气，笑着问他，“对了，我睡了多久？”

　　小张嗫喏着，也说不清楚，只是说，“我在这里工作五年了。”

　　五年吗？

　　吉安娜有些怔仲。

　　韩劭好像一点都没变呢。

　　吉安娜打完招呼就走了，留着小张一个人继续看管着这个庞大的地下一层，安静，空荡的地方寂静无声，让他忍不住回想起那个男人离开时令人胆寒的身影。

　　他忽然意识到，传闻也许不能尽信，毕竟如果那个漂亮的女人真的是那个男人的爱人，他怎么可能这么多年里都没来见她一次呢？

　　*

　　韩劭确实没有任何变化，岁月似乎很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吉安娜恍惚觉得，似乎自己从见到韩劭的第一天起他就这样，冷静，沉默，令人畏惧。

　　但陆澄确实变了很多，向来天真的小姑娘脸上的笑容变少了，不过任谁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也很难笑得出来。

　　吉安娜看着陆澄慢慢地捧着咖啡杯，目光看着窗外走廊上人来人往，什么话都没说，只好主动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陆澄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就是韩劭决定留在这里，他偶尔还会回去看一眼，不过那边的事几乎全部交给别人管理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吉安娜皱了皱眉，“我是说我怎么了？”

　　“鬼知道你怎么了。”陆澄白了她一眼。

　　这时，负责检查身体的医生走过来，把报告单递给了吉安娜。

　　除了有一点营养不良以外，各项数值都很正常，吉安娜松了口气，越发好奇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等她知道韩劭给她弄到了一个可以自动注射营养液的医疗设备，这么多年一直在维持自己的生命时，眼神越发不可思议了。

　　“韩劭什么时候转性了？难道他暗恋我多年我不知道？”

　　“呵。”陆澄笑了一声，小姑娘眼底阴冷的光让吉安娜觉得不寒而栗，她忍不住猜测这些年自己到底错过了些什么，才让陆澄变成这幅鬼样子。

　　陆澄眼角瞥到走廊上那道黑色的身影，嘴角锋利的扬起，勾起一抹笑，站了起来作势要离开，“你就等着吧，韩劭做的任何事都是要看到回报的，你觉得你的命配吗？”

　　吉安娜目送陆澄走出去，慢慢的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向韩劭。

　　*

　　和往常一样，韩劭并没有在爱丽维德斯这片土地停留太久，很快就踏上了新的旅途，只是随行的人多了一个陌生的面孔。

　　吉安娜很自然的陪在韩劭身边，替他清点好出行的物资，熟悉的好像她从没有离开过那样，她注意到车队里不时有人朝她投来不太友善的目光，但她并没有在意，等出行准备的差不多了，陆澄找到机会问她，“韩劭都跟你聊了些什么？”

　　“想知道啊？”吉安娜朝着她抿着唇笑，看到陆澄点了点头，说道，“你去问韩劭呗？”

　　陆澄翻了个白眼。

　　吉安娜低下头再次检查行程，他们本次出行的目的地是距离爱丽维德斯几千公里外的一处废弃的殖民地，吉安娜并不知道他们要去那里干什么，但是预定路线里显然有一个不太对劲的路径点，她手指点了点那里，陆澄立刻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那是一个神殿遗迹。”

　　“艾斯让去的？”吉安娜挑眉，觉得这种装神弄鬼的事是艾斯比较感兴趣的。

　　“不，是老大自己想去看看。”陆澄抬眼看她，眼神里有些说不清谈不明的东西。

　　“哈？他什么时候开始信这个了？”

　　“在你昏迷之后。”陆澄幽幽的叹了口气。

　　吉安娜脸色立刻就变了。

　　“人们都说，一旦经历了生离死别，人就会变得不一样，一开始我还不信，但看到韩劭的样子我觉得，还是有点道理的。”陆澄说，“在那之前，你跟我说韩劭会把希望寄托到神明身上，我是打死都不会信的。”

　　“……我也不信。”吉安娜愣了半晌，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喃喃自语道。

　　记忆里扑面而来的蓝色光束和巨人如太阳一般光辉的身姿忽然从意识最深处迸发出来，她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个世界本身就是一场巨大的骗局。

　　“不过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可不觉得韩老大是为了你。”陆澄提醒她。

　　准确的说，一开始陆澄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韩劭真的对吉安娜情深至此，但很快她就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于是她主动去问了韩劭这么大动干戈的留下吉安娜的原因，韩劭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因为只剩下她了。”

　　陆澄依旧没明白。

　　直到几个月以后的某个夜晚她闯进了韩劭的营帐里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那时候韩劭正好外出，一个本子被摊开在桌面上，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有些陆澄还记得，比如可颂、林深、花铭，以及那只叫梅芙特的狗，还有些她已经忘了是谁，但几乎所有的名字都被划了一道黑线，只有吉安娜的名字后面被打了一个问号。

　　黑线意味着死亡，而吉安娜生死未卜。

　　陆澄看了几遍后才明白，那是那一年他们前往冰原寻找神明的人员名单。

　　那时候陆澄意识到，韩劭确实是在寻找神明，而吉安娜是他剩下的唯一的线索。

　　“你们在冰原上究竟看到了什么？”陆澄有些好奇的问她。

　　如果是以前，吉安娜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确实什么也没看到，但这个时候，她忽然犹豫了，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个仿佛在梦境里看到的神明的身影后，就没办法这么笃定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了。

　　她忽然理解了韩劭的沉默。

　　有什么力量在偷偷地篡改着他们的回忆，那些回忆塑造了他们，甚至改变了他们，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

　　“话说回来，我们这次是去干什么的？”吉安娜问她。

　　“清理垃圾。”陆澄眼神暗了暗，她谨慎的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会听到她们的对话，才接着说，“等到了地方你千万别到处乱跑，这次的事有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