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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包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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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白千张二十四岁生日,在家办生日宴会招待客人,电话通知到舒一润耳里,舒一润转头便又通知杜卿格。
她调笑:“杜少,今晚有热闹宴会,可否拨冗陪我走一趟?”
“可是白千张生日?”
舒一润诧异:“咦,你已知晓。”
“言陌早已通知我,我原就有打算与你一同去,好让他们夫妇知晓我们关系已落实。”
舒一润心里酸苦,说话带刺:“呵,我以为你当装作与我形同陌路,如同你以往几届女友,随同在你身旁如没有名字的影子。”
那头沉默半日,杜卿格声音分外疲倦:“一润,你与她们不一样。”
舒一润即时缄默,杜卿格尚无收心,至爱自由,醋意横发的试探只会叫他退避三舍,她当进退有度。
晚上杜卿格接舒一润去白千张家,按响门铃,白千张和言陌一同来迎接客人,舒一润探头,大吃一惊:“噫,白千张,我以为门内衣香鬓影,珠光闪烁,怎的就我们四人?”
白千张开门时见到舒一润和杜卿格一起出现,心里略有诧异,目光又落到他们相握的手掌,顿觉匪夷所思,如同天马行空般虚幻,然而怔然过后,心里不禁也喝一声彩,世上真有金童玉女,男子修长温文,儒雅知礼,女子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掩不住的青春逼人。这时忽听舒一润揶揄,没好气地“呿”一声:“你当我是旧时上海滩交际花,任何一件私人事皆拿出当狂欢借口?我的生日我为何要堆起笑脸应付陌生来客,与自己过不去?”
舒一润举起手来骇笑:“好好,何苦咄咄逼人,白千张你性子愈发乖张,姐夫,你太过纵容她。”
言陌目光也从杜卿格和舒一润相牵的手上移开,不动声色微笑:“我不宠她,我娶她干嘛?”
舒一润起一身鸡皮疙瘩,手亲昵地挽住杜卿格胳膊,拖他在餐厅坐下。
饭桌上一只小巧精致蛋糕,上头意思意思插了一支蜡烛,舒一润笑:“我知道一个小故事,也是关于蛋糕蜡烛。一对夫妻同龄,妻子三十六岁时被查出绝症,落泪回家。几日后丈夫三十六岁生日,蛋糕上点了三十六支蜡烛,三十五支长,一支短,妻子微笑:‘你真是瘦了,连三十六支蜡烛也做不全。’”
白千张愣一愣,反应过来,随手拿苹果掷向舒一润:“你存心在我生日时寒碜我!”
舒一润哈哈大笑,身体蜷起躲入杜卿格怀里,后者一手接住苹果,一手抚摸怀中女子肩膀,微笑:“你已二十,不是十二,怎么逆生长,愈来愈调皮淘气。”他眼里温柔神态认真,不似逢场作戏之敷衍。
白千张见他们之间温情,也不好意思再与舒一润闹,四人在桌边坐下,舒一润分到一块蛋糕,用勺子刮起一层鲜奶油放入嘴里,立时满足地“唔”了一声,天真地眯起眼睛。杜卿格把自己蛋糕推给舒一润,等她刮去上层奶油,再拿回来,慢吞吞地叉着光秃秃的面粉层吃。
白千张与言陌看得傻眼,半日不做声,舒一润等了许久,禁不住问:“白千张,你没有话要问?”
白千张明白舒一润言下之意,嗤笑:“舒一润,我又不是你母亲,你想我怎样威逼利诱杜卿格,让他发誓保证承诺对你好?他也不会是肯发誓的人。”
舒一润哑然,杜卿格知道此时该表示什么,蹙了眉半日方开口:“我至多只能承诺,我会尽力对一润好。”
看,他不说“我永远爱她”“我一辈子陪她到老”,不不,那就不是杜卿格了。杜卿格现实无比,永不会作出浪漫奢侈的海誓山盟,他只会说我尽力,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未来。舒一润有所失望,然而失望之余忽而又庆幸,幸好他没说,不然就落了俗套。
饭后杜卿格送舒一润回家,车停在她家楼下,舒一润这一回终于名正言顺可以轻薄他,看到他薄薄一件休闲T恤,V字领开得极低,曲线沿着形状美好的锁骨一路隐没下去,叫人恨不得撕开那袭蓝衣看个究竟。舒一润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一鼓作气印上他的薄唇,呵,如同丰盛水果般清甜,她有些疯狂,他却无尽爱恋怜惜,舒缓地抚慰平他的鼓噪,情至深浓,进而缱绻时,舒一润却忽然忆起不知有多少搽着各色唇膏的女子的唇亦如她此刻这般流连辗转在他的面庞颈侧,立刻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一路凉到心底,忽而生出厌恶,推开他臂膀胸膛,一言不发,头也不回地“蹬蹬蹬”跑进楼层,很快消失于夜色中。
杜卿格有些莫名,不知自己哪里触到舒一润的忌讳抑或唐突到她,只能苦笑失神。旁人都以为他风流名声在外,拿捏女子心思应是易如反掌,他却惘然不知所措,他历届女伴不易伺候,吃的挑剔,喝的刁钻,什么都要最上等的,却也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哄人更易,只需珠宝首饰昂贵女装,任何一件价格不菲物品皆可令她们喜笑颜开;可舒一润不同,她对他的金钱不渴望,她只对他本人热切,杜卿格忽觉困惑,他不知该如何讨得这样的舒一润的欢心,原来他并不会爱人。
一个黑夜过去,太阳再升起时,一切已与平日无异,舒一润抓紧时间做完手头事,借口替75床病人做心理咨询,偷溜出办公室,留下梁宵宵在身后咭咭怪笑。
杜圆舞病情好转许多,眼角眉梢露出些许活泼之色,知道舒一润终于功成身就,衷心地拥住她:“祝福你们。”
舒一润觉得杜家子女都十分可爱,微笑:“他们都说小姑最难相处,对待兄长如同对待自己情侣,恨不得终身霸主兄长疼爱,将未来嫂嫂虎视眈眈视作假想敌,幸好我与你相处融洽,有时我觉得我爱你甚过你兄长。”
杜圆舞骇笑,连连摆手。
杜卿格走进来,手上拎了一串提子,见病房内胞妹正与舒一润相视而笑,十分愉快,自己先放下心来,声音愉悦:“何事竟乐得手舞足蹈?”
舒一润眼睛看到杜卿格清爽白衬衫,身段极为漂亮,如同他手上提子一样诱人,特意揶揄他:“我们在讨论男色哪一部分最叫人心动。”
杜卿格深深凝视她,轻轻责备:“女孩子家太过放肆并不好。”
舒一润“嗤”地一声笑:“男性若有许多女友,世人只道一声薄幸纨绔,摇头叹息两声而已;女性若有许多男友,便如同社会公害,名誉败坏,世人皆保护好自己兄弟儿子,只怕被勾了去。杜少,看样子你深谙此道。”
杜卿格立时脸色尴尬,舒一润即时闭嘴,知道自己出言不慎,不过二十岁,却摆出一副怨怼面孔,形同怨妇,说话夹枪带棍含沙射影,所有修养学识皆抛去不管,叫任何一个适龄男子见到,都不免要远远避走。
幸而杜卿格很快缓过来,他如同没事人般把提子拿去冲洗,舒一润却再也坐不住,落荒而逃,没有半分脸面。
梁宵宵见她喜滋滋兴冲冲而去,归来时却面孔灰败,讶异:“怎么了?”
舒一润去卫生间对牢镜子细细端详眼角是否有细纹,出来问梁宵宵:“我是否已显老态?”
梁宵宵撑不住,一口茶喷出来:“你说什么疯话?”
舒一润哀叹一声,问:“爱是什么?”
“噫,你竟如同文艺青年般酸溜溜黏答答,这问题太过宽泛,乞丐与哲学家的答案都同样睿智。不过你若爱杜卿格,就该用爱他的方式对待他。”
“什么方式?”
“宽容。”
舒一润变色:“我怎么也无法忘怀他过去往事经历,何谈包容。”
“那你也许是太爱他了吧。”梁宵宵耸耸肩膀,“谁知道呢。”
舒一润叹:“以后真当如此?两个人在一起过活,将对方最邋遢面貌看在眼里,生了孩子以后开始发胖长肉,空气里弥漫奶粉味道,衣服要熨平,一套茶器少了一只要去补,为每月账单苦恼,任何浪漫都被逼仄生活模糊,真当要如此过一辈子?想想就可怕。”
梁宵宵吃惊:“这是你舒一润说的话?我以为杜少才会说这番话,原来你们两个谁都没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