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母亲之名（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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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湘最近买了新相机，她不懂像素，是爸妈为了奖励她月考全班前十的奖励。为了和同学显摆，她拿着相机放在阳台扎的秋千上，准备录一段夕阳西沉的画面。
“秦湘，吃饭了。”
妈妈一边端菜一边叫她，她沉迷在随手点开的小说里，应了两声，最后被妈妈打开房门，不情不愿地去盛饭了。
“今天做了你爱吃的酿豆腐，多吃点。”
白色盘子里排列整齐的豆腐，中间挖出洞填进剁好的肉馅，绿色的小葱铺开做豆腐块的点缀。
秦湘根本不喜欢吃酿豆腐，她也不知道妈妈想象中喜欢吃酿豆腐的小孩是谁，但她已经学会了不要和大人顶嘴。
闭着眼睛用勺子把豆腐剁烂，和米饭拌在一起含糊咽下去，妈妈的脸上流露出鄙夷的神情，但一想到这样吃饭的是自己女儿，连笑容都快撑不住了。
“秦湘……”
她赶紧加快速度把饭咽下去，忽然听见奇怪的声音，像指甲落在玻璃上，尖锐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
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秦湘吓了一跳，妈妈的表情担忧起来，她瞥一眼不安分的女儿，起身走到阳台。妈妈的背影也僵硬了。
急着扒完碗里的最后几粒米，秦湘起身也想凑个热闹，妈妈伸手拦住了她:“不要看，有人跳楼了。”妈妈挡在她前面像一座山，无论如何跨不过去。
秦湘还在探头探脑，被妈妈狠狠拧了一下才缩回去，她想顶嘴，但想到自己看过恐怖片就会彻夜难眠的胆量，还是放过了自己。
但阳台外从坠落之后就变得沸腾起来，人们在叫嚷，有人惊声尖叫，有人奔走相告，有人跪地痛哭。
互联网太发达了。
即使她躲回房间，爱热闹同学还是发了信息过来探听八卦，想得到第一手资料。
【湘湘，听说你们小区有人跳楼了，怎么回事啊？听说好像是女人。】
【我妈不许我看啦……你去微博搜搜应该有人发了的。】
微博里多的是人用鲜血淋漓的第一手照片来博眼球，有多的是人追在前者后面，留下一句有照片吗我想看看。人的好奇心偶尔也有残忍一面。
为了把这件事从脑子里甩出去，秦湘打开保卫萝卜玩了两局，果不其然被卡关卡得怒气冲冲换软件找攻略了。
“要先种太阳花，然后升级……”
太阳，夕阳，阳台。
秦湘终于想起了自己遗忘在阳台的相机，也明白过来，相机或许也拍到了什么。但独自观看太恐怖了，她最近读的书里有相机里出现鬼魂的片段，拍摄到鬼魂的相机需不需要开光呢？
今晚家里安静得太不寻常了，秦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走出房间才发现客厅里一片漆黑，阳台也没有灯。
她的背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同学起哄时讲过的鬼故事让她心里发毛，她鼓起勇气踏出一步:“喂？有人在家吗？”
没人回答她，秦湘还是溜回了房间，随机打开一个爱豆舞蹈视频放到最大声，努力和同学聊八卦来炒热气氛。
【听说，班花男朋友是不是和她分手了？恭喜哦，我觉得那个男的长得很一般。】
【早就分手啦！】
八卦同学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漂亮班花身上，人好看会念书对同学也很温柔，大家对她没什么恶意，只是对她的男朋友不满。什么男人也配来摸我们班花的小手！
听见家里门锁转动的声音，秦湘的心提了起来，妈妈大声叫她:“秦湘，我刚才去拿快递了，你又买了什么东西，快来拿！一天天就知道花钱！”
往常激怒她的话现在如同天籁，秦湘开门给了妈妈一个拥抱:“妈咪，我爱你！”看着妈妈愣住之后，她把几个快递箱子带回房间，又溜去阳台准备拿相机。
对面楼层的某个阳台上站着一个男人，他站在阳台面前，把手撑在墙壁上，捂着脸动情且压抑地哭着。
秦湘想起坠楼的恰好是个女人，再看眼前的男人，如同窥见了冰山一角。她猜想着男人的情深，拿起相机回到房间，把它压在抽屉里叹了口气。
人的爱珍贵难得，诚挚的坚定不移的爱太难得了，就像龙一样被人们猜忌着存在，虚假或真实地爱好的。
到了学校，和她一直不对付的刘苹拿出了某本推理作家的悬疑新作，和大家大声夸耀:“我妈妈周末带我去参加了雪美的签售会，买到了她的新书，谁要借？”
旁边虎视眈眈的同学一拥而上:“我先！我用别的书和你换着看！”
“我！我下次请你喝奶茶！”
“我排队！”实在想不到条件，同学发挥了特长:“我借你抄数学试卷！”
秦湘被人挤着，既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看看，又不想和刘苹打交道，想了半天都没开口。
但刘苹一眼就看见了她，双手在胸前交叠:“秦湘？你也要看吗？你拿什么和我换？”
小说在班级里是硬通货，谁都想在晚修惬意放松一下，也是同学交流的媒介。只是秦湘和刘苹上次打扫时吵了一架，她心里还有气，又想炫耀一下:“我有更厉害的！”
“是什么？”
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秦湘不得不说下去，但传播视频又像在蔑视生命，她硬着头皮说:“等没人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切。”
旁边的同学不屑，但刘苹挑着眉答应了:“那你先看……放学告诉我呗。”
从刘苹手里接过那本书，秦湘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书变成了烫手山芋。但大家都关注着她能拿出什么交换的条件，比可以抄的尖子生作业还诱人。
恰好轮到刘苹做值日，她擦黑板时秦湘就在旁边写作业，看她提个桶摇摇晃晃，秦湘还是忍不住上手了。
“我来提。”
“你该不会要拿这个和我换吧？”
“才不是。”
刘苹笑起来，她其实有甜美的脸，因为身体素质太差，体育课时都是站在树荫下免了跑步酷刑的幸运儿。
上次吵起来，是因为刘苹分到了擦窗户的活，但她恐高没办法踩椅子，就有人提议让秦湘和她换一换。
但秦湘当时已经洗了拖把也拖了一半的地，被迫踩上椅子去擦玻璃，心里也不服气——凭什么刘苹就不敢呢？她身体素质怎么就这么差！下来时没注意到刘苹在她身后拖地，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这梁子就单方面地结下了。
还有一次是晚修前，刘苹拔了饮水机的插头来吹头发，秦湘等着用热水泡麦片，催了一句刘苹就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她说“可是我吹不干头发会感冒的”。
豌豆公主！
现在公主冲她伸出了橄榄枝，秦湘觉得她没那么讨厌刘苹了，边拧抹布边小声地开口:“我家那里有人跳楼了，我昨天不小心录到了……不是故意的！”
“这个也很难故意。”
刘苹露出谅解的表情，等待她的下文。
“我觉得很害怕来着，一直不敢看……”
不知不觉，刘苹已经挽住了她的胳膊:“那我们找时间一起看看？”
“我晚修给你拿过来。”
整个晚修，两人都魂不守舍，偶尔对上视线都会心一笑，反而是旁边的同学疑惑起来。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晚修终于结束，刘苹坐到了秦湘身边，看着她打开相机，周围的同学要么收拾了书包准备走人要么手不释卷，她们两人坐在里面格格不入:“害怕吗？”
“我才不害怕呢。”
豌豆公主还挺有勇气的。
秦湘也不想输给她，两个人互相握着手看了起来，视频里拍到的落日昏黄，一切静谧美好。但沉痛和无奈也被一并掩盖。
对面的阳台恰好被拍到了，有精心养护的花草，还挂着一串自制的风铃，能看出来女主人是个具有生活情调的人。
这样的人还是选择了死亡……
秦湘心中不无可惜，而刘苹握着她的手也渐渐用力，两个人靠在一起像互相取暖的小动物。
太阳渐渐落下去了，男人来过阳台，他轻轻地拍了拍栏杆，肉眼可见的松动。他拿起水壶浇花，脸上是和蔼的笑容，也许还哼着歌。
他很快进去了，透过窗户只能看见两人争执了一会，女人走到阳台时面孔还是扭曲的，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忽然翻越了栏杆。
她身上还穿着一条印满花朵的裙子，整个人也像一朵花那样坠落了。
男人很快冲出了阳台，愣愣地望着楼下，而后痛心疾首，把手握成拳头捶打自己的胸口。并不是表情怪异，而是太贴合了，以至于让秦湘产生了在看电视剧的错觉。
刘苹一直保持着沉默，她和秦湘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同样的猜测——或许，这是一场谋杀呢？
但直接说出来，揣测一个刚刚失去妻子的男人在道德上站不住脚，秦湘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嗯……我感觉有点怪怪的……”
“他的妻子跳楼就是一瞬间的事，普通人反应不过来也有可能。”
刘苹也觉得古怪，但在夜晚讨论这个话题实在太可怕，她对于男人婚姻人性一切虚无缥缈的东西都开始产生更强烈的怀疑。
“应该……没事吧？”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母亲之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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