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蟹有钳》童婳

37、与恋爱无关

　　“这是客厅，这是厨房，这是洗手间，这是狗。”

　　摁亮客厅的灯，叶朵顺手将包扔在沙发上，指指点点介绍自己的家。“这是客房，你就先住这儿。”

　　戚灿行打量着这个屋子，整体装饰以浅色调为主，绿植很多——窗台上放着仙人掌，走廊上放着彩叶芋，墙角坠着吊兰，桌上放着水培铜钱草。四处可见点点浅绿深绿。还有——落地窗被空调风吹起的白色纱帘下，仿佛瘫痪一样躺着连眼皮都不动一下的边牧。

　　“……活的？”戚灿行家以前也养狗，没见过当主人回家时还躺着一动不动的狗。

　　“对。”

　　“叫什么？”

　　“叫狗。”叶朵突然起了八卦的心思，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雪碧凑过来，“陈湘姐还是你的班主任吗？”

　　“跟你有关系？”

　　“聊聊嘛。”

　　“明天就不是了。”戚灿行一手拿雪碧，一手将箱子拎进卧室。

　　叶朵亦步亦趋跟到门口，“这就是你都高三下学期了还要转学的原因吧？你怎么不去你妈那儿啊？”

　　戚灿行起身抱起胳膊，疏离而抵触，“我没自愿住到你这儿来。”如果不是没钱，他还会来？

　　叶朵顿时板脸，“我也不是自愿的。明天报道，你就去住宿！”她扭身就走。

　　戚灿行面不改色，继续整理行李。他听到客厅里叶朵在跟狗说话。

　　“我的拖鞋呢？交出来饶你不死。”

　　……

　　第二天一大早。

　　叶朵才睡了两个小时就被敲门声吵醒。她披头散发地爬起来，摸到开关却发现停电了，只能一把扯开房门，见到戚灿行已经换好一身行头，拎着背包站在门外。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薄薄的吊带睡衣，哐当一声关上门，穿好内衣裹上外套，才又打开门，咬牙切齿地微笑，“干什么？”

　　“我要去学校。”

　　“那你去啊。”

　　“学校要求报道要有家长陪同。”

　　“……”叶朵只能悻悻地回去换衣服。带小孩怎么这么烦啊？

　　反正停电了。她也没化妆没梳头，随便裹个帽子，穿着T恤衫热裤，蹬着人字拖就打着哈欠出门。料想她在学校也没啥要见的人，还在乎什么形象。

　　一上出租车，她就把帽子拉下来睡得昏天暗地。慢慢的，她的头滑到旁边戚灿行肩上。

　　戚灿行用手指将她的头顶开，结果没一会儿她又倒回来。瞧见后视镜里司机打量的目光，他便没再动，扭头看向窗外。直到车停到学校大门口，他才开口，“哎，起床了。”

　　叶朵揉揉眼睛，发现自己依在戚灿行肩窝里，立马擦擦嘴角，鲤鱼打挺弹起来。

　　少年拍自己的衣服，“你流口水？”

　　“你才流口水！”她扶着车门下车，由于刚刚睡醒而手脚不灵活，差点一个大马趴摔倒。

　　热带紫外线强，阳光灿烂。她一个健步朝办公楼冲去。

　　戚灿行故意提着行李箱慢慢走，发觉她跟学校里上体育课的女生没什么两样，怕晒得很。

　　接待他们的是高三（二）班的英语老师，班主任被叫去校长办公室了。叶朵晃着二郎腿，填写完一张张表格，还加了班级群。看群里的聊天用语习惯，大家都是东北人，连老师都是。

　　等待班主任过来时，叶朵正跟金爱玉在微信上聊天商量下一部小说人物的名字，龙凤兄妹主角，父姓楚，母姓叶。金爱玉非说叶朵取的名字不好听。她要公开征集意见，申请使用叶朵的工作微信号。叶朵畅快地恩准。

　　她突然想起一个事儿，瞟了眼戚灿行，“以后你们老师要什么东西，你自己看着办啊。别指望我。”

　　“你交电费了吗？”他反问。

　　叶朵一愣。难不成不是停电，是欠费断电？

　　“谁能指望你？”戚灿行轻轻嗤笑。

　　“叶女士你好。我是戚灿行的班主任，姓楚。”背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你好，我是他……我是他姐姐。”叶朵强行给自己降辈分，随后一愣，“楚岩？”眼前这清清爽爽的帅哥是高中校草楚岩。

　　楚老师认出叶朵，惊讶笑道，“老同学啊，五六年没见了。”

　　“你还是老样子。”叶朵笑着突然僵住——她今天丝毫没打扮，从头素到脚。蓬头垢面出门必遇帅哥，这可真是金科玉律。

　　“坐。”楚老师端水过来，“听说你现在是作家？”

　　“嗨，写点小故事而已，天天熬夜。听说你要结婚了？”

　　“分手了。女方家逼婚太厉害。”他干笑两声，都被逼得有心理阴影了，“你呢？”

　　“我单身。”叶朵突然瞧见戚灿行在旁边默不作声打量二人。

　　当着学生叙旧不太好。楚岩拿起手机，“加班级群了吗？”

　　“这个是我。”叶朵突然意识到她刚刚是用工作微信号加群。

　　“我加你微信。”楚岩点开她的微信，发现陌生人能查看最近动态，随即僵住。

　　叶朵几分钟前的动态显示——“来不及了快点想。龙凤胎爹姓楚，妈姓叶，取什么名字？”

　　气氛诡异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叶朵眼睛都直了。她张了张嘴，什么话也说不出。她该怎么解释自己不是结婚狂？虽然她偶尔看到帅哥也会想咱以后小孩叫什么名字呢？但绝对不是眼下这个时候！“那个……我觉得咱还是有事沟通再加微信吧。”

　　“对对对。”楚岩抹了把额汗，迅速收回手机。

　　戚灿行看在眼里，扑哧一声笑出来，挪开目光。

　　……

　　叶朵回到家，先去交了电费，然后继续回归颠倒昼夜的写作生活。几天后，她接到杂志社来电。

　　“笑话专栏？”叶朵不可置信地确认，“让我去写笑话专栏？”

　　“不好意思，突然变动。叶作家你当然是一个很优秀的乡土文学作家。可主编觉得你想要写我们杂志的文学连载专栏，还得再锻炼锻炼。但是你讲段子非常幽默啊。如果你觉得写笑话没问题，我们还是继续签合同。您考虑考虑。”

　　“……我知道了。”

　　叶朵慢慢放下手机，望着阳台上的灿烂余晖出神。她期盼的事业起飞，结果是哐当原地砸个坑。

　　突然听到隔壁有响动，叶朵回神。当初千里迢迢从东北老家过来在海城买房，叶家跟池家父母一起定了同小区同层，决心让下一代继续当邻居。但如今只有叶朵住在这里，隔壁新人婚房一直空着。因为席珂一直在医院住。

　　莫不是进了小偷？叶朵抓起扳手推门出去。

　　隔壁大门敞开，里面放着大大小小好几个纸箱。客厅当中站着个人，穿着黑西裤白衬衫，高挺舒展，正在打电话。

　　“已经到了……”池谦一扭头便看见站着门口的叶朵，视线相撞，“我见到她了……对，没变化，她跟以前一样机灵。”他看着叶朵，眼里有温柔的笑意。

　　一刻钟后。

　　叶朵坐在地上，帮忙用美工刀开箱子整理物品。刚刚她借口回去换耐脏的衣服，补了粉底和口红。

　　“恭喜，新任专栏作家。”他拧开一瓶水，递过来。食指上的亮晶晶婚戒显眼极了。唯一一双劳保手套，他没有戴，而是给了她。

　　“写笑话而已。”叶朵尽量显得自然。知道肯定是父母到处说，她尴尬地笑，“都快入不敷出了。”

　　“笑话也不好写。幽默是很难得的品格。”池谦起身去收拾橱柜。

　　叶朵拆开箱子，看到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医学书籍，全部关于重症肌无力。这些书翻得都快卷边了，做满密密麻麻的笔记。

　　打小就认识，她当然熟悉池谦的笔记。这都是池谦平时看的书。她回头，看到已经摆满的书架上也全部都是医书。

　　叶朵沉默了，就在她想问席珂的情况时，池谦又问，“你写作多久了？”

　　“25岁辞职，去给刘老师当助理学习三年，然后自己出来单干……都五年了。”她自嘲地笑，“再不出头的话，那我就只能去开班教人写作来糊口了。”

　　“我做法官这些年，见过很多人。有一个女作家给我印象特别深刻。她一直做家庭主妇，初中文化，五十岁才开始写作，然后七十岁时获得了国际奖项。”池谦转身看她，“你还年轻，离五十岁还有多少年，不用我算吧？再说，你每一部作品都在进步。”

　　“你看过？”

　　“当然，我经常念给小珂听。她很喜欢你的《老河渡口》，讲川军后代的那部中篇小说。”

　　叶朵心里小小地欣喜。原来席珂也喜欢，她可是中文系硕士。想了想，叶朵问道，“怎么突然搬回来？席珂姐身体怎么样了？”她知道席珂在外地的医院，而池谦虽在本地法院工作，但申请调职异地多年，为的是能一天不落地去医院照顾席珂。

　　“她的主治医师来海城工作了，而且海城气候更好，所以我们搬回来。”他垂眸，不知想到了什么，顿了半晌才重新微笑起来，“她还是老样子。”

　　叶朵的手机突然响了，竟然是楚岩来电。

　　“叶朵，你现在能来学校吗？戚灿行跟别的班学生打架。”

　　“我靠——”叶朵嘴一秃噜，急忙刹车，“我靠什么来分辨这件事情呢？”

　　“什么意思？”楚岩蒙了。

　　“没事。我现在就过来。”叶朵爬起来。

　　F*ck，那个毛头小子果真不是个安分的主儿。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