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蟹有钳》童婳

36、与恋爱无关

　　一年后。

　　“今天，我们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两件事。第一件，是金爱玉女士成功离婚。大家鼓掌！”叶朵站在大桌前，声情并茂地主持今晚喜宴。

　　“我此刻的心情如同范进中举哪吒闹海！”金爱玉刷地站起来，激动得脸都红了，拿着矿泉水瓶子当话筒。

　　“其次呢，是庆祝我即将成为杂志专栏作者啦！农村养殖技术杂志！”毕竟，她是一个专攻乡土文学的严肃作家。“然后呢，庆祝多多玩消消乐成功通关第86关！”

　　在座几个女孩噼里啪啦鼓掌，然后开始大吃大喝。

　　热带没有冬季，只有无尽的夏天。榕树垂下茂密的气根，在高温中静默。空气都似乎热得变形。吃完饭才晚上九点。这在海城来说还早得很。

　　就在大家夜逛大街，寻思去据说有泰国男模的KTV时——

　　“叶朵是吧？跟我们走一趟。”

　　叶朵被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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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车里开了空调，比外面凉快很多。

　　金爱玉作为陪同，悄悄拉拉叶朵的袖子，“难道是咱俩昨晚研究那个小片片网站被网警——”

　　叶朵猛一激灵，一拐子制止闺蜜，“闭嘴。”这哪是能说的事情？直接自首吗？

　　而到了派出所，叶朵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被警察盯上。

　　她拿着座机，沉默地听着那边激动的哭喊，十几分钟后才找到机会开口，“妈，我只是手机没电了，我没有被绑架被车撞被迷晕。你真不用报警让警察来抓我。”

　　“盼盼，你知道社会多危险吗？手机必须24小时给我开着。幸亏今天是虚惊一场。还有一件事——”

　　叶朵抿唇盯着墙上的警徽，半晌猛地回神，“妈，先就这样。我还有事！”她啪一声挂断电话。

　　警察将单子递给她签名，“叶朵，本辖区居民，自由职业。”

　　“对。”叶朵因为母亲报警而尴尬，灰溜溜签字。她看到职业那栏时犹豫了一下，几次落笔，最终还是填“无业”。

　　而金爱玉将她的反应都在看眼里，试图解释，“她不是无业游民，是自由作家——”

　　叶朵立即拼命咳嗽，冲警察一笑，“没这回事儿。”

　　警察瞧着这两姑娘都不太对劲，怪不得玩到一起。他的目光转向金爱玉，这也不是一个善茬，“金爱玉，本辖区居民，药店员工。”

　　“对，再加上一个身份：单身。”金爱玉拿着扇子遮挡嘴巴一笑，“今天刚拿离婚证。”

　　警察客气伸手，“恭喜你。”

　　“不客气。姚警官。”金爱玉放下扇子，握住警察的手，翩翩然倾身顺势一个拥抱。

　　警察脸色一变，最终闷声离开。而金爱玉则哼着歌轻松愉悦地坐下。

　　叶朵问：“开心吗？”

　　“开心。”金爱玉咯咯地笑。

　　事毕，叶朵借了根数据线给手机充电。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望着，突然发现坐在不远处的男孩。他黑发黑眸，鼻子挺立，有好看流畅的侧脸线条。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牛仔裤。脚边放着背包，身边还有一个行李箱。

　　金爱玉注意到她的目光，“感兴趣？”

　　“我对弟弟不感兴趣。只是觉得很眼熟。”

　　叶朵话音刚落，女警和那个男生的对话声传来。

　　“电话依旧打不通。你还有本地其他监护人联系方式吗？”

　　“没有。”男孩淡淡回答。

　　这还是个未成年，叶朵瞬间感觉隐约哪里不对劲。

　　女警叹气，再次拿起电话，“再报一遍电话号码吧。”男孩遂开口。

　　叶朵猛回头，脱口而出——“谁报我手机号？”

　　女警和男生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叶朵心里咯噔一下，突然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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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人出门得看黄历。而今天在叶朵的日历上应该是不宜出行。她在派出所院子里焦躁地跟母亲打了一个半小时电话，只确定了一件事。

　　大厅里那个男生便是一年多未见的戚灿行，高三生，陈湘的继子。但现在，他却归她管。

　　叶朵贵人多忘事，琢磨半天才将眼前的戚灿行跟一年多前见过的那个少年对应起来。他变化很大，个子蹿了挺多。去年还穿着很青葱的T恤衫，今年已经穿得很成熟，一身黑，还惜字如金。只有那张脸依旧年少，可眼神却冷淡至极。

　　戚灿行刚刚转学过来，什么熟人也没有，而叶家帮女儿承下帮忙照顾他的担子，所以才到处找叶朵。不过他们以为戚灿行明天才到，没想今天就到了。看来他是一秒钟都不想在家多呆。

　　“他跟你姐实在处不来，她还在哺乳期不能受气，所以只能让灿行搬出来。”叶家父母试图劝服女儿，“他一个学生整天呆学校里，也就晚上要个住处。你其他什么都不用管。唉，闹成这样。说到底还是湘湘理亏。”

　　叶父出主意，“干脆给他租个房子？”

　　“咱家哪有那个闲钱。有亲戚还跑去租房子，你这不又是给湘湘落口舌？”叶母骂。让未成年的继子出来住，已经很不讲人情。

　　“行了，我暂且管着。”叶朵头疼，“可周末怎么办？我又不会做饭。”

　　“都读高中了，总会煮面条吧？”叶母说。

　　“你这话说得，咱闺女快三十了只会烧水，你怎么不说？”

　　叶母瞪了丈夫一眼，“她还是个孩子。”

　　“对啊！”叶朵连忙点头。

　　金爱玉在旁边拍蚊子，一时震惊得差点把扇子拍脸上。三十岁的巨婴？结婚跟不结婚的区别就这么大么？她瞅着叶朵绕着花坛讲电话，又讲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挂断。

　　“怎么样？”

　　叶朵叹了口气，“我得把他领回去。”

　　金爱玉搂着她的肩膀往回走，“反正马上开学，让他住宿不就得了。”

　　“对啊！”叶朵眼睛一亮，“爱死你了，宝贝。”

　　“不客气。寡人也爱你。”走进大厅，金爱玉见到戚灿行依旧坐在长椅上，忍不住说道，“不过，他长得可真好看。”

　　戚灿行呆坐近两小时，才又见到他那个后妈的妹妹和闺蜜一起走进来。

　　实际上，当这两人被警察领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但没觉得是以前见过的人。炽热夏天，叶朵却依旧披着一头长发，穿着黑色连衣裙，纤细的手腕上叠戴好几个很细的银色镯子。脚蹬一双细带高跟鞋，右脚脚踝处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文身，是一个黑色的爱心。她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但挺盛气凌人，跟去年穿着不合身的伴娘裙，颓丧失意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而她的朋友留着短发，穿着白色背心和荧光绿的复古喇叭裤，腰上还扎了一个腰包，手里拿着一个唐朝团扇，仿佛随时准备轻罗小扇扑流萤。

　　戚灿行转学过来本想独居，但临行跟他爹再次吵崩，导致戚父直接剪了他的银行卡，要找亲戚来管他。

　　而亲戚就是眼前这位电话打不通的年轻女人。然后他身份证又掉了，所以只能来派出所。

　　他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当然了他也对这位来自继母方面的临时监护人也没个好印象。

　　叶朵瞅了瞅他，颇不自然，“你今晚跟我回家住。”她没料到这小子挺高，站起来几乎比她高一个头。

　　戚灿行没说话，脸色冷淡地跟她出门。

　　“已经十一点了啊。”走出派出所大门，金爱玉望着夜空，“无所事事的一天又过去了呢。”

　　“怎么可能！你今天完成一件大事！而且还很开心地度过一天，这怎么能算无所事事呢？只要开心就值得。”叶朵送她上出租车，还趴在车窗笑眯眯安慰她，“接下来，你的人生就可以biu一飞冲天！”

　　金爱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戚灿行站在树下，手插在裤兜里，围观着没说话。

　　他的身影挡住路边霓虹灯的光芒，叶朵这才真切意识到戚灿行这个人的确存在，而且要在她身边呆——至少一天。

　　当然，她后来就知道了，不是一天，而是一些，若干，很多……乃至无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