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蟹有钳》童婳

23、小蟹有钳

　　生日这天，亦姜依旧很忙。她出门去带课，到晚上八点多才回来，一推开门就看到谢哥和谢鼎戴着尖帽子唱歌迎接她。客厅桌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蛋糕，姜阿鹰正在拆纸盘和叉子。

　　穿堂风吹过来，亦姜边揉眼睛边笑。她迫不及待地脱掉鞋子，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就坐到桌边，“哎呀，好开心！”

　　“我闺女今天当然要高兴。”谢哥也在旁边乐呵。

　　蛋糕是谢鼎去提货的，他没要“18”的数字蜡烛，而是拿了二十几只细长条的彩色蜡烛，把个蛋糕插得跟刺猬一样。谢哥拿着打火机点蜡烛就点了半天。

　　然后姜阿鹰关掉客厅的灯，大家一起七零八落地唱歌。

　　亦姜许愿完毕，吹蜡烛，今天的仪式感就算完成了。除了谢鼎送她自己捏的立都立不稳的歪脚陶碗，谢哥和姜阿鹰都是直接给红包完事儿。

　　“戈皓送你的是什么来着？我忘了。”谢哥问。

　　“拍立得。戈茹送我的是手链。”亦姜忙于切蛋糕，“我得想想等他们生日的时候怎么回礼。”

　　“于惟楚呢？”谢哥又问。这样他好对比一下。

　　亦姜一愣，“他不知道我今天生日。”她可从来没提过。

　　于是乎，在朋友圈发刺猬蛋糕照片时，她遇到了一个问题——屏不屏蔽于惟楚？她有点想听到于惟楚说生日快乐，但是从理智上说，她觉得不行，绝对不行。

　　这一琢磨，就思考到了晚上十点多。洗漱完，她坐在床上先摆弄了一会儿拍立得，有点后悔怎么刚刚拍蛋糕忘了使用它，然后就又陷入屏不屏蔽于惟楚的循环里。索性就拖过十二点，这样她连朋友圈都不用发了。

　　而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弹出来于惟楚的电话。亦姜吓了一跳，“喂？”

　　“睡了吗？”他的声音轻柔带笑意。

　　“没有。”亦姜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那就下楼。”

　　“你过来了？！”她不可思议地爬到窗口往外望。

　　“嗯。”

　　亦姜跳下床，正要打开灯，突然意识到谢哥和谢鼎都睡了。她便轻手轻脚从衣柜里拿出长款羽绒服，套在睡衣外面，然后蹑手蹑脚地拿起钥匙出门。

　　外面下着小雪。院门口果然停着一辆车，于惟楚站在旁边，肩头已经落了不少雪花。

　　亦姜鬼鬼祟祟地探头出门，明明身边也没别人，她还是把声音压得很低，“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来祝你生日快乐。”他脱掉手套，抬手看时间，“幸好赶在十二点之前。”

　　亦姜瞅着他，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感觉脸上有点烫，“你才出差回来吗？”

　　“对。”他嘴角浅笑，“你洗澡了？”

　　“你怎么知道？”她的脸直接火辣辣烧起来。

　　“我闻到沐浴露味道了。”他弯腰将手套丢进车里，又拿出来一个小盒子递给她，“生日快乐。”

　　人家大半夜专门跑一趟来送礼物，她不收就说不过去了。“谢谢，”她接过小盒子，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这是秘密。”于惟楚注意到她虽然穿着羽绒服和球鞋，但小腿光溜溜的，显然是匆忙下来都来不及多穿点。而现在气温已经零下。“快回去吧。免得冻感冒了。”

　　“嗯，”她总感觉自己还应该说什么，搂着那个小盒子还在磨蹭，轻声询问，“你现在走吗？”

　　于惟楚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以为她要留他呆一会儿，“太晚了，我改天再过来。”

　　“噢噢。”她局促地点点头，挪开目光。

　　……

　　像猫一样无声地回到房间，亦姜坐在桌前，开了一盏小台灯，仔细用美工刀拆开那个小盒子。

　　那是一个蓝色天鹅绒盒子，里面躺着一条项链，一条翡翠项链，水滴形状的翡翠在灯光下闪着亮光。

　　见到这条项链的第一眼，亦姜感觉浑身的血都朝脑袋涌去。她恍惚了一下，猛地回过神来，迅速起身往客厅跑，膝盖嗑在桌角都顾不上疼痛。

　　她冲到客厅，在窗外雪色反射的亮光下从电视柜拿下母亲的照片，还有那空落落的首饰盒。

　　照片里，谢母戴着一条翡翠项链。其实这翡翠顶多五六千，算不上是多好的翡翠。回到房间，亦姜在灯光下仔细对比照片和手里的项链。

　　她的手在忍不住颤抖，呼吸也越来越粗重，眼睛更是酸涩到想要流泪。她曾经无数次摸过母亲那条项链，此刻她能肯定于惟楚送给她的这条项链，就是她母亲当初那条被父亲典当出去的。

　　显然这颗翡翠后来被辗转到别人手里，被做成了其他形状的首饰，现在的链子都是新的，但是已经极力朝照片的形状靠拢了。

　　盒子里还有一张贺卡，是于惟楚自己写的英文花体字，“Happy birthday. And I hope that eventually you can live for yourself. ”——生日快乐，我希望终有一天，你会为自己而活。

　　亦姜放下卡片，来不及多想就抓起钥匙就重新冲下楼。然而夜色中街角寂寥，已经没有任何车影或人影。

　　雪花纷飞。寒冷的空气呛入鼻腔，冷静了她激躁到嗡嗡作响的大脑。她反复地深呼吸，让自己胸腔也充满寒意，这样才能制止心里那左奔右突却又难以言状的冲动情绪。她擦了一把眼睛，才发现手背隐约湿润。

　　他是怎么发现的？他是怎么发现她珍视母亲的一切？他又是怎么找到这条项链？怎么重新制作成当初的模样？亦姜心里有无数个问号。

　　他为什么要说祝福她为自己而活？连亦姜自己都没搞清楚这个问题。做模特，是为了谢哥的梦想。学修车，是为了家庭生计。就连她今天生日许愿，都是希望小蟹有钳修车铺的生意可以蒸蒸日上，谢鼎能够顺利毕业。那她自己呢？她从来没有考虑过。

　　人在世间有太多的牵绊，如何为自己而活？

　　她能终于为自己而活吗？

　　今晚，她收到了二十多年以来最棒的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说

　　于惟楚：我使出了王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