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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初见 ...

  •   第二章初见

      心机腹黑女帝X虚伪白莲敌国帝姬

      四年又七个月前,十二岁的万俟薇第一次见到戚如玖,那个时候,她叫戚无酒,大家都叫她阿酒。她是梁国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在司珍局做事,平日里总是一袭景泰蓝宫装。这司珍局呢,是后宫里专门负责嫔妃们钗环手串等饰物的地方,而后宫以皇后为尊,因此,每月里有什么新奇的样式,都会先呈给皇后娘娘挑选。

      那时,戚无酒刚刚在司珍局有了一些地位,头一次轮到了来椒房殿送物件的美差。早知道,这跑腿的活儿可比其他活儿轻松多了,要是皇后娘娘挑着了喜欢的簪子啊坠子之类的,赏钱可多着呢,因此人人都抢着做。

      也许是使了些银子,也许是司珍局的管事宫女本就是她们的人,总之她进宫才一年多,就轮到了这一差使。

      万俟薇之所以记得她,是因为,那天她胆子确实很肥。

      她送完东西,皇后娘娘正在把玩新得的玛瑙手串,那手串做得极精巧,玛瑙镂空雕了许多朵牡丹,每两朵牡丹扣在一起,中间含着一粒檀木珠子,沉稳端方,又不失新奇。正她心意。许是心情好,她赏了我一串多宝手串,我正好来椒房殿谢恩,戚无酒却拖延着迟迟不肯退出去,跪着直言:“奴婢有话想和皇后娘娘说,请娘娘屏退左右。”

      皇后娘娘明面上宅心仁厚,但事实上究竟害死过多少人,谁也说不清。若遇上她心情不好的日子,阖宫的人都得小心着些,以免丢了性命。可这个小宫女看上去竟一点儿也不怕死,连我都感到吃惊。

      “噢?你有什么话,在这儿说便是了,棠臻帝姬也不是外人。”那日,皇后的确心情极佳,否则,她根本不会留我在场。我不算是外人,可也并非她亲生,因而有许多事,她都瞒着我。

      “是……皇后娘娘,奴婢擅长制作木簪,可将簪子凿空,其中放置香料,制成的木簪其形古朴,其香幽幽。近日宫里新得了一小批柚木,奴婢想着若是能做成簪子献给皇后娘娘,当是极相称的。”

      皇后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那个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戚无酒,大家都叫我阿酒。”

      “谁给你取的?”

      “奴婢的家里是开酒铺的,父母都不识字,随意给奴婢取了这个名儿。”

      “你可知,你方才在说什么?”

      戚无酒低着头,身子却并未有一丝颤抖,好像并不畏惧,她恭敬地回话:“奴婢知晓。”

      皇后闲闲地把玩着手里的玛瑙手串,继续问道:“你可知,本宫并不喜欢木簪?”

      “奴婢不知,奴婢有罪。”说完,她就重重地磕下头去。

      万俟薇站在一旁,尚未理解她们的言外之意。在她看来,皇后并没有真的怪罪她,她也没有真的做错什么,不知道为何要磕头谢罪。

      “起来吧,今日暂且饶过你,此后不可再莽撞了。”皇后将手串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声响,像是作出了什么决定。

      “谢皇后娘娘。” 戚无酒再次行礼,然后膝行着退出了椒房殿。

      随后,她也谢了恩,走了出去。刚走出椒房殿的大门,她就加快了步伐,在甬道的转角追上了戚无酒。

      万俟薇拉住她,“戚无酒,你刚刚到底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

      她站住了,躬身行了礼,有些疑惑地看着帝姬,“奴婢的衣裳不洁,帝姬莫要脏了手”。

      “你也知道我是帝姬,为何不据实回答?”

      “棠臻帝姬,奴婢已经惹恼了皇后娘娘,自然不愿再开罪帝姬。但是,刚刚帝姬也在殿内,奴婢所言并无隐瞒,实在不知帝姬想问什么。”

      “我想问的是,弦外之音。”

      “奴婢愚钝,并不懂什么弦外之音。”

      万俟薇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好放她走了。之后,她独自一人往自己的寝殿走。那是椒房殿东侧的棠黎宫,虽然狭窄,但遍种海棠和蔷薇,春夏两季时花开的挨挨挤挤的,很是热闹悦目。

      不过,那时已是初秋,没了繁盛的景儿,宫内显得颇有些寂寥。即使万俟薇此时才值金钗之年,还不太懂得何为悲秋,但仍旧有些似有若无的愁绪,像尘埃一样漂浮在院墙之内,附着在一切带有凉意的器物上,无法消解。

      万俟薇只能待在这样的棠黎宫里,安安静静地过她的日子,直到长大。长大就会好的,那时候,她总是这样对自己说。再长大一些,就能查明母妃死去的真相,就能离开这里。

      一个月后,万俟薇看着庭院内完全败了的蔷薇出神,过了好一阵子,才吩咐杜若去取几条帕子来,将地上的蔷薇花瓣收拢了,好好儿埋进土里。

      “帝姬可真是爱惜这些花儿呢,都枯了还要仔细收拾,若是换了别人,早就扫了倒出去了。”万俟薇的另一个贴身侍女珊瑚如是说道。

      “我读过的一本书里说,这些花儿啊草儿的,也是有香魂的,若是委顿在尘土里,倒是玷污了,不如好生埋了,也算有个归处。”万俟薇说着这话,眼里眉间有些落寞。

      花尚且有处可去,若不喜欢这儿,还能乘风远去,正是“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可人呢,被缚在这土地上,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这牢笼。

      “薇儿,快来看看,猜我给你带什么来了?”万俟铮适时地打破了少女的幽思,给这寂寂的庭院里带来几分活气儿。

      “蛐蛐笼子?蓑衣?还是草帽?”万俟薇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这个哥哥啊,总是喜欢搜罗奇怪的东西来送她,试图让她开心一点儿。

      万俟铮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袖子里摸出几本小册子,献宝似的递给万俟薇。那几本小书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纸张泛黄,看上去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这是什么呀?”

      “宫外的平安街集市上卖的书,都是一些坊间奇闻啦、民俗传说之类的,虽然印刷得粗糙,但内容也颇有几分新奇有趣的。我知道一般的闺阁小姐们都不屑于看这些,恐怕脏了眼睛。但这些个都是我自个儿看过的,闲来无事的时候确实能解解闷,内容也没什么出格的,我只是怕你在这儿宫里闷得慌,薇儿莫要怪我不知礼数。” 万俟铮解释了一大堆,显然是怕万俟薇误解,也怕旁边的下人们传出不好的话去,无端惹出是非。

      “知道啦,我知道哥哥并没有要毁坏我清誉的意思。”薇儿让珊瑚好生把那几本小册子藏起来,然后笑着道谢。

      万俟铮觉得,自己这个妹妹真好看啊,比藏金阁里那些画卷上的仕女还要眉目明秀,神韵如仙。不知道日后,她会嫁给怎样的男子呢,也不知道他们兄妹两个,能不能过上不受拘束的日子。

      万俟铮比万俟薇年长三岁,他才五岁的时候,薇儿的生母岑美人就病逝了,临终前设法将她托付给自己的母亲令婕妤抚养。那几年,他们兄妹两人总混在一起玩儿,他还带着薇儿去学堂听老师讲四书五经,甚至带着薇儿学骑马射箭。那时候,皇九子万俟珣刚刚出生,皇长子和皇三子还得皇上宠爱,又是嫡出的皇子,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因此十分娇贵。若有几句文章背不出来,惹得太傅恼了,也不敢直接责罚那两个哥哥,只要由万俟铮来顶下责罚,有时候是伸出手心,让太傅拿着御赐的竹板打上十下,有时则是罚抄课文,往往催得很急。若是被打了手心,薇儿就会跑去尚药局取来膏药,等放了课就仔仔细细得为他涂药;若是罚抄,薇儿就会替他抄一半,两人晚上在灯下抄得直打折哈欠,吃着母亲送来的小点心,一刻不停地写着乏味的圣贤之语。若是有一人困得支撑不住睡过去,另一个醒着的就会在那人脸上画画,直画得同山海经里的怪物一般才罢手。

      彩云易散呵,琉璃易碎,世上的美好似乎从未眷顾他们二人,尽管生来就是梁国最尊贵的血脉,但未有一日不畏惧,未有一日不恓惶。

      畏惧又如何,恓惶又如何?金为笼,玉做囚,这朱红的宫墙如血红的口,整座皇宫如同硕大的活物,随时想要吞掉身处其中的人。他的母亲,她的母亲,都是这饕餮的祭品。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他们二人,哪怕一齐背诵过那样多的章句名篇,也一齐习得了一些武艺傍身,但若有朝一日,有人不想再看见他们,那诗书满腹或武艺超群也没有任何用处的。

      不知道薇儿会不会翻开那些小书,不知道她能不能读懂那些字词。

      “站住!”秋风渐起的日子里,万俟薇在御花园里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处名为流芳亭的地方,摆了一壶茶,闲闲地翻着书。九月的丹桂开得恰恰好,熏风阵阵,万俟薇看得久了,抬头看看亭外的景,却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是戚无酒,抱着一盆姚黄匆匆从她面前走过,似乎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此刻,她被帝姬的断喝吓得抖了一抖,回过神来后放下那盆牡丹,恭恭敬敬地给帝姬行了礼。

      “你不是司珍局的吗?怎么去莳弄花草了?”万俟薇觉着有些古怪,但抓不住思绪。

      “奴婢上次行事鲁莽,开罪了皇后娘娘,管事的就不让奴婢在司珍局待下去了,因而奴婢就去了莳花房做事。”戚无酒眉毛拧成一团,眉目间满是懊悔。

      “皇后娘娘都没罚你,为何你们管事儿的却能罚你?”万俟薇想着,不如卖她一个人情,说不定能查到她背后究竟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是秦公公,他怕奴婢再惹了哪位娘娘,牵连到整个司珍局。”

      “哦,那你先去吧。若有机会,我和你们秦公公说说,看能不能把你调回去,这莳花房一向是个苦差事,万一毁了你那双灵巧的手,也怪可惜的。”万俟薇低头看了看她的手,然后直起身子,示意她可以走了。

      “谢帝姬疼惜,奴婢告退了。”戚无酒迅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并不能视为感激。

      难道,她是自愿去莳花房的?万俟薇想着应当先去找哥哥问一问,知不知道戚无酒到底是谁的人,方才看她的手指,确与一般的司珍局婢女差不多,指尖和指节处起了茧子,手指纤长,并没有那些粗使宫女的手那么粗大,但也并不像官宦人家的小姐一般白皙柔软。

      “哎,你若是有空,给我做一支木簪吧,上次母后说不喜欢,可我倒是挺喜欢的。”戚无酒刚走了两步,万俟薇又吩咐道。

      “是,若做了新的簪子,奴婢会尽快呈给帝姬看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戚无酒有刹那的惊讶。

      她走后,万俟薇问身旁的侍女,“杜若,珊瑚,你们知道这宫里的娘娘们都喜欢些什么首饰吗?”

      “帝姬,奴婢只知道皇后娘娘最喜玛瑙与金银;而容妃娘娘与常去太后宫里走动,用的都是琥珀、砗磲之类的佛门之物;而端妃娘娘偏爱珊瑚手串,至于其他的娘娘们,奴婢就不太清楚了,兴许皇上皇后赏些什么,她们便用些什么吧?”杜若如此回答道。

      “奴婢倒听说,这新晋的瑰充仪不喜欢任何钗环,只用每日晨起以鲜花簪发,皇上十分喜爱她的清新之态。前些日子得宠的良充媛则最爱银饰,耳坠手钏都是银的,很是清丽。”珊瑚性子更活泼些,喜欢与其他宫室的下人们来往,消息灵通。

      “你们听说过,这宫里有谁喜欢木头吗?”万俟棠稍稍皱了皱眉。

      “没有,这宫里的娘娘们都金尊玉贵的,谁会偏爱那民间破落户用的东西呢?倒显得小家子气,恐怕会遭到嘲笑吧。”杜若的嘴皮子一向利索刻薄。

      “是啊,帝姬,这宫里头的妆面、钗环都如此考究,若有谁研究出了新样式,民间往往争相效仿,断不可能反而学那民间的装扮,没地丢了皇家的脸面呀。”珊瑚补充道。

      “也是,也许是我多虑了。你们收拾一下这些东西吧,风凉了,咱们回吧。”万俟薇也觉得两人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不再纠结。

      “是,帝姬。”

      晚间,万俟薇去椒房殿给皇后请安,正碰到瑰充仪、良充媛先后退出殿内,万俟薇客客气气地行了礼,两位庶母也还了礼。

      “棠臻帝姬可真孝顺啊,晨昏定省从不落下。” 瑰充仪笑起来眉眼如新月,温雅清隽如湖上芙蓉,果然无需过多雕饰。

      “娘娘们不也每日来给母后请安嘛,看来两位娘娘也十分惦念母后的福寿康健。”万俟薇年纪虽小,但这些话从小听惯了,说起来很是熟练。

      “那是自然,皇后娘娘若是舒心,这后宫众人才能安心。” 良充媛比万俟薇大不了几岁,但仪态沉稳得多,宛如枝头一朵亭亭的白玉兰。

      又寒暄几句,万俟薇向两位娘娘告辞,准备踏入殿内。她们走过万俟薇身边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反射着初生的月光,忽地闪了一下,落尽了万俟薇的眼睛里,但万俟薇当时并未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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