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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带把的玫瑰(4) ...


  •   “我是徐堇白的继父。”

      警官们再一次见证了谣言的离谱。

      徐堇白的继父在街头流言中是个臭脾气的中年啤酒肚男人,贪图徐堇白妈妈的美色,与原配离婚后,无缝衔接娶了徐母。
      人物的关键词为丑、油、老。

      第一眼看过去确实是个有钱的中年男人,穿着剪裁合身板正的西装,大晚上戴着浮夸名牌大logo墨镜,佩着ROLEX铂金腕表,气宇轩昂。
      但再细看,男人理着一头利落的板寸,藏在墨镜后的眉眼英挺,皮肤紧致,除了目空一切的神态比较符合暴脾气有钱老男人的人设,那张脸称不上中年,就是三十岁上下。

      “还不走?”

      徐堇白的继父语气略烦躁地让徐堇白跟他回家。从语气中听得出他对继子在派出所一事的不满,但他的表情很平静,纯粹是一副“随他去”的面瘫脸。
      “麻烦警官。”他又毫无谢意地说。

      负责领路的陈警官客气地笑笑,转头就嘀咕:“徐堇白的继父吧,怎么跟老板娘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干嘛不走?”继父挑高眉毛,凶巴巴地说,“受委屈了?委屈就说。”
      徐堇白摇头:“没有。”
      继父没再看他:“那走了。”

      李率忽地注意到徐堇白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便凝了凝神——徐堇白用纤白手指碰了碰胸口,以一种莫名的表情望过来,还抿了抿唇。
      继父察觉了他的小动作,瞪了他一眼,低声说了句“这个月的包没了”,徐堇白立刻收敛了,乖巧地跟在继父身后。

      李率等父子俩背过身去离开,才不紧不慢地掏制服上衣口袋。

      有张纸条。

      他没声张,粗粗扫了一眼。

      几个警官沉默地杵在大厅,谁也没说话,但谁都有话想说。

      王警官抢先开口:“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徐堇白不简单,他爸也不简单,这么急着带人走是怕我们查出什么吧。”

      陈警官却说:“算了,没证据。”

      李率看向他——陈彦,基层巡逻民警,从警六年,五官端正,外热内冷,因为工资微薄、作息混乱、父母双病,至今单身。
      平日里,他的作风偏谨慎,遇到这样的案件第一个说“算了”实属正常。

      李率心里安定了一点。

      “算了,”王警官摸了摸自己的因为过劳而长出的大肚腩,心里有口气堵在那不上不下的,“算了?”

      李率又看向这位老民警——王博波,基层案件民警,从警二十年,警衔都懒得计较,反正没什么职务在身上,脾气硬,怕老婆,育有一儿一女。
      作为师父,他刨根问底的精神深深地折磨到想要按时下班的李率。

      李率蹙了眉头。

      “算了吧,”许警官老大一双眼睛朝天一翻,嘴巴朝下一努,“你看看你肩上是什么,看看我肩上是什么。”

      许椿树,基层案件民警,从警十七年,同样是没有职务在身上徒有资历的老民警。与性格强硬的王博波不同,许椿树乃是打圆场的一把好手。三年前,他因为工作原因和妻子离婚,独自抚养七岁的女儿。
      作为一名父亲,他非常懂得爱惜己身。

      二比一,成了。

      李率摸了摸鼻梁,没摸到眼镜架,才想起自己的眼镜给人民群众砸了。

      他,李率,一介菜鸟辅警,都懒得瞧自己肩上的见习警官警衔,有人说过,像他这样的辅警,说白了就是没有执法权的临时合同工。
      有些事儿,编外人员就不要瞎掺合了。

      这一晚上的激情被一盆水浇灭了,几个老民警互相递了眼色,默契地叹了口气。

      “打架斗殴这事我给他们调停,不找徐堇白了。”许椿树说。
      王博波抓抓头发:“跳河这案子差不多了。”
      李率:“猫呢?”

      “毒猫那事儿啊?案子性质简单,明天再口头传唤调查一下。没证据没名头,咱们不能扣配合调查的人,也没有权力凭一句话调查人家,”许椿树特意看向了王博波,“你们说呢。”

      王博波摸着自己的大肚腩,状似真诚地惋惜:“对啊,没法子了不是,毕竟我们不能什么都管,警力要用到刀刃上。”
      他咳了声,看向李率。
      李率不作声。
      “咳咳!”
      李率这才撩起眼皮:“啊对对对。”

      “好,小李,这猫的事儿,你调查一下——”王博波一本正经地对李率说,一看同事走了,立刻背过身来,揪着李率说悄悄话,“——趁这个机会,你上门去看看他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好吧。”
      李率不干:“我不想出外勤。”

      王博波睨他:“继父,女装,未成年,性关系,你觉得这事儿能简简单单算了?”
      李率装聋作哑。

      “行!你帮我,我给你介绍姑娘好吧,”王博波忍痛,“我大侄女,985大学刚毕业,条正盘顺,知书达理,我们队里多少小伙子求我给他们介绍我都——”
      李率扭头就走。
      王博波急地伸脖子:“欸,欸欸——你这人!”
      李率摆摆手:“下班了。”

      “欸!这小子!”王博波一急嗓门就大,他连忙压低声音,骂骂咧咧,“没有上进心!没有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评什么都轮不到你!”

      一旁暗中观察的陈彦和许椿树见两人没商量成,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下。他们都晓得王博波是个什么德行,就怕他私自行动惹出乱子。

      好在李率他是个懒的。

      懒的李率处理了一些文件,制服一脱——他早该下班了,被王博波逼着才加班。
      制服口袋里的纸条他取出来了,徐堇白给了他这,规规整整一小条,上头的字迹端正,不是临时撕下来而是早有准备。

      上面写着:“天地大厦16楼1606室。”
      边上印个口红印。

      这是什么意思?李率弄不明白。是求助吗?

      正好此时一批辅警要下班了,吵吵嚷嚷地拥进来。

      “哟,这么香艳呢,”一个辅警眼尖瞧见了纸条上的口红印,对着李率挤眉弄眼,“豆沙色的,还挺清纯。有好好工作嘛?李率,都在跟美女眉来眼去了吧。”

      李率自顾自给纸条拍了照片,将纸条用证物袋装起来,没搭理几个同事的调侃。

      “现在这个社会都看脸,兄弟,”另个辅警一唱一和,“你看李率干这辅警都有人主动贴上来呢,你说是不是,李率。”

      “啊对,我先走了。”李率不走心地敷衍了句,拿了自己的包,推门而去。

      “给他拽的,这小子。”几个年长些的辅警每每遇见李率都要讽刺上几句,但每次都碰一鼻子灰,只好背地里数落这个年轻后辈泄愤。

      不管是哪个职场都讲究规则,尤其是年纪大占理的“潜规则”,而像李率这样懒到不愿配合前辈玩“尊老”游戏的新人菜鸟,时常遭受排挤。
      不过辅警确实不是什么香饽饽工作,几个前辈也深知这一点,要是真把李率惹恼了,李率就会罢工,那么排班表上又少了一位绝佳的替罪羊。

      于是,几位年纪大但算来和李率是同期的“前辈”只好过过嘴瘾。

      “人家正经警校毕业,心气高着呢。”
      “那还不是跟我们一样当个辅警,每个月拿个千把块,真不知道他家里多心痛,养个大学生出来就这前途。”
      “说什么呢,人家脸长的好啊,说不定傍上富婆吃软饭,香得很呢。”

      说到这,男人们露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微妙笑容,紧接着,一阵一阵快活的大笑声荡了出去。

      ————

      从黎明派出所到天地大厦,打车只要十分钟。

      天地大厦是黎明街道最让警察头疼的地方,统共十七层,明藏着不正规经营的小酒店、黑网吧、游戏厅、酒吧,乃是未成年离家出走的第一首选,老夫老妻抓奸的第一现场,民事纠纷的重大多发区。

      “叮——”

      电梯门开,十六层到了。

      楼道里昏暗。
      李率闻见了烟味,寻着烟味找过去,视野里出现了一点火星,走上前去细瞧。原来是有位穿着高开叉蕾丝裙的高挑女性倚在消防设施边,叼一根燃了的烟,吞云吐雾。

      李率觉得她的身形有些眼熟,走上前去。

      女人恰好回眸,瞥见了他,忽地将烟头压在窗沿上,火光霎时灭了,但李率还是看见“她”红艳艳的嘴唇边陷进去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影。

      “徐堇白,”李率打开手机手电筒,不客气地照过去,“干什么呢?”

      手电筒白光强烈,跟照妖镜似的,一瞬昏暗楼道里烟雾飘渺造就的暧昧氛围全散,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S/moking。”被照出原形的妖精眼睛一眯,不太配合地用西洋腔调懒洋洋地说话。

      他褪去初见时的一身白裙,将伪素颜的学生妆容换成了港风大浓妆,眉眼黑得像点墨,嘴唇红得像朱砂,又细致地勾了长而翘的内眼线,越发显出猫眼的乖张和妩媚。

      李率听到他挑衅地笑:“犯法了吗,警官?”
      李率指指墙壁:“没看到禁烟标志?”
      徐堇白掩嘴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怎么回事,”李率上前,毫不客气地道,“派出所见到你和现在见到你完全不是一个样。这么短时间还换了个头呢?”

      “是吗,李警官,”徐堇白掩嘴,压抑着笑意的眼神裹着堪称是暧昧的小小恶意,“那你喜欢哪样的我,这样?”
      他刻意提了提腰,开叉升高,露出大片裸/露的大腿皮肤,目的地直达禁区十厘米。

      在派出所的徐堇白唯唯诺诺、弱不禁风,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被男人看一眼就脸红低头,而眼前的徐堇白奔放外向,简直不是一个人。

      李率扬起下巴,无须多言便能表达他的漠不关心。
      “你一个人?”他扫了眼徐堇白穿的贴身黑色蕾丝裙,开叉很高,已经能看见内裤的黑色系带,道,“你继父呢?”

      “他忙着做生意,”徐堇白一下松了手,裙摆落了下去,他从耳后摸出根烟,点了,“要不然我哪能换了这一身来见你。”
      在雾气中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格外明媚的五官,徐堇白撅起嘴唇,于昏暗中倏忽吐出一口烟:“你,李警官。”

      李率毫不犹豫地挥手打掉袅袅袭来的白烟,对于徐堇白的调情表示拒绝:“把烟掐了。”
      他冷漠道:“未成年禁止吸烟。”

      “正经人啊,李警官?”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后天跟谁学的,徐堇白说话敛着眼眸,嘴角却上勾着,有股天真的媚态,“您要把我抓起来惩罚吗?”

      李率觉得真不对劲了,他蹙起眉头:“你给我那张纸条是什么意思?”

      “您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呀?”徐堇白笑得眼睛都没了,但见李率直勾勾地盯着他,一愣,这回倒露出几分真实的讶异,他站直了几分,“别开玩笑。”

      “别打哑谜,”李率沉沉地盯着他,“我下班了还有事。”

      徐堇白把假发拂到肩后,皱眉道:“你拿了我的纸条,也过来了,你问我什么意思?你觉得能是什么意思?”

      “男人和男人的圈子,BL,gay,0和1,攻和受,弯的,同,都不懂?”徐堇白失望地斜过眼去,又站直了些。
      李率冷漠地摇头。
      “……我去,”他哑口无言,甚至气笑了,过了好一会,他有点失魂落魄地掐了烟,恹恹地道,“跟直男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就走吧。”

      李率巴不得打道回府,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稍有无奈,他是抱着帮助、拯救失足少男的想法来见徐堇白,认为他明面上不好开口只能通过纸条请求私下的帮助,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
      他有点不悦:“给警察塞纸条,玩得很大啊?”
      “这有什么,”徐堇白不以为意,“看对眼了就上。”
      李率:“你还未成年。”
      徐堇白挑眉:“我都十七了,doi犯法?法律不保护同性恋吧?”

      李率指指门牌号:“未成年开房不行。”他挥了挥空气中难以驱散的烟味,眉头紧皱:“下次让户籍警察来了。”
      徐堇白一脸被扫了兴致:“哦。”

      “我还找你有点事,”李率不管他兴致如何,自顾自道,“批发酒水店的猫被毒死了,找你了解点情况,明天周六,有空来一趟派出所?”

      徐堇白懒洋洋地摊手:“我现在休学中,非常有空,一定积极配合警官调查。”

      李率瞥他一眼,帮许警官问了句:“两男性为你打架,一个称是你男朋友,说你脚踏两条船,你能解释解释吗?”

      “哦,那俩啊,打架吗?”徐堇白毫不意外,他拢起的眉头描的很精致,展现出一种别致的漫不经心,“我说了一三五、二四六分开,谁都不亏,打什么呢。”
      李率无言以对:“你管理的这么好,他们还打架到派出所了?”

      “难免出错嘛,没办法,这条街上的同能瞧上眼的我都睡过了,”徐堇白玩着雪白肩头上的吊带,削白的手指一挑,眼皮往上一撩,“今天看上个警察叔叔,想着制服play还蛮新鲜——”

      李率:“不了。”

      他意识到,王博波所谓的继父、女装、未成年、性关系关键词所指向的“很刑”剧情,参照了徐堇白的柔弱小白花人设。

      而徐堇白,还有霸王花人设。

      李率转头就走:“再见。”

      徐堇白却踢踢踏踏地踩着高跟鞋追了上来,等李率回头看他,再慢慢悠悠地停下步子,无辜地道:“我晚饭还没吃,饿了。”
      他扬起一个明媚又可恨的笑容:“好心的警察叔叔能不能带没有饭吃的未成年人去吃一顿饭呢?”

      李率站定,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晦暗不明,眼中情绪浮沉。

      显然,李率是不会带他去吃饭,徐堇白清楚这一点,他不过是想嘴上逗逗这位一本正经的小辅警而已,毕竟自己的美色和时间都浪费了,总不能什么回报都得不到,太亏了。

      然而,徐堇白却听到李率对他说:“去换身衣服。”

      他揉了揉耳朵:“啊?”

      对方关爱残疾一般地耐心重复:“去,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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