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曾经深爱过》陌上风轻

5、第五章 家政课老师的暗恋对象

　　我不确定是什么时候起会习惯性地往她在的那个方向看。
　　开始是因为她的操作手法漏洞百出，和精明外貌不符的笨拙让人看不过眼，加上这年头愿意上家政课的寥寥无几。我教的学生总共没几个，多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敷衍态度，其中难得一个认真又不缺席的自然让老师格外上心。
　　大概就是她第一次缺席使我发现自己对她有那么点与众不同。因为第二节课看到她的时候，我明显松了口气，愉快的教学氛围甚至一直持续到了下课。如果你像我一样就会明白，那种心情对一个常年从事一份无聊乏味的工作的男人有多么难得。
　　难得到使我恍然大悟，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
　　可惜这仅仅是我的一厢情愿。
　　证据就是我问及她缺课理由的时候，她淡淡地瞥了我一眼，答非所问道：“这不会是我最后一次缺课。”
　　我读懂她眼里的情绪，那是不喜欢陌生人干涉私生活的不满。于是默默叹气，心上人居然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会如此感慨的我肯定是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苦恋呐。

　　相熟的几个同事最先注意到我的不对劲，拉我去解闷，几杯酒下肚，我也口无遮拦起来。
　　有一个前辈拍拍我肩膀，安慰我：“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想想我当初追我家老婆子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小伙子加油，干一杯！”
　　一个醉醺醺的后生跟着打趣道：“啧啧，那个女人啊，我有印象，身材真是不错，就是平时话都不说两句，不然挺想逗她玩玩的。”他的口气轻佻，说完，还恬不知耻地打了个饱嗝。
　　我二话不说，一拳冲着他惹人生厌的脸揍了上去。
　　连着三节课，我顶着鼻青脸肿的一张脸，有已为人母的中年妇女训我两句，也有新婚的年轻妻子窃窃私语，只有我最关心的那一个人，没给我一丝反应。
　　难以言喻的失望堵在胸口，我只得苦笑，失望什么呢？我根本连失望的资格也没有。
　　约上善解人意的老前辈，我们今天再喝闷酒去。

　　最初是怎么认识那个女人的？
　　在面上写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女人堆里，高挑的她特别扎眼，穿着修身的办公室套装，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不输男人的气势。
　　接待处小姐说只有她一个没填联系方式，又软语相央，那人看上去好可怕的，你能不能帮我叫她填满这张表格。
　　我接过纸，除了必填的联系方式还有将近一半空着，住址也没写，的确使人为难。
　　走到她面前，我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把表格递给她，请她再填一次。
　　她没有接过，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反问：“如果联系方式经常变更怎么办？”
　　“那至少留个家里电话吧。”
　　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她答：“家？抱歉我没有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我有点明白为什么接待员大惊小怪，不敢接近这个女人了，那虚伪的笑容太刺眼了，看得人浑身不自在。
　　第一堂课，大家互相介绍、闲话家常，她只报了名字和参加家政课的原因：“家里有一群饿死都懒得做饭的家伙。”
　　我想问，你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但自知她肯定不会回答又把话吞了回去。
　　这第一印象可谓深刻，我那时却不怎么喜欢她，以前交往过的女人无一不是柔情似水，她和我欣赏的类型截然相反，像是一根刺，不知不觉地扎进心底。
　　理论课讲完便是实际操作，我自认对这些心不在焉的学生极尽耐心，但她们总能折腾点事情出来，大小麻烦不断，往往还伴随着刺激心脏的尖叫声。
　　那个女人竟不例外，一个拿捏不准油锅里顿时火星四溅，浓烟滚滚。
　　“快关火。”我喊道，其他学生惊慌失措地往教室外逃。
　　她看着开关，露出为难的神色，好一会儿问：“往哪个方向？”
　　我捂着鼻子走近，给她示范一遍，再打开门窗排气。回头再看，她自觉地重复着我刚才关火的手势，认真的样子显得有些莫名的可爱？
　　我甩甩头，把不该有的想法甩出脑海，招呼那群在门口谈论起八卦的女人回来上课。
　　粗心的我后知后觉地想起，我可是戴着隔热手套才免于受难的，为什么毫无防备的她没有一点烫伤？

　　“天涯何处无芳草，小伙子何苦在一棵树上吊死。”人生阅历丰富的老前辈往我杯子里添了点酒。
　　我狠狠地一口饮尽，“你不知道，那女人像苦茶，初尝不习惯，渐渐地喝上了瘾，才发现不是自己买得起的高档货。”
　　她就是那样子的女人，相处越长越觉得不了解，越接近越觉得遥不可及。
　　比如，她食指第一关节处的老茧，缺课回来后仿佛适应了的疲惫，勾起嘴角冷笑时扑面而来的杀气等等。
　　神秘得有几分可恨，我也像是鬼迷心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或许，那是她貌不惊人的外表下所隐藏的最为致命的魅力。
　　生活是如此的枯燥乏味，大概人的天性里包括着追逐危险的部分，那拥有一丝神秘、几分可爱的女人慢慢地占据了我的视野。
　　不得不承认，有种喜欢等同于飞蛾扑火。

　　那天，有个相貌英俊的黑发年轻人来接她，两人相携离去，得知内情的几位同事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同情。
　　而直觉告诉我，他们不是那种关系，他们的相处过于理性，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汇亦不含男女情意。
　　她依然是那副冷冰冰的态度，喜怒不形于色，但我却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原来不单我一个人能欣赏到她善于倾听的一面。
　　适时地下起大雨，我把握机会冲出去给她送伞。
　　她眼底的讶异让我心里不是个滋味，许久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才接过伞，淡淡地说了句，“谢谢”。
　　比起这更让人难受的是旁边黑发男人的深邃目光，只一眼就能把人看透似的。
　　他问，“这位是？”
　　“家政课的老师而已。”她似乎对解释我的身份很不耐烦。
　　我不知是哪儿得罪了她，有点坐立难安，她是在责怪我的冒失吗？
　　男人笑起来像是个上流社会的精英分子，恐怕连他自己也分不清笑容里的真情假意。
　　他说，“多谢你平时照顾派克了。”
　　亲昵的称呼叫人抓狂？如果我能像上次一样不管不顾一拳揍过去就好了。
　　可我没有那个立场，我只能目送两人走远。
　　雨幕里，他们的背影模糊，像是渐渐走进另外一个世界。

　　到此为止，我的故事完了。
　　它不是毫无意义的，至少为了我换来了一顿酒钱。
　　“真是个单纯的好男人。”时隔三年，偶然相会，对面的黑发男子容貌未变，以至于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我可独独不想被你人这么说，我这种浑浑噩噩过日子的满大街都是，你这种心机深沉的才比较少有。”遗憾我并不是初次见他，所以没有被他的内敛欺骗。伪装再完美也只是假象，我会讲她牢记在心也许就是因为我无缘卸下她的伪装。
　　“事实是你这样的人比较容易获得幸福不是吗？”男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一句话便把我打进谷底，“派克死了。”
　　大概是酒喝多了的缘故，我喉咙发干，声音沙哑，“是吗？”
　　“是啊，是我判断错误。说不定你眼里的她比较接近她真实的一面。”
　　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和他干了一杯。
　　“你说，她会不会觉得寂寞？她比我想的脆弱，然而没有人试图理解她。”他的话语近乎呢喃。
　　怀旧的气氛骤然一变，我手一滑，杯子落地摔了个粉碎。
　　不是意外，那猛然间袭来的寒意来自对面谈笑风生的男人。
　　我故作迟钝地擦干飞溅的酒水，苦笑道，“脆弱？我不理解你的意思，她比我以往认识的任何女人都有担当，比男人还坚强。尽管我曾在梦里奢求，她面对油锅会惊慌失措，她的所谓‘脆弱’能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脆弱自有其理由。
　　“说的也是。”男人露出释怀的表情，放过了我一命。
　　我招手唤服务生拿来一个新杯子，要喝够本才对得起自己。
　　“为我们的无能为力干杯。”他举起酒杯。
　　“干杯。”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路边，狼狈得如同流浪汉，衣服上甚至还有吐出来的秽物。
　　我苦笑，不知道要怎么跟妻子解释？
　　只是，为了一个相识不久的女人醉得一塌糊涂，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信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某陌：派克，不管她生前如何，死者为大。一个人一辈子没被爱过不可怕，不自爱也没得到过爱才是最大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