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武术家的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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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父亲是个颇有名望的武术家，母亲闲赋整日操劳家务，一家其乐融融。
在别的女孩子玩洋娃娃的时候，我已经跟着父亲舞刀弄枪。尽管母亲每次都会为我身上新添的伤痕发脾气，可在父亲和我的固执下也不得不让步。
虽然辛苦，但是我不在乎。只要父亲一脸自豪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一句“不愧是我的女儿”，我就会觉得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越野跑，胸口碎大石，空手入白刃，光脚过火炭……父亲的训练内容千奇百怪，身体强健如他常常把自己搞得汗流浃背。
递上一块毛巾，我问他为什么要自找苦吃，他只笑笑不回答，被我问得不耐烦才多说一句——他想当上猎人。
“猎人是什么？“我缠着他刨根究底。
父亲索性放弃了似的坐在大石墩上给我解惑，抱我坐在他的膝盖上。
“传说中的猎人个个身怀绝技，接到的任务赏金丰厚却也危险。我小时候就梦想着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父亲说得热血沸腾，豪情万丈。
有钱不要命？我心中下了结论，多不划算的职业啊。
直到有一天父亲背上行囊同我们告别时，我才知道他一直没放弃这个远大的目标。
“猎人是什么？”我问母亲。
母亲摸着我的头，苦笑着回答：“是个伟大的职业。”
伟大吗？有多伟大？抛妻弃子也在所不惜吗？我没有追问下去，因为我看到了母亲背对着我，偷偷抹去眼角的泪珠。
她转过身，强装笑颜，“你父亲考上就会回来的，我们在家一起等他。”不知道是安慰我还是安慰她自己。
“恩。”我乖巧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意料之中的沉默，母亲桌上多摆了一双碗筷又收了起来。
我真不敢相信父亲能这样决绝地离开我们，不敢相信他把猎人证看得比我和母亲更重要。
随着家里少了顶梁柱，产生了许多不便。
从小习武的我比母亲更快适应这种日子，学会了修葺屋顶，维修电器，修理水管等，还练就了一手飞刀射蟑螂的绝活儿。
代替父亲做了很多事才知道他的难处，武术家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的头衔，赚来的钱远远不够维持生计。
一到月底，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母亲厚着脸皮靠邻居的接济勉强度日。
我从附近有名的捣蛋丫头变成了街坊邻里交口称赞的乖孩子，
学着父亲一样开始锻炼自己，生活充实，丰富多彩。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对着玉盘似的月亮自言自语，想知道同一片天空下的父亲在做什么？
一晃就是三年过去了，父亲偶尔寄回点家用外再无联络。
父亲是个习武的粗人，是个不会掩饰的直性子，所以仅留下只字片语报平安而不多说些太多的日常生活，不让我们看出他过得如何而担心。
我从各种途径了解到猎人考试的危险，几次生出夺门而出的冲动却压下了。劳累过多的母亲鬓角长出了白发，父亲义无反顾地走了，她不能再失去我了。
母亲习惯对着窗口发呆，好像这么一动不动地守着，就能把远行的人给盼回来。
母女出门买东西，镇上的欧巴桑们偶尔会冲着我们指指点点，说的话百年不变，无非就是被丈夫抛弃了好可怜云云。
一次两次可以忍下来，终于一次因为瞧见母亲红了眼眶，我忍不住闹了一场。
我冲到那人跟前，徒手捏碎了只苹果溅她一身，吼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像是没爹管教的，这就是我爹教我的你懂吗？”
父亲孜孜不倦地练武，从不抱怨，他是为了让我们过上好日子才去考猎人证的你懂吗？
因为他是这样实在的人，所以我们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你懂吗？
就是相信他会回来，我们才会日复一日地等下去你懂吗？
你凭什么这么若无其事地谈论我们的家事，恶意中伤，打碎我们的希望！
凭什么……
那一天的迁怒后果惨痛。
作为武术家的女儿欺负一个手无寸铁之人，我罚自己跪了三天搓板。
母亲也三天没有睡个好觉，眼睛红肿，神情恍惚，不知是困得不行还是哭乏力了。
得知父亲的死讯是第三年的春末。
镇上来了个大人物，听说是猎人协会的干部，长得怪模怪样。
得罪了邻居导致月底只能啃两个馍馍过活的我激动地跑回家，以为拨开云雾见天明了，肯定是父亲成功考上了，所以派人来报喜讯。
没想到推开家门，映入眼帘的是母亲仿佛苍老了十年的脸，低头用帕子抹泪。
我一声不吭地坐到桌边，握住母亲的手，请这个没有嘴巴的客人把弄哭我母亲的话重复一遍。
客人不无感慨地叹息，然后缓缓开口。
心随着他的言语沉到谷底。
父亲死了，随着骨灰盒一同带来的还有一张猎人证——父亲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算什么！”我强忍悲伤，喊道，“施舍？怜悯？父亲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身为他的女儿怎么可以接受这种东西！”
客人环顾四周，褪色的墙壁，缺损的家具，冷静地说，“这只是代表了猎人协会的一点心意，变卖了可以几辈子不愁吃穿。”
回过神的母亲声音哽咽，“至少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啊！”
他露出为难的神色，深表遗憾道，“猎人考试中死伤在所难免。”
看来是别有隐情？观察他的言行，我心中有数。
客人走的时候，我把猎人证丢还给他，冷冷道，“带上这东西走远点。”
他无奈，“小姑娘，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父亲拼死争取来的？”
“我只知道活人拿着死人的东西有什么用？”
他答不上来，往兜里掏出另一张卡片，解释说，“这是猎人考试的报名表，我想你可以留着。”
我毫不犹豫地收下，“你可以走了。”
直到那人走得没了影，我仍倚门远眺，眼眶渐渐湿润。
正午的阳光太刺眼了，我吸了吸鼻子，仰头大喊，“父亲，女儿会替你争回这口气的。”
要怎么跟母亲提起这件事呢？
我把玩着手上的报名表，胸口发热，像是有什么催促着自己快去见识下外面的世界。
当初父亲也是这样吗？所以……
敲门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连忙把卡片藏起来。
母亲站在门口，强忍悲伤道，“你姑姑去年就让我们搬去她那里。既然你父亲不在了，这里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啊，是没什么好留恋的。打包完行李，我发现需要带走的东西少得可怜，前来送行的夜只有寥寥几人。
卖了房屋土地，买了船票，母亲拉着我的手说，“走吧。”
我心不在焉地任她拖着走，走的时候发现猎人报名表找不到了，大概真是天意。
走着走着，母亲察觉我的异常，停下脚步，声音带着一丝伤感，“猎人真的那么好吗？”
“是没有那么好，是我和父亲把它看得太重了。”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把手放在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快而有力，仿佛在发出不甘于平庸生活的热情呐喊。
“我就知道你们父女一个样。给，一张船票的钱和你心心念念想要的东西，不要再让我失望了。”她勉强笑了一下，如同以往温柔地摸着我的头。
我不敢置信，母亲塞到我手上的是——猎人考试的报名表。
“谢谢。”顿时热泪盈眶，我为自己的隐瞒羞愧。
“就送我到这里好了，你要乘的那艘‘海神号’在码头另一边。”母亲接过我拎的那部分行李，“再见了，我亲爱的孩子。”
“再见。”我擦干眼泪。
再见，是的，我相信一定会再见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武术家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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