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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臣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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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沈闻策”这几个字,沈听吟的脸色一变,一张脸苍白了许多:“沈闻策?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他心里乱乱的。
沈听吟开始怀疑起来,成天跟在池玉身边的那个东西,会不会就是他战死沙场的亲哥哥!
但沈闻策又怎么可能入锦玉楼那种地方,又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他眼睁睁地看着沈闻策的尸体被送入京城,已然是不成样子,断没有再复生的可能。
尸体他是见过的,戴着沈闻策的长命锁,依稀能分辨出这是他。当时宫里派的仵作也查验过,的确是沈闻策不错。
如今,他越来越摸不清局势了。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对沈闻策一向严厉,甚至可以说……不喜。当时沈闻策战死,他也没掉几滴泪,反说他不争气,蛮夷突袭便死在战场。
他能看出来,两个儿子,他是偏心沈听吟的。
此时,气氛凝固起来,只能听见雨打在伞面的声音。他依稀有一种错觉,父亲在害怕。
而父亲在害怕什么?一个死人,还正能活过来不成?
“父亲……”沈听吟斟酌了片刻,还是发问,“一个死人,为什么会活过来?”
“我听闻朝中,兵权交与了一位神秘人,但暂未对外公布,”沈国公沉声,“有一种可能,沈闻策根本没死,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
这句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打得沈听吟一怔。
他忙道:“父亲莫怕,当时是沈闻策一人想上战场,又不是我们非要他去。上战场是他一人的选择,死了也好,不死也罢,都和我们没关系。”
沈国公骤然间恼羞成怒起来:“我还怕他不成?就算怎样,他都是沈家人,是我儿子!他若是向我们寻仇,那便是他的不对,圣上会出手的。”
沈听吟苍白的唇翕动着,道:“是。”
“你呢,你要去哪里?”见沈听吟要离开,沈国公倏然问。
“儿子……想去寻池家姑娘。”沈听吟的声音细若蚊吟。
“京城最近不太平,礼部尚书死在家中,恐怕会再生事端,”沈国公凝声道,“恐怕有皇城司和锦玉楼出手,也不知道圣上是什么心思。这二司不是善茬,晚上你就待在府中,哪儿也不准去。至于池家姑娘,你就不能白天去哄吗?怎样都要给我哄回来!现在这个情况,你还想娶郑歆做主母不成?”
沈听吟不太高兴地应了句是。
“还有——”沈国公本想离开,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关于沈闻策的消息?”
沈听吟一愣,想起沈七这个人。
沈七此人,行事恣意、胆大妄为。但他偏偏又像是有能做出这些事情的底气。
沈听吟沉思片刻,还是没想把沈七的事情给说出来,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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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谢府别苑。
池玉瑟缩在床榻上,窗外的雷雨的轰响灌入她的双耳,她感到浑身都在发冷。
越来越大的轰鸣几乎就要刺穿她的耳膜,池玉听着天际骤然间劈下的巨响,闪电的亮光一瞬间让她喘不过气来。
池玉最怕打雷,青绿此时在隔间睡得很香,她一向睡得安稳,也不忍去叫醒青绿陪伴。
她往床榻里缩了缩,难受得呜咽起来,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在手心,脸色发白。
池玉喃喃道:“娘,我好想你啊……”
记得母亲没死的时候,雷雨季节,自己便是窝在母亲的怀中,熬到天明。
母亲谢宁性子软,是极温柔的一个女人。她抚摸着自己的脊背,低声说:“不怕了,不怕了,我们卿卿最勇敢,是不是?”
母亲死后,便是沈听吟陪伴在自己身边。但池玉没想起沈听吟,倒是频频想起母亲谢宁。
想到母亲的死,她心中愈加难受起来,眼泪掉得更凶。夜雨敲窗,北风席卷,雷声一阵阵,谁也不知道下一阵响雷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她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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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七此时一身墨色衣袂,站在屋瓦之上,高高在上地睥睨着站在屋檐下之人。他没戴面具,苍白的面容在雨夜中却有些看得模糊不清。他打着一把伞,姿态依旧是优雅的。
“你到底是何人!”屋檐下站着的中年男子怒道,“为何杀我门徒!”
沈七将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轻抬薄薄的眼皮:“锦玉楼行事,可以在临死前告诉王爷缘由。”
听到“锦玉楼”三个字,中年男子瞳仁一缩,随即冷笑起来,“原来是锦玉楼啊。你们锦玉楼还真是陛下养的一条好狗!”
“朝中谋反党日益增多,蛊惑民心、甚至还养私兵,”沈七淡淡道,“大梁根基不稳,必须除之。王爷,你身为党中一员,招兵买马的事情可没少干。”
江淮王笑了起来:“我在江淮干了什么,居然被我那好皇兄知道了。行,你今日看看能不能杀了我!”
下一瞬,他跳上屋顶,拔出腰间的剑,转了个剑花,直接向沈七而去!少年扔伞,轻巧地侧身避开,手中的寒刀出鞘,闪着微冷的光亮。二人在屋顶上过了十来招,江淮王的武功是先帝教的,此时面对少年,却有些力不从心。
他本想将府中侍卫都喊来,却对上少年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他淡淡开口:“你府中人,都尽数被我杀光了,等什么?你妻儿在江淮,我不会动他们。”
江淮王一怔,根本没想到他武功居然会如此高强,居然能将府中所有家丁都尽数杀完,还不出动静!
他的功底,居然深到如此地步?分明只是个少年!
下一瞬,少年提刀向江淮王而来,刀法诡谲而狠厉,就连影也看不清。江淮王堪堪仰头避开,二人的影子在屋瓦上交织,快到模糊。
雨越下越大,江淮王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雨水冲刷血迹,疼得浑身都在发颤。他将手放在腰间的暗器上,冷笑:“今日就你单枪匹马的来了?锦玉楼楼主也舍得放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来送死?”
沈七身上毫发无损,嗤笑:“送死,你这种人,未免狂妄了些。”
江淮王喘着气,足尖一点,跳到隔壁的屋檐上,嗓音远远地传来:“我自幼在宫中长大,自然也知道宫中的秘闻与口风。我听说你们楼主——原本是宫里人。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当年发生的事情。
沈七的瞳仁微微一缩,趁不注意之间,一把暗器飞刀向沈七直径而来。他避开,飞刀还是擦过他的脊背,划过一道血痕,被雨水洗刷,疼得钻心。
他哼也不哼一声,提到踩过屋背,刀光剑影之间,又与江淮王厮杀起来!他的刀法越来越诡谲,对方也使了功力,一剑像是就要刺穿他的喉咙。沈七仰面躲过,骤而来到他身后,一刀从背后刺了进去!
江淮王身后一凉,疼得他闷哼一声。沈七的刀抵住他的脖颈,冷冷地说:“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你还是挺在意的嘛。”江淮王桀桀地笑起来,“当年霖贵妃的孩子,不是死胎……”
“继续说!”沈七的声音一寸寸发冷,“直到全说出来为止。”
“如果我不想说呢?”江淮王一双猩红的眼直直地看着他,“告诉你那么多,有何用?我就是要看霖贵妃的儿子得不到真相,痛苦的模样!十九年过去了,他也有十九岁了吧……”
刀剑刺入咽喉,血汩汩地从他口中吐出。临死前,江淮王喃喃道:“你是什么人?”
沈七没有情绪的声音自他口中传来:“锦玉楼楼主,沈七。”
江淮王本来想闭眼,此时却闭不上眼,就这样死死地看着他,眼眸中最后一点光,也黯灭了。
死不瞑目。
雷声越来也大,沈七浑身都湿透了,他将尸体留在屋顶,将不知道吹到哪里的伞捡起来,喃喃道:“卿卿。”
又打雷了。雷声一阵接一阵,他往谢府走去,心里默念着:“她怕打雷。”
她怕打雷,自己要赶紧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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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玉一直没能睡着。她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看着房间内的一切,下一刻,屋内的灯也被风吹灭了。
留下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她吸了吸鼻子,有种想继续哭出来的冲动。
倏然间,她听见廊庑之下,有人走近的脚步声,还有淡淡的血腥气息。脚步声很轻,很熟悉,她能辨认出,这是沈七的脚步声。
下一瞬,她听见帷幔后有人在轻声说:“主上,属下来迟了。”
这句话很熟悉。
“卿卿,对不起,我来迟了。”
她倏然间想起什么模糊的记忆——
“沈闻策——”小池玉出去喊,“你在哪儿?”
只喊了一声,远处便出现了熟悉的影子,还有他黑靴银链上的响声,清脆又好听。
沈闻策一袭黑色衣衫,出现在林间,腰间的刀泛着寒光,手里像是提着什么东西,轻巧地走来,身形越来越近。一轮明月自他身后升起,月华如洗,就连肩头也沾了月光。
“卿卿,对不起,我来迟了。我给你捉了鱼,来吃。”少年将鱼架在烤架上,拍拍她的脑袋,“香啊。”
她颤颤巍巍地接过他手中的烤鱼,眼泪霎时间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山洞外纷纷扬扬地落了雪,冷得人浑身发抖。
小姑娘“呜呜”哭着,少年慌了神,去触碰她的肩膀,“我给你酒喝,珍藏百年佳酿,不来一口?”
她还是不住地哭:“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我想回家,我想娘亲了。”
下一秒,少年捧起她的脸,干净清澈的眼眸看向她,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在,别怕。”
回忆霎时间结束。
池玉坐在床幔后,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更凶。她眼泪大滴大滴地掉下来:“我好怕,沈七,你陪陪我好吗……”
嗓音夹杂着呜咽,沈七就这样坐在床头,沉静的眼眸看向她。
他轻轻地说:“我在,别怕。”
池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感觉帷幔后的影子,和记忆中那个人越来越重合。
但他待在这里,池玉莫名地感觉很安定,那些畏惧和痛苦的情绪都消失殆尽。
她小声问:“沈七,你一直待在这里好不好?”
一直待在天亮。
沈七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会一直陪你。”
她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儿,微微皱了皱眉。
沈七起身,在屋内点燃了一盏灯。灯火幽暗,天边已然是停了雷声,但雨声却还是不断。她透过薄薄的帷幔,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颔。
窗外雨打残叶,淅淅沥沥。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衣裳像是刚换的,掩不住血腥味。池玉爬起来,也不顾打雷,问他:“沈七,你受伤了?可还有碍?”
沈七的嗓音风轻云淡:“小伤,无碍。”
“你先去换药。”池玉心上一慌,道,“若是伤势加重就不好了。”
沈七一动,血腥气又重了几分。池玉又硬邦邦地说:“快去呀!”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着你,”沈七瞥了一眼她,淡淡开口,“等天亮,应该就不会再打雷了。”
池玉一噎,低低地说:“沈七,我柜子的第三个抽屉里有药膏,你在这里先上药吧。”
沈七一怔,她听见帷幔后轻轻的一声叹气。他无奈地说:“好。”
她听见翻动东西的声音。随即,沈七来到自己床边坐下,考虑到她害羞,道了声:“主上,别过头去。”
窗外的雨声小了些,反倒变得黏腻。池玉红了耳根,转过头去,听见了他脱衣服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少年劲瘦的背影映照在窗户纸上,美得惊心动魄。他在上药过程中一声不吭,还没等池玉回过神来,将药重新放回原位的声音又传过来。
池玉以为他上完了,呼出一口气回过头,却看见的是他裸.露上半身的背影。
少年低头整理着药膏,姿态散漫。脊背到后腰是斑驳的伤痕,倒是有一种凌乱的美感。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被烫着一般,扭过头不看,耳根却红得更不像话。
沈七重新穿上上衣,瞧见池玉正一本正经地背对着他,不禁好笑:“主上,可以了。”
“……哦。”池玉闷闷地小声应,回过了头。
沈七坐在床边,已经穿上了衣服。他低低地笑着:“主上现在还怕吗?”
池玉摇头,抱紧了被角:“不怕了,后半夜应该都不会再打雷。”
沈七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只听池玉倏然问:“沈七,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会受伤?从早上你便消失,到半夜才回来。”
沈七打了个哈欠,佯装不在意:“去看望皇城司的朋友去了。”
池玉“哦”了声,骤然认真起来,她说:“你骗人。”
沈七一顿。池玉又兀自说下去:“礼部尚书死在家中,我怀疑是锦玉楼的手笔。外祖上朝后和我说,这件案子交给了皇城司。皇城司和锦玉楼都效忠陛下,两者互相查,能查出什么真相来?”
沈七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帷幔后,听她说。
“况且礼部尚书死的前一天,你也消失了,”池玉轻轻说,“若是明天传出什么人又横死的消息,我得怀疑是你干的——你杀人去了。”
她隔着薄薄的一层纱幔,看见沈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大方地承认:“我是杀人了。”
池玉深吸一口气:“我果然没猜错,杀高官,房间能在最高层,锦玉楼的小二也对你点头哈腰——你是锦玉楼的高层,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外祖的身边?在我身边,又有什么目的?”
她在警觉。
“如你所见,我是锦玉楼楼主。”他压低了声音,眼尾却开始泛红,眸子里一片水雾,嗓音微哑。
池玉猜过沈七的所有身份,却实在是没想到他是楼主。
她愕然:“那你在我和外祖身边,是为了……”
“我和谢国公是故人,”他有些无奈,“他知晓我的身份。我在你身边当暗卫,一是为了隐藏身份,二是一件不可说的事情。但主上,我不会骗你。”
池玉似乎听到他嗓音放软了许多,似乎要哭了。
她忙掀开帷幔,也不顾自己只穿了一件中衣,怔怔地看向沈七。
沈七垂下眼睛,鸦睫浓密而纤长,一双眼睛雾蒙蒙的,就这样孤零零地靠在床榻边。窗被吹开了,夜风拂过他鬓边的浅发,黑色的衣袂也随着被吹动。少年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眸向她看去。
他声线哑哑的:“所以主上,别不要我,好不好?”
“我不会骗你,我从小就没有家,跟在主上身边,我才有家,”他的模样脆弱又可怜,“我是锦玉楼楼主,也是你的下属。”
池玉的心底有一块柔软的地方被戳中了。
她不由得慌,柔声说:“沈七,你别哭呀,我没在怀疑你,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跟在我身边的缘由……”
越描越黑,池玉愈加心慌起来。
“……”沈七歪在床头,看窗边落下淅淅沥沥的雨,没说话了。
池玉耐心解释:“我没有不要你,我说过,你以后就跟在我身边。”
山雨欲来风满楼,窗户被吹开,桌上的瓶瓶罐罐也开始抖动起来。沈七蓦然睁开一双漆黑的眼眸,像是一只脆弱的小兽,臣服在她手心。
他眼眸中不仅仅是臣服,居然还有野心的情绪。
他想要她。
……
池玉以为这只是自己的幻觉,很快他眼眸中的情绪又很快消失不见。沈七笑起来,弯了弯唇:“好。”
第二日雨过天晴,是个好日子。阳光洒在角落,不见昨日的阴雨绵绵。
池玉铺子里新进了货,正巧要去巡铺。昨日沈七哭过,眼睛还有些微微泛红。二人共乘一辆马车,没再提昨日晚上的事情。到了主街铺子,沈七坐在外边,先下了马车,池玉后下。
不巧的是,她没站稳,重心不稳,就要向下摔去。
她呼吸一滞,下一刻,自己的小臂却被人所抓住,她往前一跌,扑入了一个温热而坚硬的胸膛。
软香温玉在怀,沈七能感受到那处的柔软,身子僵硬了一瞬,就连她的呼吸和身上的香味,都感受得极为清晰。
往下是她柔软的腰肢,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七紧紧地闭上眼。少女的温度从衣料透入肌理,那触感也被无限放大,挠挠的,有些发痒,她的头抵在他的颈窝,一言不发,一颗心像是能跳出来。
春风吹起二人的鬓发。池玉的裙摆被吹动,在阳光下翻飞,美得惊心动魄。
她忙松开他,干咳了一声,低低道:“抱歉。”
他的声音淡淡的:“无碍。”
她在想,自己和沈七的关系是不是太近了些。
毕竟沈七,也是要娶亲的,他总不能做一辈子的杀手和暗卫。
二人走向商铺。池玉有意无意地离他远些,没再触碰到他。
沈七也没什么举动,这场面却被远处的池亭给捕捉到了。
她本就被池玉毁了婚事,池家不中用,平素里吃的穿的用的,都不及往前。父亲被罢了官,一家子缩减开支,就差到乡下去种田了,怎么不能心生怨怼?
她愤愤地看着这二人的亲昵举动,愤愤咬牙。
今日她就要散播出流言,让他们这见不得光的感情暴露于众人之下。大家闺秀与暗卫,怎么说也是一桩稀奇事,就让池玉被她毁掉名声,这样这些赚钱的铺子,自然也就少了人来采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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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沈府。
天色早得很,甚至还没亮,只是天边飘起了鱼肚白。
沈听吟身着官服坐在梨花木椅上,指节不耐烦地敲打着椅背,皱着眉头听下属讲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此时,正是要去上朝。
下属单膝跪在他面前,恭恭敬敬道:“这几日,京城一件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似乎是与池姑娘有关。”
“与池姑娘有关?继续说。”沈听吟的神色越来越严肃。
“听闻她和府中的暗卫好上了,大家闺秀和暗卫好上,也是一件稀奇事,”下属凝声道,“二人在商铺前搂搂抱抱被认出,像是已经成亲了一般。”
“荒唐,”沈听吟气笑了,“还未成亲便和暗卫好上,她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问下属:“阿玉现在怎么样了?”
下属的脸色十分难看,还是实话实说:“池姑娘倒是无所谓,甚至当面说他二人已经成亲,早就是夫妻……恩爱也不是什么错事,还说要大设宴席请大家来吃酒呢。”
沈听吟手背上青筋凸起,“刺啦”一声,居然是手边的茶盏被他摔了出去!
裂成碎片,碎得狰狞。
他咬牙切齿,眼中一片猩红,“沈、七!”
下属吓得面色发白,他没见过自家小公爷发那么大的脾气。
他忍住怒气,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他是什么猖狂东西,居然敢对我的未婚妻下手?”
“还有阿玉,也是不知好歹,我对她那么好,居然和暗卫成亲了!”他的怒火滔天,“好啊,她不是要设宴吃酒吗,我也去一趟,瞧瞧他二人到底是怎么成亲的,感情如何!”
下属早已吓得不敢说话,膝盖酸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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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沈七啊,”池玉按了按眉心,苦恼,“现在事情已然是到了这种地步,你说应该怎么办?”
此时是黄昏,正要收摊。
他站在暗处,眼眸晦暗不明,半个身子沦陷在暮色里。他衣袂随风动,淡淡地说了句:“不是说设宴吃酒吗?那便设宴就是。”
“但是——你今后是要和他人成亲的,”池玉懊恼道,“我当时也不该说出那些话来,也是一时心急。当时那么多人都在挑我的错处,说我未出阁便与男子自相授受,不是善人,想必当初是因为你才和沈听吟退婚的。”
她叹了一口气,又道:“我不懂,为何明明是沈听吟一心二意在先,我却要背上一个‘不守妇道’的罪名?我向他们解释也说不清楚,干脆说你我二人已两情相悦,拜了天地,但闲话还是止不住。这又不是圣上赐婚,你我二人的婚事,难以存于世间。”
“我没有和他人成亲的打算。”沈七倏然回过头,认真道。
他心想,若是圣上赐婚——
是否就能堵住悠悠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