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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   2014年的除夕,时雨在旅店之中度过属于她一个人的跨年之夜
      此时距离沈一州的离开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他出了国,时雨删掉了有关于他的一切的消息,然后狼狈的逃回南城,打算暂时做一个缩头乌龟
      大约在江城那群人的口中,时雨还是那个让沈一州名誉扫地,并得意洋洋地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的水性杨花的女人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如今已是背着自己行囊,明明是要逃回家去,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早就已经没有家了落魄流浪汉。
      南城开始密密地落下了雪,落在河中,寂静无声。河岸挂着为了欢迎新年而装饰的灯带,一条接着一条亮起,宛若流淌的银河,波光盈盈。
      时雨又点开了唐潇的朋友圈,对方没有刻意的把她屏蔽,那里只存了一张照片,唐潇笑意甜美,背后是一张餐桌,丰富琳琅的食物、握着刀叉的骨节分明的手
      她说:终于
      只此两个字,似乎把所有的心声都已道尽
      时雨点开又放大,仔仔细细的瞧了好一会儿
      忽来一阵风,河上的雪便落到了窗台。窗脚摆着一只白瓷瓶,里面插着一朵时雨从大厅经过的时候前台送给她的红玫瑰,这么娇养的小东西,竟然也在大寒之中颤巍巍的挺立着,任凭风欺雪打。
      旅店的主人是个浪漫的人,除夕的夜晚,每位房客似乎都得了一只花。
      楼下有人在喝酒,时雨还隐隐听到咿咿呀呀的吴侬软语,轻声细气的用着老调子唱到:“停唱阳关叠,重擎白玉杯,殷勤频致语,牢牢抚君怀……”
      她听着听着忍不住和起调子
      时雨的声音很好听,轻柔,低缓,带着南城独有的软,说起话来总像情人的絮语。这或许也是沈一州不喜欢她同旁人过多交流的原因,他是个占有欲那么强的人,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沾染分毫,哪怕他不喜欢,然而只要是他的那就永远都只能是他的。只要有他在,时雨的目光永远都只能望向他。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沈一州主宰着她的一切。
      时雨是他的小东西,是他新得的有意思的小玩意儿
      她既幸运,又不幸
      她能够得到月亮,不是因为自己站得足够高,而是月亮看穿了她的渴求,所以俯下了身,叫她好好地做一场梦
      时雨起先惊喜若狂,她觉得或许一切都是否极泰来,命中注定
      然而当亲手触及的时候,她才发觉月光是冷的
      冷得人的心都开始跟着发寒
      时雨不能说他是仁慈的,然而却也不能怪他残忍
      她出现在沈一州正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的时刻,所以沈一州才会那么轻易就出手帮她解决了大麻烦
      但他并不是慈善家,他的付出是要有回报的
      她喜欢上了他,这种感情是掩饰不住的,沈一州看得出来,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只为旁人的一句玩笑话,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顾不得身形狼狈,努力搜寻那道熟悉的身影,只为了确认一眼他有没有事
      她的裤脚哒哒的滴着水,半边身子都带着泥。雨后的道路太过湿滑,她跑的太快了,然后她推门而进,瞧见满房间里的光鲜亮丽。座上人神情怪异,像是瞧见了什么怪物一般的望着她
      时雨闭了闭眼,忽的转身离去
      这是她第一次心事的表露,因为一场一猜就能猜到的恶作剧
      然而她当了真,因为她在乎
      可是没有人在乎她,沈一州也一样,都只把她当做笑话
      沈一州攥住了她的手,她拼了命的挣脱开来,她眼中带着恨,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恨。
      她的身子都还在发抖,瞧着都觉得可怜
      那模样似乎在说,够了,一切都够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似乎是被勾起了什么伤心往事,围堵着情绪的高墙在这么一瞬间瞬间垮塌,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沈一州一言不发的拉着她朝外走去,不顾她的反抗把她塞进了车里,把一众人都留在身后的公寓里。
      满是蒸汽的浴室之中,热水兜头喷洒而下,明明他的动作那么轻缓,掌下的肌肤仍旧无助的抖着,怕着
      或许更多的还有委屈
      她在委屈为什么沈一州要这样对她
      沈一州亲手脱去她的衣物,看似温柔,实则处处禁锢,叫她躲都不能躲
      他为她清洗那鬓角干涸了的泥,膝盖上渐渐凝固住了的血,她赤裸着身子,连同着她那颗心,彻彻底底的暴露于沈一州的眼前。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眼角,感到一丝温热流淌出来时才终于停下了动作
      时雨静静的问他:“为什么?”
      沈一州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你总得知道,所有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包括你?”
      “包括我。”
      时雨皱眉,她喘了口气,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我?”
      沈一州笑了:“可我喜欢你。”
      听听说的是什么混账话,可他说的出口,他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想他
      沈一州喜欢看她那装模作样的不在乎,明明都那么喜欢了,却还是要硬撑着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
      性子那么倔,唯独声音是软的,只是一听,他都要硬了
      所以他总爱欺负她,叫她求饶,叫她对自己讨好
      时雨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不肯如他的愿
      然而沈一州却笑了,他的眸子黑漆漆的,仿若一潭深泉一般,幽森的看不见底。那目光像粘人的钩子,拉着一张情欲的网把他们两个人都挟裹其中。他的眼睛里倒映出那张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满面潮红,目光失去了焦距的时雨的脸,声音喑哑:“这算什么弱点呢?”
      他把她压在床上,把身子沉了下去,攥着她的手腕,细细的,他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不知做了什么,叫她脖颈猛地扬起,这是送到嘴边的肉,沈一州理所当然的享用
      在密密包裹着的情潮之中,时雨听到他的声音:“慧多多,娇的的,天赋与,教谁怜惜?”
      教谁怜惜?
      他轻轻地吻在她的眉心:“除非我,偎着抱着,更有何人消得?”
      那语气低缓,叫人沉醉
      她从一个牢笼落入了另一个牢笼之中
      时雨抬着迷蒙的眼,却是抗拒不了这样一个怀抱,沈一州像是看不到她的狼狈与崩溃,他包容的接纳了她的所有
      沈一州帮了她,她感激他,又爱他
      只是沈一州不喜欢有人爱他,他也不爱任何人
      这样一种黏糊不清的邋遢感情会让一个人失去所有的判断,会让他的心不再属于他自己。他的情感,他所有的心绪都只会系在旁人身上。
      这是一件挺没有意思的事情,他不喜欢,他也不需要。
      沈一州不觉得人人口中称颂的这种感情有多伟大,他们之所以如此沉迷于爱之一字,不过是因为总得有一个东西撑着,才能维持住他们的体面与生活。人这一生,总在需要爱,渴求爱,需要别人对自己的关心,需要他们看穿自己复杂挣扎的内心,需要拥抱,需要温度。他们总有那么多的需要,总是那么的脆弱。他的母亲怕他,却又强迫他爱她,他的父亲把自己的爱分成了许多份,给了她母亲一份,给了小三小四一份,余下最多的给了自己,他还有那些数不清的情人,她们却不要爱,她们只要钱。沈一州瞧着觉得开心,他觉得那样的人才是聪明人,因为能用钱解决得了的事情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即便如此,他的母亲也没有因为不爱了而离婚,因为他们两个人之间利益的牵扯已经胜过一切。曾经整个江城人人称道的珠联璧合,情感甚笃时,他甚至为自己的妻子买下了一座小岛,并且以她的名字来命名
      然而如今又怎样呢?到底不过是为了谁能分得更多的财产而掰扯来去
      爱最无用
      他这样对时雨说到
      时雨是第一个让他说出这句话的人,这在某方面或许也昭示着她的特别
      然而一切也就仅止于此了
      时雨向来知道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非对即错的
      黑与白可以杂糅,对和错可以转换
      就连爱跟恨都是那么的叫人分不清边界
      时雨想,她从喜欢上沈一州的那一刻应该就是这样恨着他的
      这种恨意像是得不到回应的恼羞成怒,更像是对明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却又无法割舍的自己的无可奈何
      她想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对另一个人抱有那么多种的情感
      舍不得,放不下,忘不掉,偏偏这一切混杂在一起,却叫她越来越恨他
      恨他的不在乎
      恨他明明不会爱上任何人,却偏偏又要来招惹她
      她更恨自己,明知道一切都是错的,却还要放任自己沉溺
      她到后来才明白,她的爱,对于她自己而言是最珍贵。而对于沈一州来讲,不值一提
      有太多的人爱他了
      东西多了,反倒不值钱了
      这是一场注定不会得到结果的感情,沈一州知道,她到后来也便知道了
      所以她不能再这样放肆的牺牲自己,而只是为了证明她的感情有多坚定不移
      她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她自私贪婪,最懂得趋利避害,为一个人迷失了那么久也就够了。

      时雨趴在窗台上看雪,又觉得只是这样看着并不快活,便又拿起外套跑了出去
      她第一次这样无拘无束,她好像从没有过这样轻松的时刻
      她太累了,身体也好,心里也好,她不曾感觉一刻的轻松。
      她曾希望有人来救她,但是如今她才是真正的明了,得不到的就应该立刻放弃;化解不了的,那就应当斩断
      这说来其实是一件难事
      但是沈一州是个好老师,他教给她的足够多
      她也不知道沈一州有没有后悔教出她这个徒弟
      然而这一切都结束了
      她站在桥头,看着重重人影
      来这里跨年的人也很多,所有人都在等着跨年的钟声响起
      时雨脸上洋溢着一种奇异的笑,跟着一群人一起大喊着倒计时
      一切的烦闷苦恼好像都随着呐喊消逝于空中
      她快活极了
      烟花在头顶升空
      那调子似乎还在她脑海之中回荡
      “今宵离别后……何日……”
      她顿了下,又小声的哼道:“何日君再来……”
      她抬头望去,瞳仁中流光溢彩,面色如玉,乌发堆雪
      身旁的男人被惊艳到了,张了张嘴,开口却是:“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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