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迷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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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云深不知处。兰室。
廊外的春色正好。古木苍翠，绿竹成荫，奇花异草郁郁葱葱。风中有暗香微微轻送。
会稽王迎着风，一袭玄色绸衣更衬得他神采英拔清雅俊朗。好似一株顶天立地睥睨一切的苍松翠柏。
宇文素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屏息凝神缄口不言。紧绷的身子就像她紧绷的神经一样，只要再稍稍用力就能崩了。
“为何不敢直视本王？”会稽王满含戏弄的眼神盯着宇文素问。
方才那股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气势哪去了。这腰板倒还是挺直的。会稽王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宇文素只好抬眸看他。
咫尺天颜，天光下的他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剑眉星目，英气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嘴唇，还有，让人目眩的笑容。
“王爷，”宇文素朱唇轻启，还未说上半句，不知怎的小脸却先是红了。
果然，对于美好的事物毫无抵抗力可言。任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做到不形于色。
尤其是脸红的这个毛病，将她好不容易故作的矜持倨傲给糊了个‘妙不可言’。
会稽王见她清丽绝俗，羞人答答甚是楚楚可人，情不自禁念道:“南国有佳人，容华若桃李。”
宇文素顿时花容失色，急声道:“王爷！”
“哦，你，喜爱经学？”会稽王面不改色将话题转换。
而他的心跳依然剧烈，眼里流动着一把动人的星光。他微微侧过身，沉在背阴里的脸温润而明朗。
宇文素仍心有余悸，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道:“弟子，弟子不知经学为何物，只是，只是平时喜爱胡言乱语罢了。”
会稽王听罢仰面朗笑，接着饶有兴致地问她:“胡言乱语？”
宇文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面前之人最是擅长清谈经学，这岂不是也在说他？甚是懊恼。
“为何如此惧怕本王？”会稽王的声线下意识地变得温柔起来。
宇文素所呈现出来的惊慌失措让人不免心生疑惑。
他或许并不了解，人们对于红墙金瓦里的那个世界原本就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猜想，而在这些猜想中，大都是给那个世界预先描了金贴了银的。他们大概是忘了，熠熠生辉的琉璃瓦原本也只是冷冰冰的石头。
“因为您是王爷。”宇文素避重就轻地回他。总不能直说‘因为您是九五之尊、未来的皇帝陛下’。
“难道不是因为司马昱？”会稽王又是何等的敏锐。他的眼神深邃幽暗且带着些许不可言状的情绪。而他的语气中却仍带着一丝丝调侃的意味。
宇文素噤若寒蝉。她是惶恐的，亦是愤怒的。纵然你是天之骄子又如何？反正，本大仙也没有犯什么杀头之罪。
想着便面带愠色地质问于他:“王爷为何如此这般？”
会稽王一改玩世不恭的表情，正视她的眼眸，这‘少年’莫名牵动他。
他微微摇头然后微微轻笑，似乎在跟自己妥协。许久，方才淡淡说道:“你且回吧。”
宇文素一怔，接着躬身行礼，然后步履如飞的往兰室去了。
会稽王望着宇文素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心中忽然涌出一线莫名的失落。就像水面泛起的涟漪，不见得多么汹涌，却能无穷扩大。
姑苏。云深不知处。兰亭台。
晚膳依然在兰亭台，据说会连着摆宴三日，三日后会稽王便会走人，玄门大师想必也会跟着散了，只留各世家弟子在此听学三个月，期满自行返回宗派。
席位依如昨日安排。
‘茶’过三巡，各玄门大师竞相奔走亭台拜见会稽王，宇文素打定主意今日装死中。直到宴罢也的确没有再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平静无波的有些反常。只是蓝启仁告知会稽王有事已从回廊先行离开了。
姑苏。云深不知处。寒室。
灯火明亮。蓝景仪蓝思追金凌魏无羡四人围着宇文素让她讲故事，蓝曦臣蓝忘机江澄三人则端坐饮茶闲谈。
“今天想听什么故事呢？”宇文素看起来兴致不错。
魏无羡快人快语:“想听王爷的故事。”
众人皆哄堂大笑。
宇文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接着也笑了出来:“别说，还真有！”
“快讲快讲！”
“今天的主角是六王爷宁奕与前朝公主凤知微的故事。”宇文素很快代入角色，只听她语气幽幽道来：“他俩前几次相遇并不知对方身份，待到了解时发现已经爱上了彼此。”
江澄长出一口气，心想金凌他们还都是孩子，这么说爱呀情呀的如何是好。却也没好意思打断，只好如坐针毡的一旁听着。
“何谓前朝？就是被当朝灭了的叫前朝，而宁奕则是当朝王爷，”宇文素稍稍停顿一下，“这种国仇家恨不共戴天，但是怎么办，对彼此的爱又不能说断就断。”
“所以，他俩一个与当朝的其他王爷斡旋争夺王位，另一个被前朝余党以此师出有名起义闹事，现实让二人立于水火，但情感又让二人在危急关头宁愿为对方牺牲自己，”
宇文素再一停顿，众人安静异常。
“好在，经历了很多很多劫难，宁奕终于当上了皇帝，而凤知微做回了普通人。”
“这不挺好吗？这个皇帝把她弄进后宫不就完了？”金凌直说。
这是蓝景仪想说的话，但被金凌抢了先，只好张张嘴又闭上。
“所以说，小孩就是小孩嘛，不懂也正常。”宇文素不以为然。
金凌气结：“我看你也不比我年长！”
宇文素得意忘形地拍案大笑：“这可怎么办呢，你反正得管我叫舅舅！”
“吵死了，到底还讲不讲？”蓝景仪甚是不耐。直想给金凌禁言。
“你不是顿悟了吗？还问？
好吧，他俩是仇人，是爱人，但也是正常人，总不能一边要为亲人报仇一边再跟他做‘少儿不宜’之事！”宇文素挑挑眉毛。
这个词除了江澄舅甥二人其余人都明白，因为之前她给科普过。
江澄思忖一下也是懂了的。方才的不安瞬间变成了极大的不适。真担心宇文素会更详细地解说。暗暗捏了一把汗。
“何谓少儿不宜？”金凌果然傻不愣登地问了出来，宇文素正欲解释。
只听江澄怒吼暴喝:“听故事还一直问，你就那么好奇？”
宇文素着实吓了一跳，思路也完全被他打乱了。但她很清楚江澄虽然吼的是金凌，实际上是冲她，她很识时务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金凌噘着嘴狠狠白了江澄一眼。
“结局就是，宁奕纳凤知微为妃，凤知微欣然接受，但在大礼那天凤知微跳崖，吧唧，死了。”宇文素起身撵人，“讲完了，散了，睡觉。”
“啊？”
“一点也不不感人！”
“罚抄《蓝氏家规》！”
“素素，你不会是前朝公主吧？”魏无羡突然一本正经地问她。
所有人皆是一愣。江澄心说魏无羡果然是个傻子。而蓝思追心里地猜测似乎又多了些笃定。
（先不说目前都有谁知道宇文素是女子，就魏晋时期是盛行男风的。可谓是司空见惯。
所以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并不会让人觉得多么不可思议。)
“我若是前朝公主，那也没有一个六王爷肯为了我连命和江山都不要了！”宇文素不无讽刺地反击。
“这不出来个会稽王么？”魏无羡仍一本正经。
蓝曦臣与蓝忘机二人对于魏无羡作死的行为熟视无睹。
尤其是蓝曦臣，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在听到会稽王的时候，他不露声色地瞥了宇文素一眼。
“魏无羡你怎么回事！你看会稽王好你去找他去！干嘛往我身上扯？”宇文素怒不可遏。
魏无羡就是要逼她交个底。
“会稽王不是看你好么？”魏无羡硬着头皮继续作死。其余人安静的围观，等着看他……‘死’。
“他哪里看我好了？”宇文素果然怒火中烧，“就算他看我好那又如何？我不喜欢王爷，我也不喜欢王府！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你别激动，我就那么一说。”魏无羡听她这么一吼便放下心来，立即喜笑颜开眉舒目展。
谁知金凌突然补了一刀:“做王妃不好么？”
宇文素看着他，好一会儿，终究没舍得发火，长叹口气甚是无力地说道:“王妃哪里好？你知道一个王爷会有多少个妃子？这么多妃子分享一个王爷，我宁愿去死！”
我一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女性怎么可能会去做妾。就算让我当皇后，我也不干！
说到后面不由自主火气又烧了起来，好像有人已然瓜分了属于她的。
众人骇然，面面相觑。
“我宁愿做普通人，我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相守。”宇文素语气坚决。
魏无羡差点就要振臂高呼‘威武！威武！宇文素威武！’
“所以，你明白了么？”宇文素看着金凌，轻声问。金凌茫然。 “等你有了喜欢的姑娘自然就会明白了。”
“你为何不喜欢他？”金凌实在搞不明白会稽王究竟哪里不好。
“阿凌你有完没完？”江澄起身拉着金凌夺门而去。
其余人亦作鸟兽散了。
宇文素倚在门边，失神似地望着远处。
蓝曦臣走过来，宇文素突然深情与他说:“泽芜君，素素一直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蓝曦臣凝注着她，她眼底的失落那样明显，一如他的。两人沉浸在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中。
蓝曦臣抬起手臂扶在门框上，乍一看，宇文素像是被他圈在怀里的。他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的手指不知不觉间微微用力，指节近乎有些发白，手背上青筋隐隐凸起。
宇文素略微一偏头便撞在了他的胳膊上，蓝曦臣的身子倏地绷紧了一下。
宇文素诧异地惊呼一声:“疼不疼？”
蓝曦臣微滞，干涩地回问了一句:“还好吗？”
宇文素摸了摸脑袋:“无事。”
她惊奇地发现，撞了这一下之后，蓝曦臣并没有将胳膊收回去，他依然扶着门框。
宇文素后知后觉地低下头，偷偷笑了。
两人长身玉立在寒室的门前廊下。谁都没有动。好像要立尽整个长夜。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迷迭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