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顿悟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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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云深不知处。兰室。
“明心见性，顿悟成佛！”宇文素一字一句，犹如暮鼓晨钟，声声入耳入心，让人不由自主地为之警觉凝神。
会稽王亦觉得骇人听闻，而其余人等一座皆惊。
蓝启仁直看着宇文素不禁命令的口气与她说:“务必详尽阐述！”
宇文素稍稍理了下思路，接着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所谓渐悟真谛是指修行过程中必须分为许多阶次，只有长期的甚而累世的努力才能达到证悟真谛。”
她的声音宛若清风入林，娓娓动听，众人好似听得痴了一般，不动不言。兰室内再次安静异常，只有风吹过珠帘时细小的轻微的声响。
她直视着前方接着字字珠玑说道:“而顿悟成佛，是说顿悟具有突发性、诱发性、偶然性、极度快乐或豁然开朗之特性等等，比如‘迷闻经累劫，悟则刹那间’！”
“也就是所谓的‘一无念为宗、二无相为体、三无住为本’。”宇文素说完又补充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注解:“何名无念?知见一切法，心不染着，是为无念。用即遍一切处，亦不着一切处。但净本心，使六识出六门，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通用无滞，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脱，名为无念。”
她引用了唐代慧能禅师
在《坛经》中的讲解，显然是有些许跑题。好在无关紧要。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让人听不懂就对了。
再说，这些本来就是出自
南宗慧能六祖大师的《六祖坛经》。不用白不用，反正不会有人识破。用的简直理直气壮。
宇文素见无人反驳，立时又加了一段可以点名主题的言论，她极其逼真的清了清嗓子，继续忽悠道:“而般若三昧，说的是智慧观照,内外明彻,识自本心。
若识本心,即本解脱,若得解脱,即是般若三昧,般若三昧即是无念。
此所言般若,指的正是明心见性。”
心中暗暗窃喜，跑题不怕，只要能完美的圆回来。
兰室内仍是一片寂静，众人都在思索宇文素所言，唯独蓝景仪目露精光，兴奋莫名。像是随时都会窜出来高喊一声:“我顿悟啦！”
蓝曦臣与蓝忘机默契地对视一眼，瞬即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即便并无任何言语交流，心下亦是明白非常。宇文素的言论让他俩不得不再一次重新审视起她来。
他们忽然发现，眼前的这个人一点都不像他们所认识的那个人了。她看起来活像一位‘经学’大师，好似专门是跑来给他们授课解惑的。且浑身充满了无穷的能量与无与伦比的战斗力。
完全是一副‘遇佛杀佛,遇魔杀魔’的无敌气势。
宇文素暗自得意，既然给了魔道时空一个东晋的历史背景，而在魏晋时期就偏偏盛行这种玄学思潮，比如“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并多以立言玄妙，行事雅远为玄远旷达。
只是那个时候还不叫‘玄学’，时人称其为‘经学’。所谓‘经学’……先不扯了。
会稽王看着宇文素，却又好似并不是在看她，他的眼神落在她的脸上却又仿佛是落在了遥远的未知的某个地方。
那里云兴霞蔚，阑风伏雨。他深陷其中，不停寻找出口，每每到了即将挣脱束缚的时刻，又总是被眼前的迷雾遮住了去路。他亢奋激动，却也慌乱无助。
他的眼神从那个遥远的未知的某个地方收回，重新落在宇文素的小脸上。
宇文素抬眸便与他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极迅疾的故作淡定地移开了目光。
这时，有学子发出了不同异议。
仔细看原来是姚琼英，她柳眉微蹙，辩论道:“人只有在成长中不断学习，才能逐渐生出觉悟。
而觉悟是一种深度思考，是思考力的无限延伸。
若没有长年累月的学习积累以及经历人世百态，如何能有深度觉悟？又如何能证悟真谛？
所谓的‘明心见性，顿悟成佛’不过是一种期冀罢了。
还有‘般若三昧，自在解脱’，也不过是个笑谈。”说完，摆出一脸让人怎么看怎么厌烦的傲娇之色。
学子们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我觉得姚琼英说的要更为具体。”
看吧，凡夫俗子果然还是比比皆是，所以不难理解为何成大事的总是那么一小撮人。宇文素腹语道。
“怎么会？应该是宇文素略胜一筹才对，”
当然，也不乏慧眼识珠者，虽然本身他也可能并未参悟出一分半分。
“明明就不是一个水平，”
那你倒是说清楚谁高谁下呀！
“我怎么觉得宇文素胜的不止一筹？”
“那你倒是说说胜在哪里？”
“我说不上来，但就是知道！”
果然还是有不明觉厉的主儿，不需要什么都懂，一知半解，甚至根本不解，自己知道就行。
“吵死了，继续听不就知道结果了。”
“我赌宇文素胜出！”
“云深不知处禁止赌博，你还赌！当心被罚抄《蓝氏家规》。”
“我就是说说，宇文素胜！”
“你们真是无聊至极，就说这胜负究竟与你我何干……”
原本鸦雀无声的兰室此刻全是说话声，全无了初时的恭谨庄重。蓝启仁脸上挂不住了，甚是不悦。刻意用力干咳一声，众人瞬间闭上了嘴。世界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这时，宇文素嫣然一笑。
只见她修长白皙的玉手往窗外轻轻一指，朗声说道:“大家且看窗外的那朵花，”
众人随着她的手指方向不约而同地望向窗外那支随风摇曳的紫色花朵。
宇文素接着妙语如珠般继续道来:“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众人再次陷入沉思。
会稽王无法置信地凝视着眼前的宇文素，这个‘秒人’果真是妙不可言。他的眼神澄澈清明，面上挂着极浅淡的笑意，而他的内心简直欣喜若狂。
他拿着白玉折扇的手指下意识地微微收紧，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修长的手指此刻是冰冷的，而他的手心却不知何时沁出了些汗。
一句话在心中重组了几次，终是没有满意的语句，他提了提嘴角，正要开口。
恰在此时，蓝景仪犹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情绪失控地拍案叫绝，直喊:“我知道了！我懂了！我懂了！”
众人不无疑惑的望向他。
蓝启仁捋着胡须皱着眉直瞪着他:这哪里是懂了，这分明是鬼上身了！
而蓝景仪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些。
他兴奋的满脸通红，连忙朗声解释着说:“当你没有看到这朵花的时候，这朵花在你的心中是寂然无色的；
当你看到这朵花的时候，这朵花在你心中便呈现其原有的颜色来。其实这朵花一直存在于你的心中，不在心外。
这就是，这就是所谓的‘顿悟成佛’！”
宇文素着实被蓝景仪惊艳了一把。心说，这小子看来与心学有缘！
众人听他一番解说也才大概明白了几分。
姚琼英听罢细细思忖了片刻，然后悻悻然坐下，抿着嘴便不再说话。而另一边的姚宗主吹胡子瞪眼，似乎很不服气。
宇文素偏偏又加以完美绝伦地阐述:“当风吹起幡动，到底是风动还是幡动？”
但见她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我认为仁者心动。”
兰室内突然鸦雀无声，静的让人心慌。所有人似乎都被点了穴一般，眼神皆直勾勾地看着宇文素。
蓝启仁蓦地放下抚着胡须的手臂，充满警告的目光带着一股强烈的杀气投向宇文素，好像在说:你以后，得给我走正道！
蓝景仪稍一思忖狂点头表示赞同，时至今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肯定宇文素的观点，以往大都认定宇文素所言全是胡说八道。
许久，学子们再次议论纷纷起来。
“我就说吧，肯定是宇文素胜出！”
“可我仍然一句没听懂……，你们懂了吗？”
“不需要懂，你就算懂也不一定能辩过宇文素，”
“你不如多抄几遍《蓝氏家规》，听说宇文素之所以如此了得全是抄家规抄出来的。”
“果真如此？”
“你还真的打算去抄啊？”
“哈哈哈哈，真是蠢得可以……”
“你！哼！”
会稽王仍站在宇文素身旁，耐人寻味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声与她说:“你，且随本王来。”
说完踱步出了兰室。
宇文素不安地看向蓝启仁几人，此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过于锋芒毕露了些，心里惶惶然，却又深知不能不去。然后十分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王爷宅心仁厚，自是不会为难于她。”蓝启仁突然若无其事地来了这么一句。似乎在自我安慰，又似乎在安慰其他人。
蓝曦臣默默颔首，而内心着实不安。
她就像是一枚属性复杂的石头，时不时地发出不同的光来，而这些光，无疑都是耀眼迷人的。
除了蓝曦臣，不安的还有蓝忘机与魏无羡。而蓝曦臣，表面上有多平静无波，内心就有多暗潮澎湃。
蓝曦臣此刻只想知道，会稽王会与宇文素说些什么。他望着窗外，那眼神极为深远，就在目光尽头，那里是繁花似锦令人灼眼的艳阳天。
依稀若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裹挟着几分未混的天真，动情地与他说:“可我更想陪着泽芜君。”
蓝曦臣唇角动了动，露出一抹浅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发苦。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当时我在想些什么。他懊悔不已。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顿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