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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卸甲水略有些刺鼻而甜腻的气味在更衣室里飘散开来。
那灰发青年略低了头，将沾湿的纸巾力度很轻地按压在那道丙烯颜料的擦痕上。脖颈和锁骨的肌肉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被拉长了一些，末端隐没在白色的圆领毛衣里。
从及川居高临下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柔软蓬松的头发、因低垂而显得更加纤密的眼睫，还有那颗被造物主有心点在眼角的泪痣。
本来应是疏离冷淡的长相，不知为何有种柔和的感觉，看着很舒服。
及川不得不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心痒。
之前追求女孩时他都表现得大大方方，这次虽说是同性，但对他而言并不会是例外。
“这位同学——”
“这样就清理好了……”
两人同时开口，及川微笑着示意对方先说。
“好了，幸好颜料是干的，没渗到纤维里去。”那灰发青年站直了身体，身姿像是练过某种运动，“回去再水洗一下应该就行。”
“谢谢你。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这周请你吃个饭，时间你定。”
“诶？”
对方像是没太听懂他的意思，眨了眨眼。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男生的声音。
“菅！衣服试好了吗，会不会太大了？”
“抱歉啊旭，等我一下！”
被叫做菅的灰发青年回了一句，对着及川露出抱歉的笑容，示意他得暂且离开。
及川也没有再接着说什么，只是起身出门时回头笑道：“小菅是吧？我会在观众席等你排练结束。”
回到小剧场时及川收到了岩泉用line发来的讯息，说他下午临时有其他拍摄活动要参加，就不陪及川去戏剧社了，让他自己过去。末了还交代说他已经和那位女生说过这件事了，让及川好好沟通不要勉强对方。
及川回了一句知道了，在观众席找了个位置坐下。
舞台上在调试灯光，刚刚给他指路的小女生正指挥着几位男生往舞台中央放一扇仿的莳绘屏风，及川猜想这大概是贵族聚会的场景。
他对平家物语的故事谈不上多么熟悉，只是国中时草草地看过一遍，有些许印象罢了。
听说戏剧社对情节进行了一些大刀阔斧的删减改编，把叙述重心放在了平清盛的嫡长子平重盛身上。看这布景，接下来他们要排演的剧情应该是众臣在法住寺殿举办宴会，为后白河法皇祝寿。
正是平家势力最盛之时，诸位平家的殿上人均都在座。平家的公子们甚至多数充任了伴奏乐队，拿出各自的才艺，为这场浮华的盛宴献上歌舞和乐曲。
可就在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氛围之下，暗含的却是大厦将倾、繁华终将落幕的悲剧，而其中之人浑然不觉，日复一日过着早已习惯的、豪奢挥霍的生活。
这次排练的人数显然不够，刻意空出了许多位置。刚刚在更衣室里换了衣服的菅同学身着青摺小忌衣，头上没有戴冠，手里拿了把和纸折扇，走到舞台中央。
“阿菅学长，辛苦你完整跳一遍哦。”那小女生站在台下对他说，“我要确认下可能的范围。”
“嗯，知道。”菅转向舞台的另一边，“月岛，等下用昨天我发给你的那首音乐哦。”
“好——”台边有个高个子戴黑框的短发男生，抱着连接调音台的笔记本电脑，拖着调回答了一句。
菅又转向坐在他身后的一位男生：“笛子就交给你了，清经大人。”
那脸上有些雀斑的男生对这个称呼反应了一下，点了点头。
及川双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姿态随意地坐在观众席上。速写本和钢笔被落在了更衣室里，他打算等会再去拿。
笛子先被吹响了起来，随后是事先录好的古琴和琵琶。菅一开始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持扇迈出舞步。
本来看得漫不经心的及川很快就坐直了自己的身体。
眼前这人的舞蹈功底定然是自小练习的成果，相当扎实稳重，又跳出了轻灵的感觉。青摺袍上绣着蝴蝶和花朵的纹样，随着他的舞姿翩然而动，高雅而清贵。
整段舞蹈只有两三分钟的时长，可及川看到最后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对他来说少有的、想用相机记录下什么的冲动在胸腔里涌动着，及川明白自己今天做错了某些事，不过幸好为时不晚。
如自己说的那样，及川一直在观众席等到了排练结束。
“清水同学。”在那位女生收拾东西的间隙，他上前叫住了对方。
“及川君？”清水在确定了他的身份之后向他道歉，“抱歉让及川君等了这么久，岩泉君下午问过我，要不要试着做你的模特……”
“是的，就是这件事……”及川面上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心里却在暗暗盘算着怎么和对方解释。
“我认真考虑了，但还是容许我拒绝，关于拍摄的事。”
及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啊？”
清水微微躬了躬身，再次小声道歉之后抱起自己的东西快步离开。
及川转头，正看见已换回了白毛衣的菅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遥。
“不是有意听到的。”菅抬了抬手表示歉意，递来了他的速写本和钢笔，“这是及川君的东西吧？落在更衣室了。”
原本打开的本子被合上了，但及川知道菅一定是看到了他下午画的、清水的速写。
似乎想打破这有点尴尬的气氛，菅再度开口补充道：“清水的性格比较内向，不太擅长……”
及川打断他：“菅君。”
“诶？”菅愣了一下，才笑着纠正道：“菅原。”
“菅原君。”及川收起了在更衣室时狎昵的语气，正色严肃道，“我想邀请菅原君作为我毕业设计的模特，请务必考虑一下。”
在对方要说点什么的时候，及川制止了他，递过去一张写了数字的纸条。
“菅原君不用着急现在给我回复，决定好了再联系我也行。”
岩泉将器材收拾好扛回宿舍时，已经是晚上了。
他拿出钥匙，打开门，顺手按下了墙上的照明开关，在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差点被书桌前的人影给吓到。
“卧槽垃圾川你回来也不说一声！”
那人影开口，语气漠然：“有什么关系，小岩又不会带女生回宿舍。”
“谁他妈都像你似的，话说，为什么不开灯啊！”
“我也挺希望自己像我自己的。”
“什么鬼……”岩泉觉察到了及川的不对劲，“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借了学校的摄影棚，这个月应该都会在宿舍住。”及川双手撑着桌面，面前摆着他的手机，“小岩不介意和我同处一室的话，就不用刻意回家了。”
“怎么，你的毕业设计总算有着落了？”看来下午戏剧社没白去。
“算是吧，我纠结了一下，觉得比起玩恋爱游戏，还是把那人作为拍摄对象更好。”
“哈？”
岩泉皱着眉听完了及川这句话，颇为咀嚼了一番。
虽然这人频繁换女友这点令人颇为火大，但仔细想来，每段感情及川都处理得很好，好聚好散是他对于感情的基本态度，至少没听说哪位女生哭着和他分手或者藕断丝连互相纠缠过。
至于作为还没毕业就开始接商拍的摄影师，及川一直坚持着那条红线——只要是他拍摄过的模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和对方发展出什么工作以外的关系；反之只要是交往过的对象，便不会成为他镜头下的人物。
因此虽然总有个别女孩子以拍照的名义来接触及川，见他将私生活和工作切割得如此清楚，也都只好死心了。
所以这次是怎么回事？
“喂，人渣川，人家在戏剧社是有交往对象的，你别乱来。”
及川没回答，岩泉就站在原地，撸了袖子叉腰盯着他，直到及川感觉背脊发麻。
“清水拒绝了我。”他无奈地解释道，“我要拍的是戏剧社的其他人……不过，他还没答应我。”
“他？”岩泉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就说你一直嫌弃宿舍的空间太小，怎么突然转性了——果然我认识的人渣及川彻干不出什么正经事。”
及川站起身来，走到窗边，透过那扇百叶窗向下望去。
有个灰发的身影抱着书和同行的朋友挥手道别之后，走进了对面那栋楼。
“对面是文学部的宿舍，隔壁是法学的。”岩泉适时提醒及川，“你之前和春田还有江野交往时，可没见你这么积极。”
“都说了我没打算玩恋爱游戏，拿出诚意努力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那……祝你顺利毕业？”
“顺利毕业是不够的。”及川摇了摇手指，“我要我的毕业设计在这个学校，从今往后没有人可以超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