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言珸

4、番外：新年快乐

　　江洲市的冬天冷得刺骨，除夕这天气温直接降至零摄氏度，傍晚时分奚杨和何寻从超市买了年货出来。一出门就吹来一阵冷风，奚杨提着一袋子的东西，一双手裸露在外，冷风穿过围巾和毛领的缝隙，冰冷的触感掠过脖颈，叫得奚杨一哆嗦。
　　铃声响起，奚杨摸了摸包翻找手机，何寻主动接过她提着的一袋东西，点了头示意两人赶快去车里。奚杨接了宋暮打来的电话，一头缩着脖子，将下巴抵在围巾上，一手被和何寻握住，攥进了何寻的衣服荷包，两人跑到车上。
　　何寻将车里的暖风打开，奚杨和宋暮说得正起劲。只听到奚杨兴奋地说：“真的，那我现在就来你家！”
　　“去哪？”何寻问道。
　　“去暮暮家，说了好久她家猫要是生崽崽了，得给我留一只，咱们这就接猫去。”
　　何寻开着车，瞧着她一脸高兴的样子问，“你会养吗？”
　　“暮暮说了，小奶猫离不开妈妈，我也没养过，这不专门等小猫养到2个月大了才让我去领。再说了，遇到问题了就找暮暮，难度不大。”
　　车子开到佳馨花园小区停车库，宋暮抱着一个纸箱子在楼梯口等着，奚杨打开箱子看到一双蓝眼睛盯着自己喵了一声，瞬间心都化了。
　　宋暮又拿出一个袋子，指了指说：“这是它平时爱玩的玩具，这个是营养膏，小猫接回家后多少有些不适应，你就把它放在箱子里，它有安全感些，你有不懂的随时微信cue我。”
　　“好嘞好嘞，那我先带回家了，等我遇到问题了再找你。”
　　宋暮点了点头，抱了抱奚杨，对她说：“奚奚新年快乐。”
　　奚杨回抱着宋暮，拍了拍她的背，笑着说：“你也是，新年快乐！”
　　宋暮目送两人离开，奚杨一上车就打开箱子的一角，朝着小家伙不停“喵喵”叫。
　　“你该不会是妄图让它听懂你在说什么吧？”何寻一手握着方向盘，扭头看了一眼。
　　“这不逗它嘛，反正我说的它听不懂，它说的我也不明白。”奚杨说道。
　　何寻笑了笑：“嘶，你知道在猫咪眼里，你现在这个角度像什么吗？”
　　奚杨疑惑地抬头问：“像什么？”
　　“你知道鱼为什么怕猫吗？，下次你试试以鱼的视角去看水缸外的猫。”何寻摸了摸奚杨脑袋，又说：“乖，别吓唬小猫了。”
　　奚杨盖上了盒子。“我们给小猫取个什么名字了？它还没有名字了。”
　　“蓝胖子”
　　“肥坨儿”
　　......
　　奚杨打断何寻的取名，“这都起的个啥啊，人家再不济也就是个婴儿肥，哪有取这样名字的？”
　　何寻看了一眼又说“要不叫元宝？饺子？汤圆？”
　　奚杨想着“元宝”“饺子”“汤圆”，慢慢看向车窗外，树上挂着的灯笼突然一下子全亮，明明是眼睛看到这些色彩和亮度，可一时间竟是鼻子先感触到这一份颜色和光亮，那些缠绕的小彩灯和灯笼彼此交相辉印，让人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过年的氛围，这是江洲市每年例行的传统，在过年前将树上挂满彩灯和灯笼，人们走在街上一派的红红火火、光彩熠熠。
　　“要不就叫新年吧。”奚杨温柔地瞥向何寻，眸子里掩着暖意。
　　何寻愣了一下，想了想回了一句“好。”

　　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何寻进房间看着正在睡梦中的瞌睡虫。
　　何寻蹑手蹑脚的走到床上，在一侧躺下，他捋了捋奚杨脸上的碎发，奚杨眼皮动了动，睁开睡眼看到何寻，一手揽着他的腰顺势钻进怀里，声音沙哑地问：“几点了？”
　　何寻开了一眼手机，低声回道：“十一点五十八了。”
　　“还要继续睡吗？”何寻摸了摸奚杨软乎乎的小脑袋。
　　一阵睡意绵绵的呜咽声从被子里传出，奚杨撅着嘴巴委屈巴巴地说：“不睡了。”
　　胡乱在床上摸了一通，奚杨终于摸到了手机，时间显示十一点五十九。
　　“还有一分钟就新年了，何寻，你知道过年意味着什么吗？”
　　“一家人团团圆圆。”何寻望向奚杨的眼睛说道。
　　奚杨依偎在他肩膀上，扭了扭脑袋，“也不全是，我们团年是有着更深的意义的，只是这些意义被我们遗忘了。”
　　奚杨继续说：“团年时，我们会全家人聚在一起，彼此间都穿着新衣裳。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穿新衣服吗？”
　　何寻接她的话，握着她的手说：“为什么？”
　　“我们穿新衣服是因为我们祖先和神灵作为动物“蛇”这个属性，蛇每年是要蜕皮的。所以我们每年都会提到除旧布新，过年也就穿着新衣服。”
　　奚杨握着何寻的手，“蛇蜕皮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在年关，和我们的祖先一样，我们都处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在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抱团，在我们最弱的时候，回家
　　团年的意义是一起度过难关。”
　　何寻低头吻住奚杨，奚杨嘴角一笑。

　　二零二四年，二月十日，零点。
　　甲辰年正月初一，辞暮尔尔，烟火年年。

　　“新年快乐，小奚。”
　　“新年快乐。”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喵叫，似是回应。
　　奚杨扑哧一声笑出来，看了眼角落边的盒子又看了眼何寻，“你看新年多聪明，以为我们在叫它了。”
　　何寻想了想，还是问她：“怎么想取‘新年’这个名字？”
　　“希望年年今日，我门都在一起，过年关，相互抱团。”
　　何寻抱紧奚杨，“会的，以后的岁岁朝朝，我都会陪你抱团度过年关。”
　　“好，你失言过一次，这次可不许耍赖。”
　　何寻眼光流转，嘴唇动了动，与奚杨的目光持平，“小奚，我其实从来没失言过。”
　　奚杨神色一愣。何寻继续说道：“2016年高中毕业去伦敦的那段时光十分难捱，我在几个月后才看到你写的信，第一年的新年，家里的人都提心吊胆，我妈一颗心整日吊在医院，我哥忙着医院的工作和我爸的事情，我在店里打包了三份面条提到医院，英国的医院里没有新年的氛围，我们三个都知道那天过年，但在异国他乡，我爸躺在病床上，谁嘴里都守着一句“新年快乐”怕说出口。”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我在医院用微信给你发信息，聊天框里打了很久的‘新年快乐’，我在心里反复挣扎，不断退缩，后来终于怕过了国内的零点给你发了出去，结果看到一个感叹号。”
　　“2017年第二新年，我哥看出我的事情，他说要是放心不下，就回国一趟，我回去了，在你家对面的咖啡馆坐了一晚上，你家的灯从未亮过，你也从未出现。我在咖啡馆的圣诞树上，给你写‘奚杨，新年快乐’。”
　　“2018年，你大三，我又赶在过年的时候从伦敦飞回国，第三年，你家的灯还是没亮，我在咖啡馆又写了一张‘奚杨，新年快乐’的卡片。”
　　“第四年，疫情爆发，我没买到回国的机票，在微博上，我看到你更新了新年的视频，我佯装成你千百粉丝里的其中一个，却在评论里真心实意对你说新年快乐。”
　　奚杨抹了抹眼泪，眼眶红着，泪珠打在衣服上。何寻说：“第五年，我爸恢复得不错，我决定回国工作，可我运气怎么这么不好，除夕那晚，我从璧南河的北边走到南边，不知不觉又走到你家附近，这次你还是没在。进咖啡馆的时候，老板给了我卡片，问我今年还要写同样的话吗？我点头回答了他。”
　　“第六年，你去了韩国，那天我上了宋暮的节目，在录制的间隙，我刷朋友圈看到陈禹发了一张首尔林的照片，照片里有大雪，有树林，有鹿，而你明明那么模糊又那么远，我却一眼就知道是你，我看着照片上的你，在陈禹的朋友圈下写新年快乐。”
　　奚杨直起身，坐立起来，问：“那天你录完节目和暮暮去吃饭了？”
　　“嗯，新年快乐听到了吗？”
　　奚杨抹了把眼泪，扑进何寻怀里，“听到了，但那个时候谁会自恋地认为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就算这样想过，也不敢相信。”
　　何寻擦了擦奚杨的泪水，把她搂紧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用脸依偎着她毛躁的发顶，
　　“我一直，都在回望你的视线里对你说，奚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奚杨。今年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奚杨伸手摸着何寻的脸，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