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年》言珸

3、第 1 章 回校

　　九月，江洲市的阳光依然带着酷暑的炙热，奚杨从展览馆出来，一出展馆大门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浪席卷，奚杨斜挎着相机，沿着阴凉的地走到咖啡馆，一推开门，冷气从头顶吹下来，一身的热意总算是消减了不少。
　　奚杨点了一杯冰美式，把电脑和相机从包里拿出来，打算把刚在展馆拍的相片导在电脑上，一开电脑，消息通知便不停地出现在右上方。点开微信群聊，视觉地理杂志编辑部的同事便在询问今日的活动返图。奚杨抿了一口咖啡，在群里回复了一句“稍安勿躁，正在导”的消息后便在电脑前一顿忙活。
　　《视觉地理》是江洲市顶顶有名的地理风光杂志，以艺术、文化、社会、人物、历史和人性的多元视角呈现影像世界，所刊登的作品拿奖地不在少数。奚杨算是幸运的，一直以来有着摄影的爱好，从大学开始便陆陆续续给《视觉地理》投稿，后来果真有作品入选，国内读完大学后奚杨去到韩国读研，恰逢杂志社开辟了一个专栏，需要指定主题的摄影内容，编辑觉得奚杨的摄影风格符合社里的要求，便找到她兼职拍了不少作品。奚杨在硕士毕业的这一年，编辑萧萧突然找她聊了聊工作想法，告诉她社里缺人，问她要不要考虑回国接下这份摄影的工作。没想到一来二去，竟莫名把工作敲定了下来。
　　黑屏的手机突然亮起，一个来电打了过来，奚杨看到来电人的备注，慌忙接起电话。来电是本科期间的大学老师，新闻学院的院长章玉和。奚杨的毕业指导老师是章玉和，毕业后章老师对她也帮助良多，两人一直保持联系，前几日奚杨接到章老师的电话，说今年恰逢百年校庆，新闻学院是出了名的宣传一把手，院长更是以身作则，立足学校百年校庆办了一个媒体展，而这媒体展的一个环节便是往届毕业生的优秀毕设作品。奚杨当年拿了全院唯一的一个优秀毕设，现在又是《视觉地理》的特邀摄影师，章老师特别叮嘱奚杨回学校参展，给学弟学妹讲授拍摄的经验。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在学校图书馆的视听阅读室。奚杨接通章老师电话后，章玉和亲切地说：“你也不用太紧张，等会展览就和学生谈谈你创作时的一些想法，你呀，就当回来逛逛学校。”
　　奚杨笑了笑，告知老师，这边工作一忙完，马上就到学校。
　　奚杨挂完电话还是有点紧张的，毕竟都毕业这么久了，现在的孩子又都人才辈出，那时候拍的片子说不定还没有现在的学生拍得好。而且，她自己当年交了毕设后也没再看过，最近本想着拉一遍片子，结果工作忙起来也不了了之。
　　照片传得差不多，奚杨看了时间已经三点，整理了下电脑，便打车去往学校。奚杨在校门口买了一束花，抱着花走到图书馆门口，一进馆，就看到了走廊一连串的海报，这些都是优秀毕设的海报展，奚杨走进去，把花献给章玉和，章玉和一身苎麻连衣裙，抱了抱她，两人闲聊几句，便坐下观看毕设。
　　奚杨作为嘉宾，第一个放映的视频便是她的毕设。作品是关于“星星的孩子”，当年她加入学校的义协，作为志愿者去照顾这群孩子，因为过程中多有触动，便萌生了拍摄纪录片的想法。影片不长，先是导入了“孤独症儿童”的数据，再以3个典型个案为例，以“锁”、“靠近”、“光”为线索串联整个故事，奚杨能感觉到，在播放到孤独症儿童的学校学习、家庭生活以及孩子的生活片段时，底下有隐隐的啜泣声。
　　影片快至结尾，出现了一段路采，奚杨记得，当时章玉和院长认为，仅仅纪录孩子们的片段还不够，可以加入一些社会的看法和支撑，便提议她补拍路人的采访镜头，当时交片子时间快截止了，她又正好得了重感冒，身体虚弱得很，便拉着同寝室的宋暮陪她补采，到处抓路人接受采访。
　　“星星也会迷路，孩子也会找不到家。”银幕里，第三个接受采访的声音出现，是一个男生。
　　“但星星迷路时，月亮会循光牵回那些迷失的星星，孩子找不到家时，月亮会一路跟着他。”
　　“如果有孩子永沉暗夜，那社会就是唯一的光。”夕阳橙红，余晖垂打在少年的发丝，他手里拿着小蜜蜂收音，人名条缓缓出现“何同学”三个字，人名在持续了两秒后便消失了。
　　镜头里夕阳辉煌，少年的脸干净温和，因为逆光，看不清他脸上的棱角，但观看银幕时，当你注视他说话时的眼神，你会觉得十分坚定。
　　奚杨愣住了，第三个被采者是何寻。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毕设里有他？
　　奚杨回忆起补采那天，因为自己感冒加重，拍到一半便发起了烧，后来被宋暮送回寝室休息了三天。当时学院隔天就得要上交，宋暮看她有气无力的样，便帮她把路采稍微剪短后就导入到影片，所以后面补采的这个镜头和剪辑都是宋暮帮忙弄的。
　　那何寻就是这个时候被宋暮采访到的。他，原来那时候回国了吗，他来我的学校，找我吗？
　　观众看到何同学出场似乎有些躁动，出现了窃窃私语的声音，奚杨转头看到一群女生欢喜地盯着银幕。奚杨心想，果然啊，不管过了多少年，年少的女同学总是会反复喜欢上意气风发的何同学。
　　何同学，何寻，这么多人喜欢你，那你又会在这么多人中回头看到谁一眼呢？
　　观影完毕，主持人邀请了奚杨上台分享创作时的感受，接着便是台下学生提问的环节。
　　一个学妹站起来举手，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她。
　　“学姐，我也是新闻学院的学生，刚看了您的作品，发现有很多突发的跟拍镜头，你当时用了稳定器还是自己拿着机子拍的呀？”
　　奚杨托着手放在下巴，一个沉思回忆的状态，然后笑了一下说：“是直接上机子拍的，因为纪录片的确不像故事片可以设计，很多情节突然来了，你也顾不上装稳定器了，大部分的跟拍镜头都是我手持的。”
　　章玉和在台下打笑道：“你们这一点可真的是要和学姐多学学啊，她这手啊，才是真的‘稳得起’，当年全班纪录片课程拍摄，学院恰好把稳定器都外借了，她瘦瘦弱弱的一个小姑娘还要拍运动题材，我课上还担心她最后肯定拍不了，后来全班作品交上来，就她的片子像吃了稳定器。”
　　奚杨抿嘴笑了笑，看到中间一个女生举手提问，奚杨示意女生提问。
　　“学姐，我就想问问你，影片最后路采的何同学是怎么采访的呀，有大帅哥的联系方式吗？”问题一出，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阵笑声。奚杨看到台下几个期许的眼神等待答复。
　　“他呀......”奚杨眨了眨眼，脑袋向右一偏，想着怎样组织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