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芽》魔仙堡头号扛把子

6、第 6 章

　　“今天他还会来吗？”

　　“肯定会，他最近不是每天都来。”

　　与陆年公司隔着走廊相望的另一家公司里，两位女职员正凑在一起捧着杯子对着电梯间窃窃私语。

　　两人话音刚落，1号电梯门打开，西装革履的叶程衍准点从中步出。

　　“这不是来了！你快去找他要个联系方式啊，省的整天日思夜想。”

　　面对同事热络地提议，另一个女职员害羞地直往后缩。

　　“我就过过眼瘾！再说……人家那么优秀，没准已经有女朋友了，哪还轮得到我。”

　　“怎么可能！谁有女朋友还整天来找男的吃饭啊……”

　　陆年突然打了个寒颤。

　　天气越来越冷，他这小身板哪怕待在空调房里也觉得发虚。扭身去拿搭在椅背的外套，抬眼正好看见李姐为首的一群女同事正含着笑意在茶水间朝他招手。

　　“你最近和楼上小叶总走的很近哎。”

　　叶程衍年轻有为，大家私底下都叫他小叶总。

　　自打上次两人约定好一起吃饭，工作日叶程衍从不缺席。也许在外人看来两人关系不错，不过要说走得近，不至于。

　　大概也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

　　“问你个私密的问题，小叶总有女朋友吗？”

　　确实很私密……陆年顿了顿。

　　他和叶程衍的交往处在点到为止的舒适状态，聊工作，谈琐事，但私生活，从不提及。

　　他仔细回想，似乎并未听叶程衍提起过有女友。但也有可能这位女士现实存在，只是自己尚不知情。

　　“我不是很清楚。”陆年如实回答。

　　“那你帮忙打探打探？”

　　叶程衍招人喜欢并不稀奇，只是……

　　“李姐，你一已婚妇女问这个不好吧。”

　　“想什么呢！”李姐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咱们公司小姑娘脸皮薄，我帮她们开口呢！”

　　陆年并不喜欢窥探别人隐私，也不愿意套取别人的秘密去取悦同事。但今天李姐拜托的事他没拒绝。

　　要说原因，可能他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吧。

　　如果叶程衍介意，他就保守秘密，他暗自盘算，数着时间等待向来准时出现的叶程衍。

　　那一头叶程衍则被两个女孩绊住了脚。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堵住告白，如何不伤女孩自尊心的礼貌拒绝，他已有诸多经验。所以也只花了两分钟，便让女孩红着脸心甘情愿地离开。

　　早些时候陆年公司的同事对叶程衍的到来反应相当热烈。不过人的习惯很容易培养，现在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还出现了某种奇怪的条件反射——小叶总来了，到饭点了，准备干饭！

　　这不叶程衍前脚刚跨过感应玻璃门，靠门口坐的同事就站起身伸伸懒腰准备吃饭去了。

　　“不好意思，今天迟到了。”

　　叶程衍轻轻俯身，语气平实温和。

　　这就是为什么陆年总是自觉地把自己认定为叶程衍的泛泛之交——因为这个骄矜的贵公子无论何时都保持着绝对礼貌。

　　就像这次，明明只是晚了几分钟，却要郑重地道歉。

　　十分客套，却不免疏离。

　　陆年闷闷答：“没事。”

　　楼下的餐馆已经坐的满满当当，他们只能和别人拼桌。

　　同桌的小情侣吃地异常缓慢，陆年佯装食物烫嘴，几乎是一口一根面条才生生把他们耗走。

　　叉子在半凝固的酱料里划了好几道印子，陆年终于开口，“你，有女朋友吗？”

　　他也想拐弯抹角不那么直接，可是当他打定主意开口的那一瞬，这个问题就这么不过脑子地脱口而出了。

　　叶程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不及防。他愣了一秒，然后抬眼似笑非笑地望着陆年。

　　“不是我问的！”陆年耳根滚烫，他觉得叶程衍肯定是误会什么了，“我同事托我问的。”

　　“哦？”叶程衍拉长语调，不着痕迹地转了转腕上的名表，表盘上映照着自己毫不顾忌飞扬上翘的唇线。

　　“有过。”他答，“你呢？你女生缘应该挺好的吧。”

　　反客为主，叶程衍顺利地把问题抛回陆年身上。

　　“我？”陆年局促地摸了摸鼻子，“没有……”

　　很含糊的回答，含糊到可以看作是在回避问题。

　　可叶程衍偏偏知道，他两个问题一并作答了。

　　“唔。”叶程衍沉吟，“你对自己的认知好像有一点偏差，你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比如我，比如你后座那个清瘦的女生。

　　金属餐具在瓷质盘子里游弋的声音戛然而止，陆年感觉气温一下升高了好多，高领毛衣包裹下的脖颈也在微微发烫。

　　“别拿我开玩笑了。”他有种想逃的冲动。

　　他很害怕别人探寻自己的一切，过去也好，情感也好。他何尝不知道设防的一直都不是叶程衍，而是他自己。但是让他撕扯开自己精心包裹的秘密，坦诚相待，他却远没有那份勇气。

　　午餐在不尴不尬的告别里结束，索性明后两天是双休，让陆年觉得可以好好喘一口气。

　　但事与愿违，他一静下来，脑海里就止不住去想自己和叶程衍的关系。千头万绪，繁杂扰人，陆年捏着手机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拨通了齐澜的电话。

　　“齐姐，你觉得小叶总……和我关系怎么样？”

　　对方正在敷面膜，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生怕动作大了把面膜给扯了，“这你问我？这事不是应该你自己最清楚吗？”

　　他就是想不清楚啊。

　　自从他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后，潜意识里就十分抗拒和同□□朋友，久而久之，他已经忘了和男性友人的正常相处模式了。

　　“那你有没有觉得小叶总很较真……监督我吃饭之类的。”

　　“什么呀，还不是为你好。想我闺蜜监督我减肥的时候，可比小叶总严厉的多，我敢多吃一口肉，她真敢赏我大嘴巴子。小叶总对你算仁慈的了，你惜福吧，我的小陆同学。”

　　所以，是他戒备过了头。

　　陆年挂断电话，觉得心里好受许多。瞅着到了饭点，叫了个外卖，端端正正拍了照片给叶程衍发过去，也算没白辜负他的一片好心。

　　“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叶程衍一看母亲脸色不佳，反扣手机，夹了一筷子菜奉到她碗里。

　　程济淮没动嘴，反而停下筷子，斜了眼身旁的丈夫。

　　“你们爷俩真可以啊，吃饭都抱着手机，离不开啊？要不下半辈子都和手机过去吧，省的我在这操心！”

　　“别啊。”叶盛涛正在谈生意，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好言好语的程教授今天火气这么大，赶紧摁灭了手机哄道：“我这辈子啊，就跟定程教授咯，程教授可得照顾我！程教授都不替我操心，那我可就是个没人要的臭老头了。”

　　“我照顾你一个都够呛，还有一个怎么办？”

　　叶盛涛这才明白妻子用意，赶忙在旁边附和，“对啊，还有一个呢？都二十六的大小伙子了，怎么还在我们家拖累我们老两口啊！”

　　叶程衍看着“等会儿聊。”发送成功，才把心思落到这饭桌上的戏来。

　　“程教授，我这难得回趟家，您就赶我走啊。”

　　“你看看！我是这个意思吗？”

　　程济淮语气一抬，叶盛涛赶忙帮腔，“不是我说啊，小衍，你也不小了，总得考虑考虑人生大事了。”

　　叶程衍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就说程教授怎么突然从学术的海洋里遨游回来就想见他了，昨天连夜帮他连机票都订好了，原来是另有所图。

　　“我啊，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人啊，要是突然闲下来会十分空虚，搞不好会得抑郁！我虽然也去国外交流过，但我骨子里还是很传统的。我想你也不小了，结婚，生子，我往后几年好歹还有个忙活的劲儿。”

　　“我爸不正好缺个贴身秘书，别人做您也不放心，您能力强，外语好，肯定行！”

　　“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还不省心？”

　　程济淮筷子一搁，十分委屈。

　　她年轻的时候事业心重，写论文，评职称，带学生，忙的脚不沾地，一直疏于对孩子的关爱。现在年纪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体内激素在作祟，一时间情感泛滥，每天想着儿孙绕膝，共叙天伦的场景。

　　特别是最近和她交好的朋友来看她，带着外孙女，乐乐呵呵，她羡慕又憧憬。她相信，孩子要是给她带啊，她肯定带出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好孩子。

　　但问题的根本在于自己的儿子全无动静。

　　“我啊知道你忙，擅自做主给你约了我们学校新考来的一位讲师。小姑娘家境很好，人也漂亮，明天你无论如何给我去见一面，吃顿饭！”

　　叶程衍既不能驳了母亲的好意，也不能使女方无端陷入难堪，所以隔日准时到达了订好的餐厅。

　　等了片刻，女方穿着靛色的碎花旗袍现身。

　　女孩个子高挑，长发挽在脑后，面容娴静端庄，眉眼里透着一股倔强和英气，是他妈妈喜欢的类型。

　　“我听程教授说你一直在外地做生意。”

　　“是。”叶程衍一边应答，一边绅士地替女方拉开凳子，将菜单递到女孩面前。

　　烛光幽微，小提琴曲悠扬沉醉，叶程衍自然知道这是母亲的特意安排，可是气氛烘托的再到位也是无济于事。

　　这顿饭吃得很是煎熬。

　　女方注重仪态，细嚼慢咽，礼节无可挑剔。

　　不愧是程教授看好的人，叶程衍不得不佩服母亲挑人的眼力。

　　而他能做的，就是顾全女方的感受，给女方一个良好的就餐体验。尽管这场相亲突如其来，他十分不情愿。

　　他毕竟不是演员，就算全程竭力保持着平和，还是被女人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看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叶程衍抱歉地笑笑，他确实有些焦躁。

　　如果他赶不上今晚飞A市的飞机，那么明天他就要缺席和陆年约定的午餐了。

　　两人拘泥客套的闲谈，直到侍应生鞠躬送行，这顿漫长的晚餐才终于落下帷幕。

　　根据程教授的安排，双方还要再去看一场电影。但为了赶得上飞机，叶程衍必须现在就和女方挑明。

　　“不用说哦，我看得出来。”女方看他似乎有话要说，在他前头顾自笑起来。

　　“你一直看着手机偷偷笑……是喜欢的人吧。”

　　他有做的很明显吗？叶程衍愣神，他明明十分克制。

　　“也不是你一个人不情愿。我会和程教授说是我没相中你。”没有想象中的纠缠和解释，女方挥挥手，走的洒脱，“我看得出我们是一类人，再联系。”

　　望着越来越远的背影，叶程衍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却率先震起来。

　　“明天中午见！”

　　似乎是联想到了那一头发信人惺忪睡眼的可爱表情，叶程衍一时晕眩，幸而夜风带来一丝清明，他回道：“明天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