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沙木平

66、第 66 章

　　第二天月仪五点半就起来了，月仪走出房间的时候，周围还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还没有亮，月仪在刷牙的时候，奶奶也起来了。
　　“奶奶，你怎么起那么早啊？”月仪说。
　　“睡不着了。”奶奶说，“肚子饿，就吃个粽子再去搭车。”
　　月仪抬头看下奶奶，发现奶奶鬓边的头发都已经是银白色了。
　　“我不饿，现在天气冷，你回去多睡一会吧，平时要注意吃好点，注意身体。”月仪说。
　　“会的。”奶奶说，“我要买点猪肉。”
　　月仪看着奶奶走下楼，发现奶奶下楼梯，都是一手扶着墙壁，再慢慢抬脚放下去，每次都是先把左脚放下去，再把右脚放下来，每次都只是下一级阶梯。奶奶下到一楼的时候，便去打开大门。这时月仪已经刷好牙，并走进房间背好了书包。
　　走到大门的时候，虽然天还没亮，但也陆陆续续看到路上有身影在走动，而村里唯一的一个卖猪肉的地方，已经围了三四个人在那里。因为隔的比较远，月仪感觉那几个人的身影就像在电视看到的皮影戏的影子的感觉。
　　月仪走到对面的石凳上坐着等车，时不时看向猪肉铺那里去，说是猪肉铺，其实就是一个小小的地方，放着两张八仙桌，东北西三面都是没有门的，南面是靠着墙，头上是遮雨的屋顶，这个看起来没有六平方米，三面没有门的地方，以前月仪觉得是最有钱的地方，因为只有这里才能买到肉。
　　月仪还在走神的时候，看到奶奶已经提着肉回来了，这时天色比刚才明亮了一点，月仪能看清她身上棕黄色的外套，已及手里装着猪肉的红色袋子。
　　“车还没有来？”奶奶走近的时候问。
　　“应该快来了。”月仪说，“你买了什么肉？”
　　“买了点瘦肉煮汤。”奶奶说。
　　“平时要吃好点吃多点。”月仪说。
　　月仪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到车出现在村口了，并且在转弯的时候，响了两声喇叭，车头的两个车灯亮着。
　　“我上车了，奶奶你平时要注意身体。”月仪说完之后，便开始上车，车上的灯亮着，车上已经坐了很多人了，座位基本都坐人了，每次开学的日子都是最多人搭车的。
　　月仪刚上到车，还没找到座位，突然看到奶奶走上车门的阶梯那里。她望着车里面好像在找寻什么。月仪向前走两步，奶奶便看到了月仪。
　　“奶奶，你怎么上车了？”月仪说。
　　“我看看你，找到座位坐了吗？”奶奶说。
　　“还有座位坐。”月仪说，月仪说的时候，看到车下面有一个学生想上来，但奶奶站在了车门中间那里，不过那学生没有催奶奶上来或者下去。倒是司机说了：“今天开学，下平田镇的不要上来，自己中午撘摩托车去，等下还有很多学生要上来搭车。”
　　司机把这句话重复了两遍，然后车上有两个中年大叔和一个阿姨下车了，奶奶也在司机说这句话的时候走下车门了。车上三个人下车之后，下面又上来四个背着书包的学生，车便开动了，车开动的时候，车里面的灯关了，一下子车里面有点漆黑。月仪透过车窗，看到奶奶还站在家门口那里，那画面，让月仪心里突然生出很多感伤。
　　车缓缓往前开，车窗外是灰蒙蒙一片，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连绵大山，车里面虽是坐着很多人，但是却是很安静，时不时有个别声音说话。
　　半个小时之后，车窗外已经完全天亮了，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路边的一排排房子，而车里面的声音开始多了起来。
　　而月仪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月仪先是想到奶奶站在家门口的画面，然后接着想到弟弟昨晚把他的压岁钱给自己的情景，脑里总是出现弟弟那句话：“我不去读书了！”
　　月仪想到弟弟这句话，就好像有一种情绪在包围着自己。一直到车开了很远很远，月仪才渐渐摆脱这种情绪。
　　“镇江到了，镇江的下车！”售票阿姨的两声吆喝，让月仪突然回过神来，已经到学校了，要下车了。
　　月仪背起放在膝盖上的书包站了起来，因为车上比较多人，车走道那里也站着很多人，月仪边往外走边说：“让一下，让一下。”当月仪下到车之后，后面也陆续有几个学生下了车，当后面的几个学生下车之后，车门就关上往前开了。
　　月仪侧脸看着车往前开，并且变得越来越小，月仪那种感伤的情绪又上来了。
　　这样的情景，这样的画面，以后是不是没有了呢？
　　月仪并没有看很久便往学校走去了，一切都是熟悉的模样，街道两旁的很多商店都开门了，有些包子店那些包子都还冒着热气。月仪在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买了一个包子继续往学校走去。
　　走进校门口那一刻，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马上袭来。月仪清楚知道，高三第二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高考也只有一百二十多天了。
　　由于来的比较早，校道上并不是很多人，只是偶尔看到一两个人背着书包在校道上走，校道满地树叶，宿舍前的排球场和篮球场也是空荡荡的，让月仪一下子有种冷清的感觉。
　　上到宿舍，宿舍还没有人来，月仪从窗边摸出钥匙开了门之后，那种在校门口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袭来。月仪放下书包，找到一张抹布，打湿并拧干水之后，开始爬上自己的床把灰尘擦去。
　　月仪整理好自己的床铺之后，背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宿舍走廊的脚步和说话声，但是这偶尔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更显得宿舍安静了。月仪拿起自己床头前的那罐星星端在手里看了一会之后，便拿起一本高考素材来看。
　　“月仪，你这么早来了？”李秋萍是第二个来到的人，她看见月仪坐在床上便问道。
　　“嗯，我家只有一趟车来学校，所以要很早起床去搭车。”月仪看着李秋萍回答道。
　　平时看到的李秋萍和林水柔都是两个人一起，现在只看到李秋萍一个人，月仪忍不住都想问：“你没有和林水柔一起来吗？”但是月仪意识到她们并不是在同一个镇，平时她们真的太好了，好到都让人习惯看到她们两个人一起的情景。
　　“你家哪里的？那么少车？”李秋萍边往自己的床位走去，边问。
　　“平田镇的。”月仪说。
　　“哦，我记得你说过的，我有同学也在平田镇，听说那里很山的，都是泥路，车都很难过去。”李秋萍说，并把书包放在床上。
　　“我家离平田镇还有一段距离。”月仪说。
　　“那你家真的好远！”李秋萍从里面拿到一张抹布之后，边开始抹床，边对月仪说。
　　“嗯，我五点半就起床去搭车了。”月仪说，李秋萍来了之后，月仪不怎么看的进去放在膝盖上的高考作文素材。
　　“这么早？”李秋萍有点吃惊的翻过头看着月仪，“那你搭了多少个小时的车才来到这里啊？”
　　其实月仪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说自己是五点半起床搭车了，每次别人问自己怎么来这么早，自己都会说一次，不过月仪平时也很少回家，算起来说的也不算多吧。
　　“差不多四个小时吧。”月仪说。
　　“这么长时间，差不多可以去到大城市都可以了。”李秋萍边说边继续整理她的床铺。
　　月仪却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了，说来，在这个宿舍，除了和谢绍君以及林乐婷，自己很少和别的同学说过这么多的话，说这么长时间的话，大概因为宿舍就只有自己和李秋萍两个人，自己才能和她说这么多话吧，如果多来一个同学，可能自己就说不上话了。
　　李秋萍抹了一遍床铺之后，拿着毛巾往卫生间走去，月仪看着李秋萍的背影，想起她平时老说自己胖，其实她的背影还挺苗条，而且她人比较高。
　　“你怎么也来这么早啊？”月仪看到她拿出毛巾出来之后，找话问到。
　　“我搭我哥的车来的，他刚好要去市里办点事。”李秋萍答道。
　　月仪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月仪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和别人说话，而李秋萍在抹了第二次床铺把毛巾拿进卫生间出来后，开始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而月仪则又把视线看移回自己膝盖上的高考作文素材上，当翻过一页的时候，看到了复旦大学熙园的照片，月仪盯着照片看，心里又忍不住澎湃。
　　“月仪，你吃不吃这个，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李秋萍的声音让月仪回过神来，月仪看着李秋萍递过来的油角，不好意思说要也不好意思说不要，其实月仪心里是挺想尝尝的。
　　“吃一个，我妈妈做的。”秋萍说。
　　“谢谢。”月仪终于还是伸出手拿，月仪刚拿在手里，这时宿舍又来了一个同学，麦可欣。她一走进宿舍，就说：“你们两个来这么早啊？”
　　“月仪来更早，她五点半就起床了！”李秋萍说，“吃一下这个，我妈妈做！”
　　“哇，谢谢。”麦可欣边拿边说，拿到之后，直接放进嘴里吃：“好香，你妈妈手艺真好。”
　　“我妈妈会做很多好吃的。”李秋萍说。
　　“你妈妈好厉害啊，我妈妈就比较少做吃的，平时都是家常的菜，很少做过其他吃的。”麦可欣说。
　　果然麦可欣来之了之后，月仪就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说话的份，其实月仪有时候是真的羡慕麦可欣这种这么多话题可说的女生，她们应该都是很乐观很开朗的女生吧，她们应该都很受其他人喜欢吧，至少月仪看到，很多女生和男生都和麦可欣很好。
　　月仪又把自己的视线转回自己膝盖上的高考作文素材上，盯着书上复旦大学熙园的照片看，耳边时不时传来李秋萍和麦可欣说话的声音，后面有好几个同学陆陆续续来了，麦可欣来了不久之后，肖晓雯和陈静瑜也来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因为林水柔还没有来，李秋萍和麦可欣一起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李秋萍还看向月仪这里来问：“你不出去吃饭吗？”
　　“我等下出去。”月仪笑着说。
　　她们没再说什么，直接往宿舍门口走去。当她们都出去的时候，宿舍又是月仪自己一个人了，宿舍又突然安静下来下了。月仪看向绍君的床铺，绍君还没有来。想起绍君跟自己说过她家的那些事，月仪忍不住想：绍君在家会过的怎么样呢？
　　月仪没有想很久，就从床上爬下来，自己出去吃饭，然后又自己回来了。月仪回来的时候，她们四个都还没有回来。
　　下午很多同学都来了，宿舍渐渐吵闹了起来，特别是当林水柔来了之后，感觉宿舍的声音都被她和李秋萍的声音掩盖住了。
　　月仪午睡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肖晓雯拿着书本往外走，月仪看着肖晓雯的背影，好像突然知道她为什么每次考试都能保持前三名的原因了，而月仪几乎很少会这么早去教室的。
　　下午的时候，谢绍君也来了，月仪看到她的时候，感觉她跟上个学期没什么变化，脸上始终是冷漠的表情，可虽然她脸上是冷漠的表情，可月仪却觉得她比大多数人都容易接触。
　　唯一没有看到的是自己的下床铺林乐婷，一直到月仪去上晚修了，都没有看到林乐婷。
　　不过月仪没有多想，就上教室了。
　　尽管是开学第一天，可班上很多人一上到教室就在认真学习了，像肖晓雯下午就开始上来了，她学到现在应该都已经学习了四五个小时了。
　　月仪上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有同学把教室黑板上红色的高考倒计时换回正确的时间了。
　　高考倒计118天。
　　月仪看着黑板上显眼的数字，心里无来由的慌了一下。
　　像所有以往的晚自修那样，很多同学都在认真的做着练习，有一瞬间，月仪觉得今天并不是刚开学的日子，而是快月考的日子。
　　晚修月仪回到宿舍的时候，林乐婷的床铺还是空空的，宿舍并不是很吵，只是偶尔听到说话的声音，有的在刷牙，有的在整理床铺，有的在坐在床上看书，这安静的氛围，倒像是开学的氛围。
　　“乐婷还没有来吗？”在快要熄灯的时候，吴丽珊说了一句。
　　“应该明天才来吧。”另外一个同学回答。
　　然后宿舍又安静了，吴丽珊并没有继续说到关于林乐婷的话题，而刚熄灯的时候，陈静瑜从宿舍门口进来。
　　但好像大家都习以为常她这个时候回来，宿舍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第二天，林乐婷的床铺还是空空的，第三天，第四天，林乐婷的床铺也还是空空的。第四天晚修的时候，月仪回到宿舍，看见的下床铺还是空的，不禁想到平时她在收拾床铺的情景，以及她一说话，就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的画面。月仪心里开始忍不住想林乐婷怎么还没来，而宿舍并没有多人少在讨论林乐婷没来的事情，大家都在忙于复习，连平时很爱说话的林水柔和李秋萍这个学期开学之后，也很少说话了，不过她们还是一起去上教室，一起去吃饭。
　　第六天中午，月仪回宿舍的时候，看到了林乐婷。
　　“你怎么这么迟才来啊？”月仪忍不住问。
　　林乐婷看了一眼月仪，然后说：“我来收拾东西，我不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