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少年》沙木平

65、第 65 章

　　弟弟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大家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不想去读书？”短暂沉默了一下，爸爸先开口说。
　　“我学不会，不想去读了。”弟弟说。
　　“学不会，可以问问阿仪，怎么学啊？”爸爸说。
　　果然爸妈一直以为自己成绩很好。
　　爸爸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月仪这里来，月仪抬起头看向弟弟，问：“你上课有没有认真听课？”
　　“我听不进去。”弟弟说。
　　“那你在想什么？”月仪问。
　　“我没想什么，就是听不进去！”弟弟说。
　　月仪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这时妈妈开口：“不读书，你想做什么？去打工，还是像我这样一辈子都在耕田？”
　　妈妈的语气有点生气，弟弟一下子没有出声，只是低着头扒着碗里的饭。
　　“你以为打工很容易吗？”哥哥这时也开口了，“打工比读书还要辛苦十几倍，你每天都要不停的在流水线上干活，一刻都不能停，有时做的不好还会被组长主管骂。”
　　“我不怕辛苦！”弟弟说。
　　弟弟这句话一下子让哥哥说不出话来，甚至因为一时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而脸有点通红。
　　“到时候辛苦，不要说我们不给你读书！”妈妈说，语气比刚才还要生气。
　　弟弟没有出声。
　　“是因为不够钱用吗？”过了一会，爸爸说。
　　“不是！”弟弟小声说。
　　“真的不想去读书了吗？”爸爸问。
　　弟弟不出声，点点头。
　　“那你想做什么？”这时哥哥也有点生气了，“我现在都后悔不认真读书了，没有知识，没有技术，只能在流水线上干活，一天重复几千次的打螺丝，每天都是重复一样的动作，每天重复几千次，到时候你才会知道，打工远比读书还要辛苦！”
　　弟弟不吱声。
　　“听下你哥哥说，打工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妈妈这时语气软了一点。
　　“我学不进去，上课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明白。”弟弟小声的说。
　　“听不进去，也要去把高中读完啊，至少要拿个高中毕业证，你现在高一都没读完，就打算去打工了？”爸爸说，月仪听的出，爸爸想生气，可是爸爸在遏制着他的情绪，他怕他生气，更说不服弟弟去读书了。
　　“我学不进去！”弟弟说。
　　“那你想什么，学不进去！”爸爸还是忍不住生气了。
　　看到爸爸生气，弟弟不吭声。顿时，大家都沉默，大家都没有心思吃饭。
　　爸爸把碗里的饭吃完之后，把筷子放下就出去了，看着爸爸出去的背影，月仪心里有点难过，很快哥哥吃完走放下筷子出去了。
　　“你是在学校被人欺负吗？”看到爸爸哥哥都出去之后，月仪才问，月仪问的时候，妈妈看了一眼自己这里来，然后看向弟弟那里去。
　　“没有。”弟弟说。
　　“那你为什么不想读书，不读书，以后都没有书读了。”月仪说。
　　弟弟沉默。
　　“听你姐姐说，不读书，以后真的没有书读了。”妈妈说。
　　“希望你去读书也是为你以后好，难道，你真的想一辈子都打工，或者耕田吗？”妈妈继续语重心长的说。
　　月仪看向弟弟那里去，弟弟没有出声,在低头看着桌上的饭碗，月仪不知道弟弟在想什么，只是有一瞬间，突然觉得原来弟弟已经比小时候长大了，他的脸也已经轮廓分明。
　　月仪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月仪在回过头那一瞬间，蓦然发现妈妈的眼里有一滴泪在落下。月仪瞬间觉得无比的难过，月仪想起上一年暑假回来的时候，看见妈妈，发现她的皮肤黑的接近碳色，想起以往很多时候，她的肩膀上挑柴的身影、挑稻谷的身影、挑粪水的身影，有时候那一担柴的重量、那一担稻谷的重量，几乎是她瘦弱的体重的三倍，可妈妈都很少抱怨，每天都在重复的干活，可现在，突然看见她眼里有泪水，月仪的心里被什么刺痛了，可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在这一刻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当都吃完饭的时候，妈妈开始收拾碗筷洗碗。
　　晚上，月仪在收拾自己的东西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敲自己门，月仪打开门一看，是弟弟。
　　“姐，我不去读书了，这个给你。”还没等月仪开口说话，弟弟就先开口说了。
　　月仪低头看弟弟递过来的东西，是弟弟的压岁钱。月仪心里先是一惊，然后心里突然满是震惊和感动，这让月仪又忍不住想到，小时候家里煮了两个鸡蛋，弟弟把自己的鸡蛋掰一半给自己，自己吃一个半，而弟弟只吃半个。
　　月仪抬头看着弟弟，月仪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弟弟已经比自己高一个头。
　　“我有钱，你自己留着，这是家人给你的压岁钱。”月仪说。
　　“我准备去打工了，我用不到这些钱，你要用钱，你拿着。”弟弟说。
　　“你真的不想去读书，要去打工了吗？”月仪说，“你知道吗？你说不想去读书，妈妈很伤心，我看到她哭了。”
　　弟弟沉默了一下。
　　“我也看到了，可是我在学校真的学不进去，上课老师讲的我都听不明白。”弟弟说，“姐，你相信我，我知道自己做什么！”
　　“你小学成绩比我好的，怎么会听不明白呢？”月仪犹豫了一下说。
　　“我读五年级之后，成绩就不好了，你都知道的，而且我上初中之后，就更差了，其实我初三之后就不想读书了，爸妈让我读，我才去读的，可是去到学校，那些知识，我真的一点都听不懂，上课我都是在走神的。”弟弟说，“姐，你拿着，到时候我去打工有钱了，我会给钱你用的，你不要担心没钱用，你好好读书就好，我家就你读书好，就你有机会考上大学。”
　　月仪看着弟弟又把他的压岁钱递过来，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想哭却是不知怎么哭。好像从小到大，反而是弟弟比自己更懂事，反而是弟弟更照顾着自己。
　　“黄颖诗也不读书了吗？”月仪转移一个话题问。黄颖诗是弟弟小学的同班同学，长的比较漂亮，而且一直是班长，以前月仪会时不时拿她来打趣弟弟。
　　“不清楚，应该读吧，她好像和你是同一间学校，我没有和她联系过。”弟弟说。
　　弟弟这么认真的说，月仪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真的不读完高中吗？”月仪说，“你上课认真听，一般都听的明白啊。”
　　“我上初中就试过了，我听不进去。”弟弟说，说完，走进房间，把压岁钱放在桌子上就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对月仪说：“姐，你不要太省。”
　　弟弟说完，就往自己房间走去，月仪看着桌子上弟弟的压岁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何种滋味，有点想哭，可是眼泪在眼眶没有掉下来。月仪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不去读书，虽然他一直说他学不进去，可是月仪更多的想到的是，他初二的时候，自己放假回家就跟他讲了十几分钟的话，他就对自己说：“姐，今晚跟你讲的话，比我在学校一个月讲的话还多。”
　　弟弟在学校过的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可是即使是这么沉默的弟弟，可是他却一直对自己很好，小时候把自己的鸡蛋分一半给自己，现在更是把自己的压岁钱都给自己！
　　如此懂事的弟弟，怎么在学校会是那样的沉默，怎么会不想去读书？
　　月仪把弟弟的压岁钱放在抽屉里，然后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躺在床上开始睡觉，只是月仪躺在床上的时候，脑里闪过很多小时候的画面，和弟弟还有邻居小伙伴一起爬树的画面、和弟弟还有很多邻居小伙伴一起去河边放牛以及下河摸田螺的画面、和弟弟还有邻居小伙伴一起上学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