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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

  •   合安女一路将朱女拉到后院井台边才放开,朱女见母亲平安心里高兴,拿起木瓢子舀水洗脸。

      合安女则一点高兴不起来,她取下发间荆钗,掰成两段裹在帕子里塞给朱女,然后推着莫名其妙的朱女往边上小门去,“找你哥哥,叫他把这个送去给你父亲,千万千万记得叮嘱他一定要快!”

      朱女一听,沉着脸问合安女:“作甚要哥哥找那家人?”

      合安女斥道:“说甚这家那家,他是你父亲!”

      朱女冷哼一声就想把帕子扔了,合安女道:“你敢!”伸出手扣住女儿的手腕又道:“谁给的脸面让你来这儿的?不知天高地厚!”

      朱女倔强的望着合安女,“原是我想来的么?”

      合安女被堵得气不打一处来,使劲掐了女儿一下,“不识好歹的东西,我忙前忙后的为了谁?”

      朱女甩开合安女,扽直了袖子往她鼻尖送,“闻一闻这是什么味道?一样是奴才不一样的命,人家升发了闹个肚子都能叫你去死,你为谁谁遭罪!”

      合安女眼中闪过愧疚,但还是先捂住朱女的嘴巴,“你小点声。”

      朱女满腹委屈正愁没处发泄,冲着母亲又捶又打,合安女一边任她使性子胡闹,一边把她半拖出了小门外,“跟我斗气有比保命要紧么?今日这事儿家主迟早要发落的,到时候莫说我们两个,恐怕你哥哥也跑不了!”

      朱女虽不尽信,倒也慢慢停了手,合安女蹲下身,握了握朱女拿着帕子的手,十分慎重对她道:“必须马上找到你父亲,要是迟一步只能来收尸了。”

      “……夜里宵禁,哥哥出不去。”

      “他自有去路,若遇上巡夜的更好,反而更快找到你父亲。”

      发现朱女还犹豫不决,合安女急得狠狠拍了她后背一巴掌,“去呀!”

      一巴掌总算把朱女打醒了,母亲素日里也是争强好胜的人,不是万不得已岂会去求那家人?想到刚才的命悬一线,朱女不由得撒开腿,跑得愈发急切起来。

      说回堂内,医士诊断过后表示女公子已无挂碍,开了些养身补药便告辞了。靳夫人担了一夜的心落了地,算算汤药煎好尚需等些时候,就问阿纨要不要先洗漱。

      阿纨分明瞧见甄氏面露讥诮,一眨眼又是一脸慈善,对靳夫人说:“细君,合安女已经回来了,正在净房预备伺候女公子沐浴。”

      合安女回来与否对靳夫人而言只是细枝末节的锁事,扶起阿纨道:“既然都预备上了,那便去沐浴。”

      甄氏也过来上手帮忙宽衣,阿纨配合着挪动手脚,侧脸问靳夫人:“母亲,一会儿药是不是很苦?”

      靳夫人想也不想吩咐甄氏去庖厨熬些甜羹,甄氏生生顿住,疑惑的看了看阿纨,一日被堵了三次,摆明在跟她作对!甄氏不禁暗恨,与合安女交好又如何?别忘了生杀大权握在家主手里,就不信她能翻出天去!

      阿纨跟靳夫人进了净房,合安女果然在张罗热水和换洗衣物,朱女却不见了踪影。合安女一副笑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如往常体贴的伺候两位主子沐浴。阿纨倒没错过她眼底藏有淡淡的血丝,刚在鬼门关逛了逛,寻常也该有些反应。

      “朱女姐姐呢?”阿纨问。

      合安女正掐着热水帕子给她擦背,闻言手一抖,忙不迭跪下脑门贴地叩谢道:“今夜那贱胚子对女公子无礼,原是死罪,细君和女公子大恩大德放饶了她,今生今世定做牛做马报答细君和女公子。”

      千篇一律的老词。阿纨笑笑没说话。靳夫人则道:“朱女性子确是鲁莽了些,倒也孝顺,日后好好管教便是,你起来罢。”

      合安女又是千篇一律的谢恩,阿纨无聊得昏昏欲睡。

      结束沐浴刚一踏出净房,发现整个内寝死一般寂静,除了负手而立的薄奚诲,周围一个人影没有。阿纨清晰听见合安女倒吸了口气,自己也是一颗心瞬间吊到嗓子眼——来得这么快?竟也不避着靳夫人了!

      靳夫人丝毫不觉异样,亦如往常平淡无波的问道:“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美人出浴,玉颜香腮,一双翦水秋瞳如梦似幻,薄奚诲一眼入定,脸上来不及卸下的冰霜悍然震慑到阿纨,腿脚遏制不住软若面条,咚咚两响打破幻境。

      靳夫人抱起忽然摔跪在地的阿纨,胆战心惊问:“我的儿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这一抱让阿纨没能躲开来自薄奚诲的怨毒凝视,瑟缩着点点头。谁不想挺直腰杆做人?奈何实力不允许,女儿膝下无黄金,该认怂时就认怂。

      合安女期期艾艾道:“婢子这就去把汤药端过来。”

      靳夫人把阿纨扶到榻上,方觉不对劲,“其他人都哪儿去了?”

      薄奚诲默了一瞬,扬声道:“来人。”

      一声令下四五个使女鱼贯而入,刷了一天存在感的甄氏却不在内,阿纨当即如鲠在喉,难不成甄氏被“清洗”了?

      靳夫人抚着阿纨的脸颊,“儿呀莫吓母亲,适才不是好好的么?”

      阿纨作势要吐,几个使女一拥而上,端水的端水,拿盂的拿盂,靳夫人花容失色,不停拍着她的背,高声问道:“合安女何在?汤药何在?”

      合安女刚巧端了汤药进来,连忙应道:“细君,汤药来了!”见靳夫人伸手想接碗盏,又道:“烫,让奴来。”

      第二碗大苦药了,阿纨闭着眼睛装死。合安女凑到近前,一边鼓腮吹凉汤药,一边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家主看着呢。”

      “……”

      尝过眼泪的咸以及汤药的苦,阿纨皱着脸埋头蜷进锦被之中。今日过得尤其漫长,她再分不出一丝一毫精力应酬了,哪怕靳夫人牵肠挂肚声声低唤……

      合安女感觉两道凛冽的目光几乎将自己洞穿,顾不上逾矩不逾矩,将靳夫人从榻上搀起来,“细君去陪家主说说话,女公子交给奴照看。”

      靳夫人呆愣片刻,合安女迅速取而代之占去了位子,薄奚诲适时说道:“阿纨刚服了药,让她歇一歇,不若陪我去走走,散散酒气。”

      素日里薄奚诲总是对她百依百顺,从不提任何要求,如今话既说到这儿,靳夫人也没了拒绝的理由,遂朝他轻点臻首。

      见靳夫人同意,薄奚诲按捺不住满心欢喜,从使女手里拿过斗篷,亲自给靳夫人披上,接着夫妇俩相携往外走去。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阿纨掀开被子,长吐了一口气,以后没事还是别生病了,免得没病死先吓死。

      冷不防的合安女面对她端端正正跪好,边说边稽首:“多谢女公子今日出手相救,请受奴一拜。”

      合安女这次跟净房的“谢恩”大相径庭,不是演给谁看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到底尚未真正适应被年长者行礼,阿纨撑坐起来,也说出了心里话:“不用谢了,我只是不想朱女因为我失去母亲。”

      合安女闻言又重重伏首叩下去,“奴生死不重要,但求日后女公子能护住朱女。”

      她的底细合安女一清二楚,眼下薄奚诲暂时没分出空来收拾她而已,居然跟她求起“后续”来,谁给的自信?

      阿纨忍不住自嘲道:“你别拿我当菩萨来拜,指不定明年今日就是我的忌日,清明还靠你烧纸呢。”

      “女公子说甚胡话?”合安女道,“你可是拜了雅人为师,将来要进宫做皇后的。”

      做皇后?“欺君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以为大司马会让我活多久?”阿纨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合安女摇头,“家主不会让你死的,他一定会护你周全。”

      “凭什么?”他还能越过皇权去不成?一旦她身份泄露,屠九族斩立决,薄奚诲绝不会冒这个险,肯定先下手为强。

      “当年家主剿灭禄贼……”合安女附耳过来道,“江山都该是家主的。”

      阿纨瞠目结舌,怎么可能?!合安女继续道:“你当太后为何巴巴立你为后?”

      不是没有疑惑过,太后赐婚的目的,毕竟她跟小皇帝双双未满十岁,即算皇家结亲早,也没有早到这个地步。她原估计太后图谋薄奚诲手里的兵权,未曾料准太后其实是为了保住皇位主动牺牲儿子婚姻。

      阿纨脑子顿时乱成一锅浆糊,好多未解之处,例如薄奚诲为何放弃皇位?

      没等她捋出头绪窗外霍然火光大盛,合安女似乎意识到什么,马上抓紧她的双手急促道:“女公子请记得奴的恳求,一定一定护住朱女。”

      话音刚刚落地,几名莽汉闯进来,其中领头的年轻男子身长八尺有余,虎背熊腰,走路带风,合安女见了不自觉吐出一个名字:“雷力……”

      对阿纨而言,大司马府喊得出名字的男性侍从仅限于姜焕,至于雷力这等孔武有力又无军人气质的家伙,别说名字了就连见也没见过,但以合安女面如死灰的样子判断,八九不离十是替薄奚诲“办事”的鹰犬爪牙。

      雷力典型硬汉长相,一点多余的心思都未表露在脸上,朝阿纨一拱手,声如洪钟道:“女公子得罪了。”然后微微一抬下巴,后头一个汉子上来一把制住合安女,而合安女一反常态半个屁也没有,任人将自己拖了出去。

      “你们要把她带去哪儿?”阿纨下意识问。

      雷力并不搭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阿纨稍一迟疑也跟着下榻,脚一落地仿佛踏在棉花上,站起身又禁不住晃了晃,之前服的药里可能有助眠的成分。

      映在窗上的火光逐渐远离,事不宜迟,阿纨强打起精神快步往外走去,到了外面才发现不止内寝,整个“一月一方”竟都空无一人,敢情薄奚诲把靳夫人带走是为了“清场”,今夜必有大动作!

      廊下阿纨没找到自己的鞋,只得蹬着室内穿的木屐跑下石阶,一脚深一脚浅的追着前头火光。春夜潮湿,青苔在石板缝隙中蓬勃生长,每每加快步伐总有滑到的危险,硬底的木屐更增大了难度,仿佛随时脱离控制离脚横飞。

      出则门过南墙又穿过两道廊庑,绕着小径辗转通往内宅使女仆妇起居的小院,墙内让十几把火把照得亮如白昼,空气里弥漫桐油燃烧过后的气味,隔得老远便听见犹似浆洗时捣捶衣物发出的闷闷的声音。

      阿纨嫌木屐过于碍事,半道上脱了拿在手里,等她就要走到院子门口,瞄见院墙边树底下似乎堆着一排东西,同时不知踩到什么,脚底一片湿乎乎黏腻腻的感觉。

      借着火光低头看,白布袜子红了半只,吓得阿纨汗毛倒竖,定睛细看树下堆着的可不是什么物件,却是人,死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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