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逆徒成了偏执疯狗》阪漆

25、第 25 章

　　刚松下的半口气又猛地拐弯提回去了。

　　阮棠惊疑不定地看着他，背后的石壁退无可退，他被圈在青年的臂弯之中，眼睁睁地看着他垂下长睫，不断地逼近，蚕食着他们之间仅剩的距离。

　　这算什么？移情别恋被现场抓包？还是他绿了他自己？

　　阮棠正发愣的时候，迎元在离他嘴唇一个指节的地方停了下来。

　　“差不多这么近，”他抬起眼，稍微比划了一下，“名义上的道侣，骗骗我同门他们，说不定能把我师尊从地底气醒。”

　　阮棠：“……”谢谢已经醒了。

　　“你怎么生气了？”迎元不满，“你别跟我说你还惦记着金萧，她都半死不活——嘶！”

　　一个响亮的巴掌，懵逼不伤脑。

　　“不跟你折腾了，”阮棠揉了揉发疼的手腕，准备起身，“我要去找竹深。”

　　“其实我有线索。”迎元撇撇嘴，“但你再三耍赖，言而无信，我不告诉你。”

　　“……”阮棠无语，“你今年几岁？”

　　“反正比你大。”他嘟囔。

　　阮棠跟他对视了片刻，迎元倔强地盯着他，期间还因为吹冷风打了个冒鼻涕泡的大喷嚏。

　　“算了。”阮棠选择放弃熬鹰，“我还是自己去找，你再歇歇……”

　　“别别别——”

　　他身子还没起来就被迎元拖住了胳膊。被挂住的这只胳膊像压了个秤砣一样，阮棠一个不稳直接往他身上歪，还没反应过来呢一只手就掏进了他胸前。

　　“……你干嘛？！”

　　“啊？”又被他咣当拍了一把脑袋，迎元呆呆地抽出手，指尖夹着一张地图，“看看地图啊，都是男人，你反应这么大？”

　　这件事说来话长。

　　“天呐，你该不会是女的吧？”迎元摸着下巴打量着他，“所以刚刚才不答应我——”

　　但他决定长话短说。
　　于是关于这件事的任何异议在他扬手的一刹那结束了。

　　迎元埋头，从地上拿起一块石头，“你看这地图上的这个石作坊，是不是没有。”

　　他圈出来的那个石作坊在地图上正与昨晚那炼丹室毗邻，但他们昨晚被追得绕了一整圈，三面空旷，后背靠山，的确不见石作坊的影子。

　　“因为地龙？”

　　“因为地龙。”迎元指着眼前的石洞，也是最开始他们被羽人追赶时无意间发现竹深血迹的石洞，“我看到这个山洞有点儿想起来了。金萧是不是跟你说过来着，师尊刚走的时候竹深闭关了很久，就是在这个石洞。”

　　“这么小？”

　　“不是，它本来不小的，也不在这个位置。”他在地图上点了点，“大概是半山腰。”

　　“竹深自闭时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挖洞，这个洞本来也是他挖出来的，那时候挖到了很深，直接挖到了青玉石矿，就挖通了山作运输石料的通道，在山后建起了石作坊。”

　　“所以……这座山其实是矿山？”

　　“你看这石头，细腻莹白，成色多好。”迎元拍了拍那洞口，抚去上面的灰尘，“也就是被地脉弄得乌烟瘴气，这才看不出的。”

　　“这城里本来很多石像的，不过最近为了办药仙君祭礼都被我换成了金像，原来的石像一大部分都搬到竹深院子里去了，之前我带长盈拉屎的时候就是在那个石像旁边。”

　　“……”阮棠语塞了，“你是想说，这个洞口其实是石作坊的入口，本来是在山腰，但是因为地龙震动被掀到了山顶来？”

　　“地龙将这座山都掀翻了，”迎元把地图转了四分之一，“我建议你竖着拿。”

　　于是整座山在倾倒的地图中压了下来，将原本山脚下标注着石作坊的院子压在最底，那与地面齐平的通道成了垂直的竖向甬道，入口处正翘在了山顶上。

　　“那么这个洞是——”阮棠蹲下身，在洞的底部与墙面之间发现了一条一指宽的缝隙。他召来两根枝条从缝隙探入，竟然将整个洞底撬了起来。

　　原来所谓的洞底是可以移动的石板。打个比方，若整个甬道是一口水井，而这个洞底便是人为加上的一面盖子。
　　阮棠从洞口往下望去，里面深不见底，多半通向被压在底下的石作坊中。

　　“如果金萧算得没错，竹深失踪时肯定经过了此处，才会留下血迹。可附近又没有发现血迹，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被搬到了这废弃的石作坊里。”

　　“那么金萧……”

　　“金萧的血迹也只局限在这个石洞附近，没有拖拽去别处的痕迹。”迎元蹲在地上，用树枝指着地上。

　　换句话说，竹深和金萧很有可能就在这条甬道的尽头！

　　“我下去看看。”

　　眼下时间紧迫，金萧下落不明，竹深的生命也危在旦夕。阮棠再也坐不住，抄剑起身，却见迎元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留在这里？”

　　“嗯，我给你望风，”迎元蹲在洞边，对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万一有人在上面干坏事，你不就倒霉了吗。”

　　“你……是帮我？”阮棠直觉他话里有话。

　　“你还在怀疑我？”迎元不笑了。

　　呃——刚被他救了一命，事到如今阮棠自己也有些尴尬。

　　“我师弟师妹还在下面，我不是不想下去。”他蹙着眉，“但这洞口太窄了，我会卡住。”

　　阮棠比划了一下，确实他自己下去都有些勉强，迎元还比他宽大一圈，一身的伤，勉强下去得掉一层皮。

　　“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呢。”他叹了口气，“阮棠，你之前拒绝了我这么多次，这件事总能答应吧。”

　　阮棠也跟着叹气。
　　无论之前行为多么恶劣，但就如今竹深这件事上是他偏颇偏信，迎元一直被误解，冤枉，乃至险些丧命。

　　但就算死，他也没有选择撕破竹深的那场梦。或许正是因为他也曾沉湎于过去的梦境，没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大梦初醒、潮水褪去后的狼狈。

　　或许终究，他还是心存了些师门间的手足之情。

　　阮棠望进他疲惫而浑浊的眼，心头微微颤动。

　　“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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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甬道狭窄，仅容一人通过，却出乎意料地通畅，显然是被精心修缮过，可供人反复出入。
　　阮棠落到最底，底部比想象中更为逼仄杂乱，他不得不将火折子烧得更旺一些。

　　整座石作坊还能勉强窥见废弃前的光景，脚边四处散落着滚轮与研磨石具，雕刻到一半的雕塑横躺在尘埃里，与不知何人的白骨混在一起。

　　几间木质小屋已经坍塌了，只有用石料堆砌的外墙还为完全倾倒，断壁残桓深深没入山体之中，充当梁柱一般支撑起了这一块三步见方的一隅之地。

　　确实与竹深传讯时的环境很相似。

　　阮棠小心翼翼搬开泥石等杂物，在火折子的光圈中搜寻着弟子的踪影，“竹深——金萧——你们在吗？”

　　“呃——”微弱的回应传来，“咳咳……师尊……”

　　阮棠循声赶去，见女人靠坐在一块石上，腰腹处被裹着白巾，隐隐约约地透出血色。

　　“金萧！”

　　阮棠探了探她的脉，金丹被生生剖开，脉象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实在庆幸，他再晚来几天也只能找到一具尸体。

　　“师尊……我要跟你说，”金萧靠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额角冒着冷汗，不等缓过劲儿来便急着开口，“赵姚氏帮过我包扎，她说她被羽人威胁了……”

　　“这件事我知道，”阮棠分给她些许灵力，助她运气，疏通淤堵的灵脉，“竹深在哪儿，没跟你在一起吗？”

　　“……”

　　絮絮叨叨的金萧忽然沉默得诡异。
　　漆黑的山洞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阮棠几乎听不见一点声音，要不是掌下的脉搏还在跳动，他都要以为金萧凭空消失了。

　　“师尊。”再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艰涩得失了调，“赵姚氏把竹深的玉铃的带给了我。”

　　“……哦。”阮棠愣了愣，“诶？她给你玉铃？那你怎么不向我们求救？”

　　“因为这里设下了禁制，玉铃的信息无法传递出去。”她带着阮棠的手按上石壁，细微的、浑浊的灵力沿着石缝从掌下流过，“就在两个时辰前，禁制忽然松动了，我才能传一些消息出去。”

　　两个时辰——阮棠掐指一算，大概就是他们与羽人正面交锋的那段时间。多半是因为羽人要花费不少灵力维持那些活死人大军，无法兼顾这里的禁制。

　　“可是……”他又问，“我没收到你的消息啊。”

　　火折子忽明忽暗地闪烁着，金萧的眼瞳在晦朔不明的光里静静流淌着，满溢而出的悲伤一点点润湿这一枚并不坚强的光。

　　他忽然想起来，两个时辰前他的确收到了一条消息，一条来自竹深的消息。

　　“是，”她说，“第三条竹深的求救传讯，是我用他的玉铃发给你的，想提醒你们注意赵姚氏。”

　　哦，原来如此……阮棠懵懂地点了点头，又恍然僵住。

　　不对，不对——

　　她用竹深的玉铃？

　　他是循着竹深的血迹来到这里，如果竹深一直被关在此处，那么在禁制的作用下，他是如何能传来前几条消息？

　　“师尊。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她说得轻且缓，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样，“所有的传讯，都不是由三师兄发的。”

　　“怎、怎么可能……”

　　金萧摇摇头，将一枚玉铃塞到他怀里。那是竹深的玉铃，阮棠颤抖着手展开，数条记录好的传讯一字排开。

　　记录好的。
　　就连最近的一条记录，都已经能追溯到半个月前。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以来收到的传讯，是竹深半个月多月前的求救信号。

　　——也就是说，半个多月前的竹深，就已经几乎走到了生命尽头。

　　——也就是说，他们一直在努力救的只是一具尸体。

　　嗡的耳鸣从脑中响起，令人头晕目眩的微光在视野里如同波纹般涣散开来，哗啦一下堙灭。

　　哦，阮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把火折子弄掉了。
　　火折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