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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新月 ...

  •   方才还替他解围,如今这样金玉华看了都要撇撇嘴,这人怎么不太聪明的样子?她一贯认为若同样的地方摔两次跟头,那么吃什么苦都是活该,心里这么想,却还是第一时间折回去搭救。

      蓝曦臣吹奏长萧加以镇压之时箜篌声紧接着传来,裂冰与皓月的灵力随着两种乐声交织在水下控制住吞噬水面的力量。

      赶过去水面搭救苏涉的温宁也被困在下面,魏无羡正要抓住他的手,瞧见他翻白的眼珠子吓得愣住了。幸而蓝忘机没被吓到,反应灵敏地扯着他的衣领往上带。上方箜篌声没再响起,只余两边同样扑过去拉魏无羡的两人四目相对,湖面翻涌扯得船支破碎掀起阵阵水花。

      “当心伤口!”
      江澄晃神的片刻间已经被人拉着朝上飞至安全处,即便方才临水腿包扎过的伤口也没沾上水渍。反观转过去挡在他身侧的金玉华,裙角湿了大片。

      “多谢...金姑娘。”江澄不知从何时起捏起来,也不阴阳怪气了。

      火符渐渐失效,暮色暗涌,江澄看向那姑娘的眼睛,柔静如掩映在流云里的月光。

      “你想怎么谢?”明眸皓齿的姑娘眼含笑意,调戏完江澄见他愣住不知所措的样子,又赶紧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她指尖泛着浅浅的火光,再次点燃火符点亮四周。

      江澄算是清醒过来了,她才不是什么恬静温婉的人,居然跟魏无羡一样恶趣味,想到这里他又开始担心魏无羡,随即寻找那个身影却见他被人领着后脖梗。

      “蓝湛,幸好你出手及时。不过你为什么要扯着我的领子,你这样我好不舒服啊!我手伸给你,你拉着我的手怎么样?”魏无羡朝蓝忘机伸手晃了晃,得到的回应是“我不与旁人触碰。”

      “我们都这么熟了,还算什么旁人啊~”

      蓝忘机始终冷着脸,淡淡说了句“不熟。”

      魏无羡被揪着领子,撅着嘴气呼呼地朝他吼“哪有你这样的!”

      魏无羡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然而看向那一串人,江澄实在丢不起这个脸,道:

      “哪有你这样的?被人拎着领子在半空能少说两句吗?”

      “哎呀,你闭嘴!”被揪着领子本来就烦,魏无羡直接互怼,吵架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输?只是江澄此时似有若无地往旁边看,没接着怼魏无
      羡,又对上那家伙不怀好意的目光,江澄狠狠瞪了他一眼。

      金玉华往那边看过去,好家伙,蓝忘机揪着魏无羡的衣领,而魏无羡抓着昏迷的温宁,苏涉则死死拽住温宁的衣袖,所以跟叠罗汉一样。温宁大概有失魂一类的征兆,金玉华极快地闪身到了他那一层,在箜篌琴弦处用力划破手指画符稳住他的身魂,却发现他少了一魄精魂。

      温情心中大惊,一直盯着金玉华的动作,生怕对温宁有什么不利,见自家弟弟面上恢复了血色,道“多谢。”

      金玉华摆摆手,又见苏涉面目狰狞,扯得温宁衣领都歪了,连忙服了他一把,让他站稳在赤月剑端上。

      “事不过三”她很冷漠地看向苏涉,此人心术不正,姑苏蓝氏最基本的剑诀都没学会还不虚心修炼,总想着逞能表现一番。

      “是...”苏涉低着头,金玉华摇头叹息,最后还是催动剑诀从墨绿色深渊中唤出一把长剑来。三尺长剑本就比寻常剑器重一些遂难以操控,需要勤加练习,这样简单的道理苏涉不是不懂,金玉华把剑递给他,并未多言。

      苏涉诚惶诚恐地接过,心底却不知是怨还是叹。

      蓝曦臣叹道:“罢了。罢了。回镇上吧。”

      摊上水行渊这种别人扔过来的疑难杂症,姑苏蓝氏从此以后必然麻烦不断,众人回去时气氛低沉沉的。

      魏无羡背着温宁背了一路,当天赶不回云深不知处,众人在客栈歇脚,金玉华和魏无羡一直留在温宁的房间。
      “小师姑,温宁他怎么还不醒?”

      不待金玉华回答,温情端着药碗进来,冷冷地看向他们“你们怎么还在这里,温宁需要休息。”

      温宁身上有很阴铁侵袭的痕迹,温情很显然在刻意隐瞒其中缘由,金玉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魏无羡则将送给温宁的护身符递给温情。

      “温宁是修仙之人,不会脆弱到一遇到水行渊就昏迷不醒,温姑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温情警醒地看向他“魏无羡,你到底想说什么?”

      “温宁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不同寻常的经历,素偶才导致他这么容易被邪祟侵扰。”魏无羡盯着温情,一字一句说着他的猜测,金玉华拍了拍示意他不要话说的这么直白,魏无羡顿了顿,又道
      “温姑娘,不管你们来云深不知处要做什么,我都希望你能让他带着这个符咒,应该可以帮到他”

      少年的所言皆是发自肺腑,他说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如果你觉得这个符咒没有用,你就把它扔掉吧。”

      魏无羡走后金玉华仍赖着不走,温情双手抱臂,极其不耐烦地坐在她对面“你想怎样?”

      “我想起来大梵山也有温氏分支,但与不夜天那些人不同,温氏在大梵山的旁支世代行医救人,皆是纯善之人。”

      “......”

      “夜已深了,告辞。”

      金玉华确信温情与温若寒绝非一类人,只是雾里看花,始终无法改变些什么。

      水祟一事短时间内无解,回去的路上蓝曦臣身边眉头紧蹙的小姑娘自从跟魏无羡说了些什么,之后越发走得慢下来,眉宇之间也舒展开来。
      十几岁的少年少有像蓝氏双壁那样老成,正常这个年纪是性子顽劣的时候,后面这两个鬼鬼祟祟商量出逃大计的家伙就很实在。蓝曦臣余光早就看见了,在得知魏无羡其人顽劣程度之时他就知道,这方面金玉华跟魏无羡唯一的不同就是性别。

      穿过拱桥,船只驶入河道,魏无羡就发作了。他竹蒿一抛,一脚踩在船舷上,对水照镜,瞧瞧自己头发乱了没,浑不像刚刚从水行渊嘴里逃脱,气定神闲地冲两岸抛出一溜儿的媚眼:“姐姐,枇杷多少钱一斤?”

      他年纪极轻,相貌又明俊,这般神采飞扬,真真是如轻薄桃花逐流水,与商贩聊得火热,白得了一兜子色泽金黄的枇杷。金玉华却没和他一起,一开始就踏上了江澄那条船,究其原因,她对笑起来会露出一对酒窝的人有天然的好感,晓星尘是这样,魏无羡也是。

      只要有心,总是很容易与人熟络起来的,江澄不再有敌意,金玉华一路同他说说笑笑,听他说起云梦绵延千里的水路,入夏莲叶绿无杂色,其间莲花粉白相交错、千姿百态,云梦弟子乘船采莲子嬉笑打闹,所到之处一片欢声笑语...

      “说得我想亲眼看看,听学结束的时候一定到去云梦看看。”

      “到时候正好可以采莲子。”江澄如是说道。

      两个人眼睛里都闪着光,晓星尘下山救世,而她则是吃喝玩乐,金玉华听说云梦是个好去处,简直不要太开心。

      蓝忘机则和蓝曦臣并排而立,这次两人连神情都有些像了,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思索如何应对水行渊、如何向彩衣镇的镇长交待诸多后续事宜。魏无羡拿着枇杷在手里扔着玩儿,瞅准了朝蓝忘机扔过去
      “蓝湛,吃枇杷!”

      前面身长玉立的少年面色阴沉,背对着接住扔过来的枇杷,愣是没回头看他一眼。对面迎来一只吃水极重的货船,船上压满了一筐筐沉甸甸的金黄枇杷。蓝忘机看了一眼,继续平视前方。

      蓝曦臣却道:“你想吃枇杷,要买一筐回去吗?”

      蓝忘机拂袖而去:“不想!”

      金玉华与江澄同行船只比其他船都慢些,排在了最末。江澄看向前面嬉皮笑脸的魏无羡,越发觉得丢人,白眼已经翻到天上去了,转过头看向全金玉华,朝这边劈头盖脸砸过来的枇杷她全都接住了,金灿灿的果子捧在手心里堆的跟小山一样。金玉华眨眨眼睛,还不忘递给江澄。

      “吃枇杷!”

      “......”

      “别不好意思,都是方才卖枇杷那位漂亮姐姐给的~”见江澄磨磨蹭蹭不拿,金玉华用丝巾擦干净一个直他嘴边递。

      金玉华旁边的人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先被投喂了一颗果子,准确的说是嘴里被强塞了一个枇杷。滤镜破碎警告!江澄嘴里叼着枇杷一时之间目瞪口呆。

      那姑娘没完没了,还问他
      “甜不甜啊?”

      江澄无语哽咽,救命,一见钟情这种极具欺骗性的事情以后再也不会了!总之不能再讨个魏无羡一样的姑娘回去不然日子没法过了!

      同行的姑娘拿着枇杷一顿投掷,于是前面乘船的蓝氏弟子也分到了枇杷,金玉华两手空空没了事情做,于是看向江澄只觉得应景,几乎是满嘴跑火车

      “江澄,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

      “百年修得同船渡~”这句轻佻的言语出自《增广贤文》,原句为“一日夫妻,百世姻缘。百世修来同船渡,千世修来共枕眠。”意思是人生在世得一红尘知己并能够相伴共枕,这乃是前世修了数千年的善事才能够换来的。

      说者无心,于金玉华而言这就是句玩笑,她被青蘅夫妇以及自己的亲生父母吓得够呛,根本就不憧憬懂男女之情。然而只说了半句足以令江澄面红耳赤,金玉华见状,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心道这孩子真不经逗。

      反观江澄这样正经的已经往心里去了。

      “跟我来”
      船支驶入闹市突然就靠了岸,金玉华看着仍在前行的白衣少年,拉上一旁的人就跑。江澄迷迷糊糊让人拐下了船,挤进喧闹的集市里。
      人群熙熙攘攘,金玉华扯着江澄的手腕跑出很远才松开。闹市并未随着夜幕降临而偃旗息鼓,鳞次栉比的商铺渐渐挂上火红的灯笼。四周喧嚣一片,灯笼绯红的亮光轻柔地洒落,更显得她肤色白皙,柔美如玉。

      只要不开口说话,前面提着兔子灯的姑娘还是有温婉动人可言的,于是一颦一笑皆落在了身后之人心尖上。

      江澄举着金玉华递过来的糖葫芦,有片刻恍惚了,直到在摊子上撞上了魏无羡才又彻底清醒过来。
      “好巧啊,小师姑~”

      “是啊,真巧~”
      两个人相视一笑,眼中闪着狡黠的神色,江澄被突然窜出来的人影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串通好了拉上他一起跑路,气急了朝魏无羡直吼
      “你!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的?”

      “这怎么还需要商量啊!云深不知处那种鬼地方,但凡是个人逃出来了!”

      “没错!”

      金玉华拍了拍江澄的肩膀“别紧张,我们只是走丢了对吧魏婴?”

      “谁说不是呢?外面的空气就是好,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还是带回去吧,聂怀桑还在里面呢”

      “也对~”

      江澄双手抱臂,听着旁边两个人叽叽喳喳商量着要买的东西,非常无奈,这师侄两个根本没正形,之前看向那女子时惊鸿一瞥的心动全然变成了和看魏无羡一样的嫌弃。

      后来路过首饰铺子,金玉华略过琳琅满目的点彩牡丹发饰,拿起一支颜色素净的青玉簪子。
      “真好看,灼灼一世尘嚣染,仍复如雪于青川。”

      金玉华很喜欢那支簪子,摊主一副很为难的样子说什么也不卖,她没有强求,放下东西就逛别出去了,可以看出整个人比之前蔫下去不少。

      为了哄她开心,江澄边走边说魏无羡采莲子被农户抓个正着的糗事,金玉华听完笑得见牙不见眼,忽的被人撞了一下,栽在江澄怀里。更要命的是她额头贴在江澄下巴处,换个思路几乎就是吻在眉间那颗朱砂痣上了。魏无羡拎着两壶天子笑酒回来,看见这一幕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我可什么都没有看见!”

      金玉华揉着脑袋一边面目狰狞地看向魏无羡“你乱叫什么?真的很疼啊!”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下颌骨有多尖?”金玉华揉着额头转回去看向江澄,话说完还伸出另一只手要摸他的下巴,吓得当事人连连后退了两步。

      “胆子这么小?”

      金玉华叉着腰看向那个跑远的白色身影,魏无羡笑得更欢了“江澄也是个小正经,哪里经得起你这样开玩笑啊小师姑。”

      “那我错了,下回不逗他了。”

      金华又忍不住说“但是他好有意思啊,我要是跟忘机开玩笑,顶多瞪我两眼~”

      “那可不一样,江澄……”喜欢你,魏无羡话到嘴边很自觉的吞了回去,这个事情虽然看上去挺明显的,但是还是不能乱说。

      “江澄怎么了?”

      “没,没怎么~”

      找了江澄一阵没找着,两人没过一会就将人抛之脑后,又嬉皮笑脸地钻入人群买了好多好吃好玩的玩意儿。

      金玉华视觉
      魏婴就是不长记性,上回才因为私自往云深不知处带酒才被罚抄了家规,如今又要再犯,我白了他一眼“喝酒别找我!”

      “就你这酒量,别说一杯倒了,一滴都不行。”他嫌弃的神色过于明显,让人觉得不善饮酒是种罪过,我非常不高兴地将手里拎着的东西统统塞给他,扭头就走。

      哼!会喝酒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吗?我气不过,扛着赤月往后山竹林泄愤,直到旺盛的精力被磨得一干二净,晚风吹得竹叶漫天纷飞,而后黑压压落了一地,行过之处踩了干枯的叶子吱呀作响。我收剑回鞘,抬头便见风吹竹枝,月上梢头。

      云深不知处不比外面,蓝忘机掌罚从未有过漏网之鱼,魏婴这会儿仗着蓝老先生不在指不定又伙同谁一起犯戒,别到时候抓个正着偷鸡不成蚀把米还得挨板子。不行,得去让那家伙收敛些。

      光是站在院子里就能清楚听到里面的声音,我可不是偷听啊,说好的云深不知处禁止喧哗,魏某人笑声过于猖狂我在院外就听见了。

      “在姑苏啊,就得喝这天子笑,气味幽淡,入口醇厚,清而不冽、醇而不妖~”

      “喝酒就喝酒,说的跟人一样。”

      “我倒觉得魏兄说得非常好,所谓醇酒比美人,自古有之嘛~”

      美人什么美人!说起聂怀桑那个‘美人图’我现在还咬牙切齿,又听见江澄道“你们都闻着酒味找仙侣算了!”

      “如果有酒的话,那也可以啊~”

      咳咳,有酒就可以了吗?我抱着剑缩在院子里,想起小时候被师父喂酒之后浑身起红疹差点死掉的事情,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就是让全天下的酒都消失!

      里面又开始大喊大叫。美人,天生的美人?温柔贤惠、勤俭持家...

      我烦躁地抬手施了结界隔绝里面的声音,替他们打完掩护扭头就走。是非在己,毁誉由人,这世上之人无论男女都没必要活在旁人眼中。美好的不是限定词,是活生生的人。

      被结界屏蔽声响的屋内
      “江澄,你是不是喜欢她?”,聂怀桑好奇地问“哪个她啊?”

      “还能有谁啊,你认识的,聂兄~”魏婴坏笑着说,“啊~我知道了,是温情!”聂怀桑试探性的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魏无羡早就发现金玉华在外面,他时不时看向门口,见那人迟迟不进来,只能帮帮江澄这个呆子了。只是聂怀桑瞎说完后,门口的人便不见了,不会是误会了吧。“瞎说什么!”两个人盯着,聂怀桑异口同声。

      “那是谁啊”聂怀桑一脸懵。

      “没谁”江澄喝了一口酒,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上。

      “你折回去买簪子了还不承认,我都看见了!”魏无羡乘胜追击道。

      “啊?他心仪的姑娘到底是谁啊?”聂怀桑好奇地凑过去。

      “你猜~”魏无羡回答他,眼睛却是看向江澄的。

      “若是收了,那岂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喽。”聂怀桑也看向江澄。

      面对两道直勾勾的目光,江澄这才明白了些什么,起身跑了出去。

      “他怎么了?”聂怀桑还是一脸懵,“不用管,咱们接着喝酒”魏无羡心里感慨着自己在江澄坎坷情路上的辛勤付出。

      金玉华视角
      从魏婴那里回来,踏进院子就看见房门口的小木盒,我捡起来打开看见里面的簪子吓了一跳。透过月光青玉簪子通透无暇,比白日里更好看,当时老婆婆不卖的东西怎么长了腿跑到这里来了?

      今日溜出去玩的就我们三个,魏婴一直在我跟前,所以只可能是江澄。他不是被我吓跑的么?不可思议,哪有被人得罪了还反倒给人送礼物的?
      抬头就看见他在外面踱来踱去,我揉了揉眼睛
      “江澄?”

      这么一叫好像还吓到他了,不过这几个家伙不是在喝酒嘛?来的正好,我捧着那支木盒走到他面前,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这个还给你”

      “......”他怔怔地看着我,没接我递过去的盒子,忽的低下了头“是我唐突了,你扔了吧。”

      我闻见他身上酒气息,站的稍远些才开口“为什么要扔,不然你转卖给我?”

      “金玉华!”
      “嗯?”怎么突然叫人全名?我又惹到他了?

      簪子本来不卖,他能买到一定不容易,但是无功不受禄,本来想着明日还给他的。江澄眼尾染上了浅浅的红晕,我茫然地看着他,这么大的反应,因为没收他的东西觉得我没把他当朋友?

      事态有点严重,我试着解释但是他根本听不进去,我每往后退一步他都亦步亦趋着朝前一步,直将我逼到了面前的长廊边上。

      “别别激动,我是觉得太贵重了...”氤氲的酒气让我有些恍惚了,我是沾不得酒的,直往后靠在了柱子上。这人丝毫没有平日温文儒雅的样子,倒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周身尽是危险的气息。

      “是你说的百年修得同船渡”
      “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下意识地回答,说完就后悔得捂住嘴。该不会白天的玩笑话他当真了,所以才送的簪子,这回玩大了...

      江澄红了眼怒瞪“骗子,还敢说!”

      “我,我错了...”我心虚地看着他,这么正经的人,早知道不逗他了。

      下一秒,他一下子就哭了,还带着低声的啜泣,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活脱脱被欺骗感情的良家少女,我就是那种负心人?我可再也不敢了,小时候还说要嫁给蓝曦臣,他不也没当真?我有点吓到了,根本不敢看他。

      江澄坐在我旁边哭的那叫一个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的男孩子能哭成这样,篓子捅大了。我拿出手帕替他擦了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啊...”

      谁知道他抓着我的手越哭越惨,看得我都想哭了,比我要高出一个头的人了,这么还像个小孩子“你们都只喜欢羡羡,呜!”

      “啊?”

      我闭上眼,罪恶的手替他拍背的同时偷偷用共情之术探知了一下他的过去,我真的很想知道他和羡羡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们羡羡沿街乞讨都没哭那么伤心过。

      或许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江宗主和虞夫人疼爱儿子的方式更多的是严厉,而他看着魏婴得到江宗主偏爱,对自己就只剩下越来越高的要求和说教。我看到江宗主抱着怕狗的魏婴,后来又送走江澄最喜欢的小狗,还看到小江澄满腹委屈,但是也很担心魏婴,跟在姐姐身后提着灯到处找人。江澄表面嫌弃实则很喜欢魏婴吧,他们三个亲如手足,着实把我这个局外人看哭了。

      我一下又一下拍着他的背,突然被他拉着另一只手拥在怀里。跟人抱头痛哭是什么体验?长这么大还没哭过这么惨,江澄内心的恐惧是周围人更赞赏魏无羡之时自己会忍不住嫉妒,而我恐惧的则是一次又一次被抛弃的滋味。生父生母无缘相见,抚养我长大的青蘅夫人为了求解脱求着师父带我走,后来迷迷糊糊下山也是因为她不要我了。即便找回父母,很快就会因为外祖母开出的丰厚条件将我送去朝歌,我这颠沛流离的人还没哭呢...

      悲悯到分不清是共情的过去还是现实,更分不清听到的心跳声是他的还是我的。

      江澄伏在我肩头睡着了,瞥见他指尖上闪着紫光的戒指,这就是虞夫人的传家宝戒紫电?我好奇地伸出手碰了一下,没成想栓在手上的小环跟紫电牢牢粘在一起,硬生生将我们的手捆起来了。

      碗碟噼里啪啦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一盘精致的点心碎了一地,我一抬头哥哥就站在不远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阿月,你这是...”

      救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百口莫辩,急得语无伦次“不...不是你看到的,我我们...”

      总之就是闯祸了,我心虚地看着他,又没办法挣开紧紧相连的手腕,只得将镯子退了下来。

      折腾了半晚上,最后我跟哥哥在宵禁之前一人架着一边把人扛回去江氏所居竹屋,我回去之后又被审了无数遍。

      “真的是个意外。”

      “我会跟父亲说明事由。”

      “别!都说了是意外了!”

      “阿月,男女授受不亲,你究竟知不知道这种事对女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

      “......”
      劝不住也随他去了,我困得厉害,天塌下来也是明日的事情。

      阖上眼皮,绵延不尽的暗夜里,乐声清泠于耳,一女子周身散着寒光,缃色衣袂随风飘飞,轻舒水袖翩然起舞,颦眉淡淡,青丝如绢。飘转旋回轻胜雪,斜曳裾时云欲生,一舞确是惊为天人。回眸间秋波流转,素面清如出水芙蓉,与我有七八分像,不同的是眉间火一样的莲花图腾。

      “昨日星辰如梦,晚来物是人非。”

      “万物有起灭,何事因缘对残灯”

      歌声悲切,恍惚中支离破碎的愁绪引得我潸然泪下,她在难过些什么呢?

      梦里纷繁杂乱,转眼就变成了彩衣镇的景光,老媪眯着眼睛,笑容如沐春风,又特地寻了一方素色帕子将簪子包裹起来。

      画面一转,江澄亲手将簪子替那姑娘带上,我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他对面究竟是谁。

      傍晚清风拂面,沿岸柳枝垂下一片翠色,那姑娘抬手挽发的片刻腕间衣袖滑落,手如柔荑,穿插于发髻间的青玉莲花更衬肤如凝脂。我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就像照镜子一样,面容却越发扭曲,到后来变成旋涡吧周围景象全部吸了进去。

      “呼!”我猛地惊坐起来,吓出一身的冷汗。

      天还没亮就爬起来练剑,天边翻着鱼肚白时师兄传讯说正抓捕薛洋,此人难缠至极,希望我可以赶过去协助。天一亮我就去找了蓝曦臣告假,喝着他递过来的热茶仍旧心不在焉。

      “皓月”

      “嗯?叔叔说清河也有修士被制成傀儡,那聂宗主怎么说?”

      “还在查。”

      “我有一事,迫在眉睫”

      另一边

      魏无羡在彩衣镇上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带回云深不知处,给其他世家子弟瓜分得一干二净。因蓝启仁去了清河,这几日不用上课,众少年玩儿得昏天黑地,纷纷涌进魏无羡和江澄的房里打地铺,通宵吃喝扳手腕投骰子看画册。

      头天晚上江澄被金子轩和金玉华抗进去着实让人意想不到,但是他本人睡死了,金子轩嫌弃地看了一眼就走了,金玉华又问什么都说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在等着江澄醒了具体讲讲,谁在这小子第二天三锤敲不出一个响屁,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清楚。魏无羡坏笑着问他是不是被欺负了,江澄则捂着他的嘴警告他不许乱说话。

      一天夜里,魏无羡投骰子投输了,被打发翻墙下山去买天子笑,这回总算让所有人都一饱了口福。谁知,第二日天还未亮,房里地上正满地睡得横七竖八,宛若一地躺尸,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

      开门声惊动了几人,睡眼朦胧间看到脸色冷若冰霜的蓝忘机站在门口,吓得瞬间清醒。聂怀桑狂推睡得头在下身在上的魏无羡,道:“魏兄!魏兄!”

      魏无羡被他搡了几把,迷迷糊糊问道:“谁?还有谁要来?!江澄吗?拼就拼,怕你?!”

      江澄昨晚喝多了头还疼着,躺在地上还闭着眼睛,反手摸到一样东西就冲魏无羡声音传来的地方砸过去,道:“闭嘴!”

      那东西砸到魏无羡胸口,哗啦啦翻了数页,聂怀桑定睛一看,江澄用来扔魏无羡的正是他珍藏的绝版图册之一,再抬头,看到目色料峭的蓝忘机,几乎要口吐魂烟了。魏无羡抱着那书册嘀咕两句,又睡了过去,蓝忘机迈进房中,一手揪住他后衣领,提起来便往门外拖去。

      魏无羡被他拎了一阵,迷瞪片刻,终于醒了五六分,扭头道:“蓝湛你干什么?”

      蓝忘机一语不发,径自拖着他前行。魏无羡又醒了三分,其他的一地躺尸也陆续被惊醒。江澄一见魏无羡又被蓝忘机拎住了,冲出来道:“怎么回事?这是干什么?”

      蓝忘机回头,一字一句道:“领罚。”

      江澄方才是醉了睡得迟钝了,这才想起房里的满地狼藉,想起他们昨晚不知犯了多少条云深不知处的家规了,面色一僵。

      蓝忘机把魏无羡拖去了姑苏蓝氏的祠堂前,已有数名年长的蓝氏门生静候在此,一共八人,其中四人手持奇长无比的檀木戒尺,戒尺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方字,俱是一派冷肃形容,见蓝忘机拖来了人,两人立即上前,将魏无羡牢牢摁住。魏无羡半跪在地挣扎不得,道:“蓝湛你这是要罚我?”

      蓝忘机冷冷凝视他,不语。

      魏无羡道:“我不服。”

      这时,醒得七七八八的众少年也冲了过来,被拦在祠堂外不得入内,个个抓耳挠腮,看了那戒尺,吓得咋舌。却见蓝忘机一掀白衣下摆,也跪在了魏无羡身旁。

      魏无羡大惊失色,奋力要起,蓝忘机却喝道:“打!”

      魏无羡目瞪口呆,忙道:“等等等等我服了,我服了蓝湛,我错……啊!”

      两人手心、腿背都挨了一百多下戒尺,蓝忘机不须人按住,始终腰杆笔直,跪得端正,魏无羡则鬼哭狼嚎,毫不矜持,看得围观的各家子弟肉痛不已,连连皱脸。

      挨完打后,蓝忘机默默站起,向祠堂内的门生欠首一礼,随即走了出去,竟是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魏无羡则完全相反,被江澄从祠堂里背出去之后,一路仍在啊啊不止。众少年一窝蜂围着他们,道:“魏兄啊,到底怎么回事?”

      “蓝湛他罚你也罢了,怎么他自己也跟着挨打?”

      魏无羡伏在江澄背上长吁短叹:“唉!失策失策!一言难尽!”

      江澄道:“废话少说!你到底干了什么!”

      魏无羡道:“没干什么啊!昨晚我不是投骰子投输了下去买天子笑吗?”

      江澄道:“……别告诉我你又遇到他了。”

      魏无羡道:“你还真说对了,也不知道什么运气,我扛着天子笑翻上来的时候又被他堵个正着。我怀疑他是真的天天盯着我吧?”

      江澄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然后呢。”

      魏无羡道:“然后我还是跟他打招呼,我说‘蓝湛!这么巧,又是你!’他当然是又不理我,二话不说一掌劈过来。我说嘿你这是何必?他说外客如多次触犯宵禁,就要去蓝氏祠堂领罚。我就说,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我犯没犯宵禁对不对?我保证没有下次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不能赏个脸行个方便嘛?”

      众人一脸惨不忍睹之色。

      魏无羡继续道:“结果他板着脸说跟我不熟,提剑就打过来,一点情分都不讲。我只好也把天子笑放到一边跟他对对招了。他拳掌并出,追得可紧了,甩都甩不脱!最后我实在是被他追得不耐烦了,我说你当真不放手?不放手?!

      “他还是说:‘领罚!’”

      众少年听得一颗心吊起,魏无羡讲得眉飞色舞,浑然忘了自己还在江澄背上,猛地一巴掌拍在江澄肩头:“我说:‘好!’然后不躲了,迎上去一扑,把他抱住,往云深不知处的墙外栽倒!”“……”

      魏无羡道:“于是我们就两个人一起掉到云深不知处境外了!摔得那叫一个眼冒金星。”

      聂怀桑已然呆滞:“……他没挣脱你?”

      魏无羡道:“哦,有试过,不过我手脚并用死死锁住他,他想挣脱也挣脱不了,根本没办法从我身上爬起来,硬得跟块板子似的。我说怎么样蓝湛?这下你也在云深不知处境外了,你我同犯宵禁,你可不能严于待人宽于律己,罚我的话也得罚你自己,一视同仁,怎么样?”

      魏无羡道:“他起来之后脸色很差,我坐在旁边说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这件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然后他就一声不吭的走了。

      谁知道今早他来这么一出……江澄你走慢点,我快被你甩下来了。”江澄岂止是想把他甩下来,简直想把他头朝下往地上砸几个人坑:“背了你还挑三拣四!”

      魏无羡道:“一开始又不是我让你背的。”

      江澄大怒:“我不背你我看你能赖在他们家祠堂地上滚一天都不起来,丢不起这个人!蓝忘机还比你多挨五十尺,他都是自己走的,你好意思这样装残废。我现在不想背了,快滚下来!”

      魏无羡道:“我不下,我是伤号。”

      一群人在白石小径上一路推推搡搡,恰逢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正说着什么,卷路过此间,讶然驻足。

      金玉华看向魏无羡时与背着他的江澄对视,二人皆不自然地看向别处。

      蓝曦臣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江澄十分尴尬,不知该如何作答,聂怀桑却已抢着道:“曦臣哥,魏兄被罚了一百多尺,有没有伤药啊!”云深不知处掌罚的是蓝忘机,加上魏无羡一直在众人簇拥中哀声叫唤,似乎伤情十分严重,蓝曦臣立即迎了上来,道:“是忘机罚的?魏公子这是不能走路了?究竟怎么回事?”

      江澄自然不好意思说是魏无羡干了什么,算起来还是他们这一群人怂恿魏无羡去买酒的,要罚人人有份,只得含糊道:“没事,没事,没那么夸张!他能走。魏无羡,你还不下来!”

      魏无羡哀嚎道:“我不能走~”他伸出肿得老高的红手掌,对蓝曦臣控诉道:“泽芜君,你弟弟好生厉害。”

      金玉华盯着他的手掌直言不讳“没个几百下可成不了这样,你干什么了?”

      “我,我...”魏无羡原先滔滔不绝,但是看向蓝曦臣又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蓝曦臣看过了他的手掌,道:“啊,这确实是罚得狠了些。怕是三四天都没法消了。”

      江澄原先不知真的打得这么狠,惊道:“什么?三四天都不能消?他腿上背上也都被戒尺打过。蓝忘机怎么能这样?!”最后一句不由自主带上了点不满,魏无羡悄悄拍他一掌,他才反应过来。

      蓝曦臣却不在意,笑道:“不过也不妨事,伤药是不必用了,魏公子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几个时辰便好了。”

      晚间,云深不知处,冷泉。
      蓝忘机正浸在冰冷的泉水中闭目养神,忽的一个声音在他耳旁道:“蓝湛。”

      “……”

      蓝忘机猛地睁眼。果然,魏无羡正趴在冷泉边的青石上,歪头对他笑。

      蓝忘机脱口道:“你怎么进来的?!”

      魏无羡慢吞吞爬起来,边解腰带边道:“泽芜君让我进来的。”

      蓝忘机道:“你干什么?”

      魏无羡用脚蹬掉了靴子,一边脱得衣服满地都是,一边道:“我都脱了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据说你们家的冷泉除了定心静性的修行之用,还有去淤疗伤的功能,所以你哥哥让我进来跟你一起泡泡。不过你一个人来疗伤有点不厚道啊。呜哇真的好冷,嘶——”

      他下了水,被冰凉刺骨的泉水激得满池打滚,蓝忘机迅速和他拉开一丈距离,道:“我来此是为修行,非是为疗伤——不要乱扑!”

      魏无羡道:“可是好冷,好冷啊……”

      他这次倒不是有意夸张捣乱,外人的确难以在短时间内适应姑苏蓝氏的冷泉,仿佛多静止片刻便会血液冻结四肢结冰,所以他只得不断扑腾,想活动活动热热身。蓝忘机原本好好地在定心静修,被他扑腾来扑腾去,扑了一脸水花,水珠顺着长睫和乌黑的发丝往下滑,忍无可忍,道:“别动!”

      说着伸出一掌,压在魏无羡肩头。

      魏无羡登时觉得一股暖流从身体相接之处涌来,好受了些,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挪。蓝忘机警觉道:“作甚。”

      魏无羡无辜地道:“不作甚,好像你那边暖和点。”

      蓝忘机一掌牢牢抵在两人之间,保持距离,严厉地道:“并不会。”

      魏无羡原本想同他凑得近些,套套近乎好说话,蹭不过去还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扫了一眼他的手掌和肩背,果然伤痕未消,果真不是来疗伤的。魏无羡由衷地道:“蓝湛,我实在是佩服你了。说要罚你还真连自己一并罚,半点不姑息放水,我没话说了。”

      蓝忘机重新合眸,静定不语。魏无羡又道:“真的,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一本正经说一不二的人,我肯定是做不到你这样的。你好厉害。”

      蓝忘机仍是不理他。

      魏无羡不冷了之后,开始在冷泉里游来游去。游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游到蓝忘机身前,道:“蓝湛,你没听出来刚才我在干什么嘛?”

      蓝忘机道:“不知道。”

      魏无羡道:“这都不知道?我在夸你啊,在套近乎啊。”

      蓝忘机看他一眼,道:“你想做什么。”

      魏无羡道:“蓝湛,交个朋友呗,都这么熟了。”

      蓝忘机道:“不熟。”

      魏无羡拍了拍水,道:“你这样就没意思了。真的。跟我做朋友,好处很多的。”蓝忘机道:“比如?”

      魏无羡游到池边,背靠青石,手臂搭在石上,道:“我对朋友一向很讲义气,比如新拿到手的美人图,一定先给你看……哎哎,回来啊!不看也没什么的。你去过云梦吗?云梦很好玩儿的,云梦的东西也很好吃,我不知道是姑苏的问题还是云深不知处的问题,反正你们家的菜太难吃了。你来莲花坞玩儿的话可以吃到很多好吃。我带你摘莲蓬和菱角啊,蓝湛你来不来?”

      蓝忘机道:“不去。”

      魏无羡道:“你不要老是用‘不’字开头讲话嘛,听起来好冷淡。女孩子听了会不喜欢的。云梦的姑娘也特别好看,跟你们姑苏这边的好看不一样,”他对蓝忘机一眨左眼,得意道:“真的不来?”

      蓝忘机顿了一顿,仍是道:“不……”

      魏无羡道:“你这样拒绝我,一点面子都不给,不怕我在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你衣服吗。”

      蓝忘机道:“滚!!!”

      蓝启仁从清河返回姑苏后,并未让魏无羡再次滚到藏书阁去抄蓝氏家训,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他痛骂了一顿。除去引经据典的内容,简化一番,意思大概就是从未见过如此顽劣不堪、厚颜无耻之人,请滚,快点滚,滚得越远越好。不要靠近其他学子,更不要再去玷污他的得意门生蓝忘机。

      他骂的时候,魏无羡一直笑嘻嘻地听着,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半点也不生气。蓝启仁一走,魏无羡就坐下了,对江澄道:“现在才让我滚远,不觉得晚了点吗?人都玷污完了才叫我滚,来不及啦!”彩衣镇的水行渊给姑苏蓝氏带来了极大麻烦。

      这东西无法根除,蓝家又不能像温氏那样将它驱赶到别处,蓝启仁为此大耗心力,讲学的时辰越来越短,魏无羡带人在山中溜达的时间则越来越多。

      这日,他又被七八个少年拥着要出门去,途径蓝家的藏书阁,从下往上看了一眼,穿过掩映的玉兰花枝,恰恰能看见蓝忘机一个人坐在窗边。
      聂怀桑纳闷道:“他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不对啊,我们刚才也没怎么喧哗。他怎么还这个眼神?”

      魏无羡道:“多半是在想怎么揪我们的错。”

      江澄道:“错。不是‘我们’,是‘我’。我看他盯的就只有你一个人。”

      魏无羡道:“嘿。等着。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他。”

      江澄道:“你不是嫌他闷,嫌他没意思?那你就少去撩拨他。老虎嘴上拔须,太岁头上动土,整日里作死。”

      魏无羡道:“错。正是因为一个大活人居然能没意思到他这种地步,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临近午时,他们才返回云深不知处。蓝忘机端坐案边,整整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棂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

      魏无羡攀着藏书阁外那棵玉兰树爬了上来,眉飞色舞道:“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忘机状如老僧入定,视万物如无物,甚至有些麻木地继续整理堆成小山的书卷。魏无羡故意曲解他的沉默:“你不说我也知道,必然是想我的,不然刚才怎么从窗子那儿看我呢?”

      蓝忘机立刻看了他一眼,目光满含无声的谴责。魏无羡坐上窗子,道:“你看你,两句就上钩。太好钓了。这样沉不住气。”

      蓝忘机:“你走。”

      魏无羡:“不走你掀我下去?”

      看蓝忘机的脸,魏无羡怀疑他再多说一句,蓝忘机真的会抛弃仅剩的涵养直接把他钉死在窗台上,连忙道:“别这么吓人嘛!我来送礼赔罪的。”

      蓝忘机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不要。”

      魏无羡道:“真的不要?”见蓝忘机眼里隐隐露出戒备之色,他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两只兔子。提着耳朵抓在手里,像提着两团浑圆肥胖的雪球。

      雪球还在胡乱弹腿,他把它们送到蓝忘机眼皮底下:“你们这里也是怪,没有山鸡,倒是有好多野兔子,见了人都不怕的。怎么样,肥不肥,要不要?”

      蓝忘机冷漠地看着他。

      魏无羡道:“好吧。不要,那我送别人。刚好这些天口里淡了。”

      听到最后一句,蓝忘机道:“站住。”

      魏无羡摊手:“我又没走。”

      蓝忘机道:“你要把它们送给谁?”

      魏无羡道:“谁兔肉烤得好就送给谁,不如送给我小师姑?她烤的野味吃过一次就能让人魂牵梦绕~”

      蓝忘机道:“云深不知处境内,禁止杀生。规训碑第三条便是。”

      魏无羡道:“那好。我下山去,在境外杀完了,再提上来烤。反正你又不要,管那么多做什么?”

      “……”蓝忘机一字一顿道:“给我。”

      魏无羡坐在窗台上嘻嘻而笑:“又要了?你看你,总是这样。”

      金玉华视角
      蓝叔叔回来之后放下一切先罚了魏婴,总给人一种害怕魏婴带坏忘机的感觉,啧,他这就是多虑了,我听闻魏婴那边该玷污的都玷污的差不多了,美人图都干往人面前推了不知多少副了,回回被撕得粉碎,独留聂怀桑痛心疾首。

      我就是单纯地好奇那上头的美人有多美,但是他们都不给我看。

      越不给看我越想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后来聂怀桑追着我跑了一路,边跑边喊
      “听我一句劝,这个你真的不能看!”

      我三两步跳上房梁,在他够不着处翻开了他的珍藏,额,够呛...
      简直污秽不堪入目,这就是江澄魏婴都看的美人图?我翻着白眼将那本晦气玩意儿扔下去,聂怀桑哭爹喊娘地跑过去捡。

      我拍了拍裙子上的尘土从房梁上跳下去就被人人忙着扑过来接住?!本女侠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看轻过!再一看是江澄,让偏了一寸直直栽下去将人扑倒在地上。

      “...”要说违背家规还压到人的罪恶感,没有!万恶的美人图!我飞快爬起来,一看江澄应该是吓坏了,赶紧扶他起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还好吧?”

      “你说呢?”江澄麻然道,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我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于是半跪着掀了他手腕的衣袖捏脉。

      看他那个绝望的表情吓死我了,还好脉象非常健康,本大夫双手握着他颤颤巍巍的手,信誓旦旦道“没事没事啊~再活个五六十年都没问题!”

      江澄抽回手,看过来的眼神过于复杂,仿佛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怕他再哭一回,赶紧扶着他从地上起来,还顺带狗腿地替他拍了拍灰才跑路的。

      到寒室的时候蓝曦臣还笑着问我怎么衣服上全是灰?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我早就不跟人打架了,不信你问忘机...”

      他笑得越发不遮掩,我小时候跟蓝忘机打架,从来......没赢过,不仅占不到好还要抄家规,现在想想还是觉得丢脸。

      只是一转眼就不是小孩子了,没人可以一直无忧无虑。

      阴铁之事非同小可,未免温氏取走云深不知处的阴铁,须先下手将其转移到别处。我走之前与蓝曦臣一同在后山解开封印,新旧交替最薄弱的缺口,里地动山摇,为保住寒潭洞不坍塌,山体源源不断吸走我注进去的灵力。

      我咬破指尖画了血符,任由寒气冲撞着我浑身的经脉,寒潭尽头阴铁之气不断外泄,蓝曦臣则利用结界掩盖外溢的灵气。

      封印在里面的蓝翼前辈大限将至,即便金丹再没办法聚气我也绝不能停,若是此刻没有足够的灵力填补,寒潭必然损毁。

      “皓月!”
      “咳咳咳...”
      封印已解,原本隐藏在后山的寒潭洞显露出来,没忍住口中喷薄而出的血,加之指尖仍在源源不断往外冒血,蓝曦臣扶着我,雪白衣裳全沾上血迹。

      寒潭洞里抱团滚出来两个人,吓得我差点又吐血。

      “忘机?咳咳咳...”我本来整个人都蔫了,抬眼一看蓝忘机额头光洁一片,这我可就精神了,抹额哪去了?!也顾不得吐血了,由蓝曦臣扶着踉踉跄跄朝他们走过去。

      “小师姑!你怎么吐血了?”魏婴惊讶地看着我,身后是皱着眉头的蓝忘机,两个人皆是湿哒哒的,我这才看清楚他们二人手腕以一条抹额相系,目瞪口呆。

      “这不重要,先说说你们两个怎么在禁地。”

      四个人又折回去雅室,说的还是有关阴铁和蓝翼前辈的事情,以及修士摄灵、水行渊出现都与阴铁有关,所以除了他们两个,屋子里剩下的人都很平淡。

      自从师姐逝世,温若寒成功解开了封印,阴铁碎片便重新相互感应,而它是天生地灵之物,断为碎片之后怨气四溢,埋藏之地必然会出现妖邪,唯一的方法是将几块碎片逐个找回,以天地之灵彻底除之。我体内的天地之灵能化解阴铁怨气,这件事师父交代过不能告诉任何人,魏婴说完他们见到蓝翼前辈的事情我也没搭话,只是叮嘱他万事小心,切勿招惹了温氏。

      合着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披着蓝曦臣的披帛掩盖浑身血迹,结果回去就遇到江澄,这得绕开走。

      就撞了鬼了我,急着绕路踩了拖地的披帛,还碰巧没了灵力耗尽,这摔下去不得伤筋动骨。

      “小心!”

      “......”

      一睁眼扑倒了江澄,我两眼一黑,还是摔死得了。

      “你受伤了?”

      “没有”

      “那怎么浑身是血”

      “杀兔子了。”
      他问一句我答一句,然后就是非常惊讶的表情,看来说什么都信,这次好像不信,他说要送我回去。

      回去换了便装束发之时才发觉面上血色全无,方才江澄若真信了我的话是才见鬼了,难怪看着欲言又止的样子。不过幸好,他什么也没问,这样我不至于一口气说那么多谎。

      青玉莲花簪还在我这儿,承蒙错爱,江澄该找个比我活得久一些的人做妻子。或许心里有过涟漪,不管是怎样的情愫,我都无福消受。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久了,舅舅坎坷的情路终于有亿点点进展啦!撒花!我可太难了,想了解一个人是恋爱的开始,没能参与他的过去,但求陪着他走到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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