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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鞭笞 ...


  •   十年前,姑苏云深不知处
      抚养皓月的第六年,华殷一病不起,她偶然间听见了青蘅君同抱山散人商议再次借皓月身上的半神灵脉加固封印,整个人愣在原地。她无看见自己的孩子便心如刀绞,却将那么用心地教导皓月,到头来,那孩子是困住她囚牢。

      华殷渡不过心里的坎,道心散了。

      适逢皓月、蓝忘机、蓝曦臣都在眼前安静完成课业,华殷只觉深深的懊恼。她看不清自己究竟想活多一些还是求死多一些,一夜之间失了精气神,缠绵病榻。

      “我不是你娘”

      华殷素来喜怒无常,皓月不敢再叫她娘,只怯生生扒着门缝看向她,眼眶里打转的泪也不敢轻易流下

      “…您能不能,别丢下我,我,我害怕...”

      “……”

      没有回答,漫长的沉默里房门重重地掩上,皓月连哭都不敢大声些,抽泣着吧嗒吧嗒滴落下几行泪珠。养女尚且如此,递上手帕安抚妹妹的蓝涣也没好到哪里去,毕竟华殷的母爱时有时无。

      “滚!带着她滚!”面对她歇斯底里地指着,抱山散人一算气数已尽,无力回天,于是不再强留住华殷。

      山林间万籁俱寂,谪仙一样的女道长牵着她的小徒弟消失在山路尽头,走过之处只余一声叹息。六岁女童抚着腰间青蘅夫人送的玉笛,其上刻着精致的龙胆花纹饰,同静室门前成簇的龙胆花一样娇艳又不失素雅。

      “师父,我娘…还会好起来吗?”

      山间清净,师徒二人沉默着走了许久,皓月走得不情不愿,一步三回头,牵着她小手的人只幽幽道

      “她不是你娘”

      素色宽大袖袍之下,抱山散人牵着小姑娘的手走下高入云海的台阶,一个个都无可救药,云深不知处这地方她是永生不会再来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山间冗长肃穆的钟声,不同于姑苏蓝氏平日晨钟暮鼓的长鸣,这次是丧钟。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皓月只顾着回头看向白鹤飞往之处,一下子撞到师父身上。

      “她死了。”抱山散人淡然道。

      湿漉漉的眼眶不断盈满泪水,皓月挣脱她的手,飞快提起裙摆往回跑,气喘吁吁地停在静室的小院前。抱山散人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地跟在她身后,无端想起往事。

      从前蓝翼不听劝告非要借阴铁之力振兴家族,到头来搭上自己全部身家性命都不够还的,百年安度也只是过眼云烟。十年前蓝翼封印阴铁的灵识就开始涣散,她带着小徒弟下山加固封印,归去时又只剩下孤身一人。

      藏色心怀苍生,看似漫不经心的游历是在加固封印四方阴铁之力,嫁人生子了也一样。后来抱山散人门下天生反骨的老三还是步了前人后尘,独立于世家之外便是无人庇佑,即便夫妇二人为天下大义抛下四岁孩童双双赴死,也只是被草草冠以“死于夜猎”的名头。师尊避世不出,藏色赌气只愿此生与师门再无瓜葛,师徒二人剑拔弩张却是出奇的默契,连赌气时也一样。

      她分明可以直接带走自己的徒孙的,偏放不下顺应天道的执念,终日彷徨于人间烟火之外不愿沾染半分世俗。她将孩子的踪迹散布出去,看着江枫眠带走了他,喃喃道:

      “命中有劫,正东南,命主火,无平不陂,艰贞无咎…”

      长痛不如短痛,她实在不想再管这群孩子的事情了,有一个算一个,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却不一定能活,有什么意思?不如自生自灭好了。

      就拿青蘅君与尊夫人来说,此二人相克得不能再多了,有何必要强按着头相守一生?婚嫁之缘无关情爱,二人若能命格相合,平淡顺遂则是正缘,反之命格相克则是生生世世的孽缘。

      可她偏偏怜惜孤女,仇既报,怨已消,试试化解她的心结又有何不可?抱山散人自欺欺人道。可惜天不遂人愿,只差最后一步,若华殷没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个劫难便算是瞒天过海地渡过去了。

      所谓美人者,以玉为骨,秋水为姿,青蘅夫人即便是在病中也难掩姿色,如今病逝,再不复姿容。塌上之人生气全无,好似只是睡过去了,皓月抓着她冰凉的手,试图唤醒她。

      哭声不绝于耳,以灵力养护的龙胆花尽数枯萎,目光所及皆是一片萧条。

      抱山散人追上来正碰上蓝启仁被打飞出来一大截,白衣上血迹斑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兄弟反目了…

      三个孩童皆垂首整整齐齐跪在院外,明显惊吓多过哀默,赶来弟子皆入不得家主所设结界被困在外面。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可以掺和。”

      不等几个孩子有什么反应,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着他们迷晕了过去。

      “都回去罢,青蘅夫人病逝,除此之外,今夜无事发生。”素衣道长抬手施咒破了结界,身后蓝氏女修忙涌上去将孩子抱走。

      那人终是扔下了早已无甚意义的清修,一夜之间苍老得不像样子,青蘅君将夫人死死抱在怀里不让人靠近,唯恐自己灵力再多些可以输给她。
      里面一片狼藉,女神仙见状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拽着蓝启仁避开了好几次袭击才将他与失心疯的青蘅君分开,蓝启仁还挣扎着要上去劝说。

      “大哥,停下吧没用的,她已经死了!”

      蓝启仁平日里素来雅正,又生得白净俊朗,除却从前藏色调戏他时偶有失态,抱山散人倒是很久没见过他如此气急的模样了,连嘴角血迹也未来得及擦拭,胸口更是大片大片的殷红,自己都这样了还忙乱着试图唤醒青蘅君。

      此二人由爱生恨的苦情桥段早该落下帷幕了,既是有心人,何故彼此折磨至死方休。抱山散人听着蓝启仁劝导兄长越发心中烦躁,这家伙倒是生得好看,可惜了这么迂腐,趁其不备一掌劈晕了他。

      “呼!终于清净了,藏色要是嫁了你才要命…”

      青蘅君将自己必胜修为全部浪费在此处,抱山散人并没有劝阻,只丢下一句话
      “偏你也是个没得救的,华殷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捆住她的从来不是你。”

      白发之人停住了无休止运转的灵力,眼角缓缓有血泪渗出,终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麟台
      “我从小就没什么仙根,一想到那些就头疼不已,没想到生的女儿会修行的这样好,这东西给你吧”金夫人神神秘秘的打开藏的最深的柜子,拿出珍藏多年的法器。

      “可,我也不缺法器啊……”金玉华小声嘀咕 ,但是还是好奇的望向那个盒子“这是?”

      “别说修剑道了,我那时候修为连最低品级的法器都驾驭不了,紫鸢怕我被人欺负,所以送了条灵巧的小鞭子给我”

      金玉华任由金夫人拉着她的手将那支青色手环在她手腕上比了又比,然后套了上去,她抬起手腕端详着银环上栩栩如生的小蛇“从来没有见母亲用过呀”

      金夫人笑着讲起年轻时候的事,她说“从前有她保护我,带上这只银环只当是个装饰,嫁人之后更用不上了。”

      “把它戴在手上寻常邪祟是近不了身的!多好的东西,带上~”

      “我可以保护好我自己的”金玉华说着就要取下来将母亲的珍藏还给她,被金夫人制止了。

      “可别小瞧它,凡虞氏锻造的兵刃不论品级皆赋器灵,去留你说的不算,还得看它认不认你。”

      当日金夫人的法器认了她的女儿做主人,兰陵金氏传讯灵蝶扑闪着,下一瞬就落在了莲花坞虞夫人手心,虞夫人开怀大笑,笑得爽朗“我当真想不到当日的一句戏言竟成了真!”

      “母亲,何事如此开心?”望着江厌离疑惑的目光,虞夫人笑得皎洁“自然是喜事,去把江澄找回来,我有事情交代他。”

      一个时辰后,虞夫人将紫电的灵石化作的戒指套在了江澄手上,说是怕他愚钝,给他个灵器傍身。江澄诧异地盯着手上的紫电,平日里这法器可比他宝贝多了,如今却这么轻易给了他,实在是奇怪。

      虞夫人没告诉江澄,他们家所制的法器有一个特点——会相互吸引

      至于金鳞台那位夫人,除却女儿失而复得,面上已经很久没有过笑颜了,甚至连睡得安稳都是奢求。自抱山散人带走金玉华之时起,金夫人避不见客,每日在房中诵经祈福,且屏退一众侍从,只留下自己的陪嫁习雪。诵经是假,祈福忏悔却是真,金夫人的房内有一间密室。

      她一袭素衣,不戴钗环,虔诚地跪在密室里供奉的神明前,不似平日里雍容华贵,眉宇之间尽是愁容“世人皆称我一声金夫人,除却紫鸢和你,无人记得我姓甚名谁了”

      习雪跪在她身侧,抬头时已是泪流满面,但眼神很坚定“小姐,您是风氏最后的神脉,为了守住灵脉,您已经做的够多了。”

      “你错了,月儿才是风氏最后的血脉。”

      习雪从未认为小姐平安归家便是熬过死劫,毕竟那孩子本就不该存活于世。金夫人闭着眼,双手合十,只言“天循有道,我只求上苍别那么残忍,放过我女儿。”

      风姓是传说最为古老的姓氏。《帝王世纪》和《竹书纪年》有记载云:
      “上古三皇五帝之首伏羲氏的父亲燧人氏就是风姓,伏羲姓风,其妹女娲氏也姓风。”传说女娲娘娘在人间的名字是风希里,风氏是女娲后人之族,是女娲补天后天地间最后的真神血脉,困于半神之身永远无法解脱,世代守护天地之灵。

      金光善此生有个藏得最深的秘密,为了守住这个秘密杀了许多无辜性命,至死方休。十四年前,金氏嫡女生而无心,本就是个死胎。

      金光善遍寻名医要医治的不是那孩子,是他的夫人,却不曾想真能窥得一丝天机,世上竟真有起死回生之术,让那孩子有了心跳。

      许是因果轮回,抱山散人穷困时受过风氏的点拨,受天地之灵恩惠才修炼成不死之身。为报点化之恩,抱山散人和金夫人联手将天地之灵炼化成一颗心脏给了那个孩子,换得一线生机。

      “得天地之灵者可不费吹灰之力修炼成仙,风氏子嗣难免灵树大招风,于是将其分为阴阳两脉,传到吾这里只剩下阳脉了。”金夫人举棋不定,手里攒着的灵珠发出盛大的华光。

      “妇人之仁!这孩子是风氏最后的血脉,做天地之灵的承体有有何不可!”抱山散人夺过灵珠,安置在了阵法中央那孩子的心口。

      “祖先在上,吾自知愧对厚托,私自将天地之灵用于填补吾女之心。求母神怜爱,让吾女为天地之灵所驱使,百年之后定当归还。”金夫人行三跪九叩之礼,对着天神一遍又一遍祈祷,请求神明怜爱。

      即便在十四年后,金玉华平安归家,金夫人都没能放心。

      金夫人出了密室又恢复往日淡然之态,房中檀香馥郁醇厚,雍柔尔雅的妇人安静执笔抄写经文。侍女来报,说是家主有事商议,请主母移步前厅。

      学期将近,商议的自然是送弟子前往姑苏蓝氏听学的事宜。

      青蘅夫人在世人眼里是戴罪之身,被藏在云深不知处渐渐无人知晓,她抚养金玉华长大这件事也算云深不知处不得外传的辛密,金光善还在告诫孩子们云深不知处要注意的事情,殊不知自己的女儿在那地方生活的时日远多于在金麟台。

      金玉华视觉
      彻夜难眠,母亲送来的青玉香枕冰凉,放在夏日十分解暑,平日里是我的心头爱,如今我却只觉头疼得紧。睁开眼看着发顶鲛绡罗帐轻盈无比,掀开软纨蚕冰被,未曾惊扰外间瞌睡的侍女,我悄悄起身点上安神香,床头驱蚊的夜明珠散着点点寒光,手腕间的镯子也发出淡淡的荧光。

      翌日,母亲传我一同用早膳,我正埋头喝粥,她却突然却问我为何没戴她送的手环,我捻了咒术又将青绿的镯子从锁灵囊里取出来套在手腕上。
      “我真的用不上...”

      “好好戴着,它会护着你的。”

      “知道了。”

      摘星台和揽月殿也收到了传唤,我踏入之时,哥哥先一步到了,和糟老头子一起背对着我谈事。

      “父亲,母亲,哥哥”我俯身行礼,母亲扶起我在她身旁坐下,哥哥坐在我对面,冲着我微微一笑,我看着他面色有些不对劲,怎么略有泛红的迹象。我没来得及问,只见那人回过身落座于主榻上。

      “姑苏蓝氏发来了拜帖,你们二人即刻收拾行装,带上一批随侍去听学。”

      除了哥哥,我没同任何人讲过华殷姑姑的事情,从我记事起就养在云深不知处圈禁她的小院里。那地方人杰地灵,终年都是暮鼓晨钟,仙雾缭绕,是和静谧之所在。

      父亲说完听学的事情就让我们退下,哥哥如获大赦,没等我跟上就出去了,倒像是逃走。我心里一直疑惑,从我进门开始,不知道父亲和他说的什么,他怎么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我追出去的时候他走得没影了,奇了怪了,走这么快?

      我太好奇了,究竟是说了什么嘛。我迫不及待想解开谜题,轻轻一跃飞过房檐,在摘星台截住了落荒而逃的哥哥“哥哥,你不舒服?”

      “没有!”他眼神躲闪着绕开我,径直推开房门,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猛地灌下去。

      “那怎么脸红了?”我也坐下,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咳咳咳”听见我这么说,他一下子呛到了,我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给他顺了顺气“中暑了?”

      “不必担心,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哥哥故作淡定,让我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我默默退出来,刚才给他拍背的时候我已经得到答案了,我师门有一仙法,只需一点点肢体接触便可与其共情,不过哥哥看事我属实帮不上忙。谈婚论嫁的事情嘛,我也不太懂,不过我小时候领略过云梦淳朴的民风,江家大小姐一定温婉贤淑,与哥哥很是般配。

      正值盛夏,回揽月殿的路上有侍女替我撑伞也免不了酷暑,想着此刻云梦必定是“莲香隔浦渡,荷叶满江鲜”,手腕间传来阵阵凉意,衫裙的薄纱轻如蝉翼,抬手便从袖口滑落,露出隐隐闪着荧光的碧色镯子。此时江澄的戒指也在忽明忽暗地闪着,似乎在与什么共鸣。

      回到揽月殿,侍女端上来一碗飘着冰块的银耳莲子汤,金玉华盯着碗里的莲子出神,从前抱山散人教她诗词歌赋,少有读不懂之处,其中一首诗便说的是这莲子“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师父,莲子清如水怎么解释?”

      “所念即所答,往后你会懂。”

      回过神来莲子不就是“怜”子,幼时不知其中意,后面还有一句“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已说得明明白白,莲子清如水,不过是男女情长罢了。那么多痴男怨女,一旦陷入情爱便是深渊,也不是下一个要遭殃的是谁。

      “冰都化光了,小姐是真没胃口…”绵绵说要替我换一碗,我摇了摇头继续慢条斯理地搅着糖水碗中快要化的冰块“绵绵挑几个女修跟着去吧”

      “听学的也有云梦江氏的大小姐,小姐可是在想公子的婚约?”

      “就你嘴贫...”

      云梦
      魏无羡一听要去云深不知处就头疼,姑苏蓝氏向来刻板,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适合他呢?他直朝后退:
      “我,我可以不去吗?”

      “不行。”

      两个字,江澄的话音拖的很长,边说边拽着魏无羡去收拾行李了。船只从云梦出发,路上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碧绿荷塘,魏无羡小声嘀咕着“江叔叔干嘛安排我去,就不怕我去了云深不知处闹得翻过来...”

      “你敢?!”江澄白了他一眼

      “哼,我有什么不敢的...”江澄一巴掌打在他背上,魏无羡委屈巴巴地看向一旁安静的女子“师姐,他欺负我...”

      “谁欺负你了!”

      “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

      后来提到金子轩,两个人好不容易不吵了,达成一致觉得那只傲娇花孔雀配不上江厌离。

      姑苏城

      蓝氏办学严苛,弟子人才辈出,世家弟子每年都有到云深不知处求学。姑苏地势依山伴水,自兰陵出发免不了舟车劳顿,金氏喜奢华,排场铺张。

      马车四周裹着绫罗绸缎,窗牖镶着金玉珠宝,明晃晃的绉纱直刺得我眼睛疼,不过一旁火红的马匹深得我心,金玉华跟兄长打赌一个时辰之内跟金鳞台最烈的马搞好关系,所以一个时辰之后我骑着马将队伍甩在了后头。

      谁说女子就不能精通骑射,那匹红鬃烈马生性暴躁但是比起变成盘中餐,他还是更愿意好好活着。

      金子轩是在听见如风的嘶吼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的,眼睁睁看着那红衣女子利落翻身上马,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他懊恼着派人跟上去,于是金氏追赶着那匹快马,比预期提前了足足一日就到了姑苏城,金玉华把如风拴在了彩衣镇的客栈就不知所踪。

      “公子,要派人去寻小姐吗?”见金子轩愁眉不展,绵绵出声询问。金子轩揉了揉太阳穴“不必了,她可丢不了”。

      金玉华视角

      本想着先到姑苏买些东西去祭奠华殷姑姑,还未到到姑苏城赤月就感知到了邪祟,我只得快马加鞭将马安置在彩衣镇客栈。循着邪祟的踪影到水边,本以为只是普通水祟,打探消息时却发觉岸上也不对劲,甚至比水祟严重多了,不断修士失踪。

      打听完附近宗族的怪事,我在周遭巡视了一圈,赤月躁动不安,指引着我到了一户人家。跃上屋顶正准备打探里头的情况,突然有人破开房门闯了进去与一弟子缠斗在一起,此人身着淡蓝色云纹服饰,头上戴着云纹抹额。

      看来蓝氏早已察觉此事。

      我立在高处看着那蓝氏弟子反被压制,唤出箜篌作安魂曲,赤月挡在那名弟子前面,而后剑锋与一道蓝光相交,震落在地上。

      弦杀术的出处是一白衣若雪的少年,佩云纹抹额,眸色浅淡之中透着清冷,瞧着不苟言笑的样子,像极了他叔父。

      蓝忘机收了赤月递给我,我却只顾盯着他腰间避通体银制的佩剑,剑鞘为半透明白玉,坠有一颗白璧无瑕的珠子,他每走一步,玉珠连着的月白流苏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看向剑鞘上的字,避尘,这柄剑真漂亮。

      “皓月。”声音似萃过冷泉,目光如炬,神情同声音一样淡漠。

      “次兄。”我接过赤月朝他行礼,他身后蓝氏弟子也齐刷刷朝我施礼“皓月散人”

      我在他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蓝忘机面不改色地查看现场,又安排弟子将除祟时破坏的院子恢复原样,我不走快些都跟不上他的步子,他则是有一搭没一搭接着我的话:

      “有世家弟子失踪,不是水祟。”

      此意一出,又卷进来一件事,世家弟子失踪?有种不好的预感,仙门之人灵气旺盛,哪有那么有被人绑了去,除非品级更高之人修炼邪术。蓝氏弟子查探了那户人又抬走了两具尸体,他又问我“河边怎么回事?”

      我将彩衣镇沿途发现的异常如数告知“赶往姑苏的途中发现河中有水祟,一路追踪到地上,姑苏是水乡,或许渔民船夫溺水之类的更可疑一些”
      “按她所言去排查。”蓝忘机安排弟子分批打听附近临水有无溺毙之人的消息,于是三三两两的弟子散开了,只剩我与他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停在原处相顾无言。蓝二公子予人疏离之感,据传自青蘅夫人逝世至今,十年间一直如此。

      换做我这从记事就没怎么见过父母的人,悲戚似乎相差无几。虽然能算半个一母同胞,忘机从小人狠话不多,不打起来已经很友善了。

      彩衣镇很是热闹,要绕过很长一条街市才能到河边,熙熙攘攘的街道颇具烟火气,我总是被路边商贩稀奇古怪的东西吸引。拔了一根糖葫芦塞在嘴里的时候蓝忘机就自顾自走上前去了,后来我又在摊子前面看人斗蛐蛐,身边之人退回来两步扯着我朝河边走,义正言辞道:
      “有正事,不可玩物丧志。”

      “哦。”无趣,我要是能抓到那邪祟的源头就能在彩衣镇好好逛一逛了。

      “上游看过了?”

      “嗯,我问过上游人家,与岐山交接处水祟也很猖獗,也没见温氏管一管,说不准...”话说了一半正要吐槽岐山温氏吃干饭不管事,蓝忘机扭头很是严肃地看着我“不可妄议。”

      “......”老天,来个人救救我,蓝二其人真的是压制得人喘不过气来,趁他走到前面我抬手就是一下!那人立刻察觉顿住脚步,吓得我又缩回手。

      查看了水源和之前一样有邪祟侵染的痕迹,派出去的弟子回来却说方圆几里近日常有沉船,可姑苏是水乡,这合理吗?

      小时候一样高的人居然高出那么多,当然这也很不合理,我抬头看向蓝忘机,他本来就脸色不好,这下皱着眉头更显得不近人情,我叹着气道“不掐断源头,这边的动乱就无休无止。”

      他没什么异议,淡淡地看向我“我回去会告知叔父。”

      “还有个事情...”

      要违规之前当然得拉执法者入伙,我跟他说想祭拜青蘅君。蓝忘机瞥了我一眼,没赞成也没反对。青蘅夫人华殷是云深不知处的禁忌,为了掩盖蓝氏双璧生母为修炼邪术的妖女,明面上蓝曦臣当了家主也没资格将其移入宗祠,实则有处暗室。

      我从小养在她身边承受了比她亲生子还多的疼爱,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后来她受够了无休止的禁固,续命就变成了一道枷锁。

      回了云深不知处他跟家主说了彩衣镇水祟的事情,顺道就把我仍给了蓝曦臣。与面上凝了霜雪的小古板不同,蓝曦臣瞳仁没那么浅淡,一颦一笑皆令人如沐春风。
      “只怕没有这个,你翻墙也要进去。”

      “现在不用了,我有家主撑腰~”

      蓝曦臣没空亲自陪我过去,但是非常大方的给了我家主的通行玉令。

      “不可出言不逊”入宗祠前小古板又警告了我一遍,不就是不许说青蘅君坏话嘛,小问题。

      “家主没说不可以~”我拿着刚得的通行玉令可以说是嚣张到了极致,因为身高悬殊还特地扬起来很高在他眼前晃了晃,在对面近乎嫌恶的目光里毫不在意地绕开走。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祠堂,对着寂寥无声的牌位跟她说了很多下山后的事情。

      傍晚同蓝曦臣道别,他送我至山门前还不忘轻笑着问我“来都来了,何况兰陵金氏名单上有你,这么着急出去玩?”

      “我这是及时行乐~”

      出了山门,四面青绿环合,抬头便是高耸入云的山林,古树抛出的枝叶遮住了半边天,耳畔山间泉水潺潺。我朝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去。

      夜市一家点心铺门前人头攒动,排着长队,到了最后一份糖糕。不过注定要分人一半了,谁让我天生耳聪目明,听到身后不远处没买到糕点的少年失落的叹息,瞥见是兰陵遇到那个小公子。

      我转回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扑过来个孩子,我扶了一把,那孩子站稳了就急匆匆推开我跑了。怎么着?月黑风高夜好办事?方才那孩子顺走了我的钱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我将糖糕塞在那个公子手里,转过去精准地按住了那个小贼,一手伸至他眼前“还给我。”

      那小贼明显吓得不轻,大眼瞪小眼愣了一下扭头就要溜,我反手揪着他的耳朵就开始说教“小小年纪不学好啊你这是...”

      话还没说完那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一声下去原本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过路人全部围过来看热闹,七嘴八舌说我欺负孩子。

      “姑娘,这孩子还小...”我哪是能吃亏的人,身侧说话之人话还没说完我就三两下从那孩子身上抖落出几个钱袋,看热闹之人见状自知理亏,纷纷四散。那孩子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哭的没完没了吵得我头疼,我只好买了个兔子糖塞他嘴里“哭什么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哄好了哭哭唧唧的小孩子才发觉方才那个人还没走,目光交汇,他一笑就露出脸颊两侧的酒窝,和魏婴一样可爱,不知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他将包好的糖糕又递还给我“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拿回去吧。”

      “吃一份朋友给的糖不算夺人所爱吧?”

      “那就多谢姑娘了,还没来得及介绍,在下云梦江氏江澄。”

      “兰陵金玉华。”

      江澄听闻愣了一下,方才在客栈才跟金氏的人闹了不愉快,转头就碰上了他们家小姐,而且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姑娘会是兰陵金氏的大小姐,此刻面色古怪。

      “都是来听学的吧?以后就是同窗了。”我自顾自说着,江澄却没了好脸色,道“那还真是幸会至极。”

      怎么有种阴阳怪气的意味?

      正好走到彩衣镇最大那家客栈前面,一眼就能看到金麟台的侍从将那里围了起来,看上去,好大的排面...

      江澄明显有情绪,而且从我说我是兰陵金氏的人开始就不太对劲,我直勾勾地盯着他“是不是朋友?”

      “兰陵金氏大小姐的朋友,江某不敢当。”

      “......你怎么了?”

      江澄只冷哼一声“问你兄长啊。”随后扭头便走了。

      我后来大概知道哥哥在他们后面去还包了客栈不让人住的事情,江澄买糖糕也是为了哄姐姐开心。

      这样的事情落到刚认识的朋友身上,我都想挖个地缝钻进去了,只想着下回遇到的时候要跟他们道歉。

      哥哥太过骄纵了些,敲了他的房门进去,发现他也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连我敲了门走到他身后说句话都能吓到

      “怎么?后悔了?”

      “后悔什么?”

      “当然是霸着客栈赶人了,我走之前你也没带那么多侍从啊,还有几间房空着怎么着?我们几个一人劈成两半住?。”我坐在他对面陈述着某心虚者不争的事实,哥哥无奈地看着我“这么多人,里面也有你的侍从。”

      咳咳咳,很好,不愧是亲兄妹,一句话给我堵死了。

      回房后我接过绵绵递过来的茶盏,越想越气,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生谁的气呢?”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咳咳咳!”姑姑突然在我旁边落座,吓得我呛到直咳个不停,报应!一定是报应!

      “跟你说过了多少次了你如今不可肆意妄为,凡事...”

      “凡事要世家小姐的样子...我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云深不知处不可生事。”

      “知道了...”

      姑姑喋喋不休地说着,我敷衍地点头,倒了一杯水推给她“渴了就喝点水,话多...”

      另一头江澄还在发愣,替姐姐买个糖糕都能经历那么多事情,诸事不顺,只是这兰陵金氏的小姐跟金子轩完全不同,真是稀奇。

      再次见到魏婴是第二天早上,我换上兰陵金氏的衫裙,金星雪浪牡丹纹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我走出客栈逛了逛,茶棚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与记忆中的小孩重合,我坐在了他对面。“早啊小师姑”他看向我,眉眼间皆是笑意。

      “好久不见啊魏婴”

      “几年不见,小师姑还是那么漂亮”他笑着打趣,我正想为昨日之事同他道歉,远处天边绽开了一朵烟花打断了我的话。

      “啧,这青天白日的,怎么放烟花呀?”魏婴调侃着。

      “那不是烟花”我神色一紧,认出那是昨日蓝氏弟子用的信号弹,抓起赤月就往那边跑。

      “回见,下次见面一定好好替我哥跟江氏赔礼道歉。”我匆忙回过头跟他告别,不等他回复就飞身越过街道。

      江澄出来的时候,金玉华已经跑远了。四下无人,他看向魏婴“你方才在同谁说话吗?怎么没影了?”

      魏婴奈的摊开手“没办法,你未来的小娘子不愿意见你”,江澄气得一拳打了过去“魏无羡!”被魏无羡躲开了。

      “哈哈哈,别生气嘛江澄,马上就见得到咯~”

      “又不是没见过...”江澄恶狠狠地看着他,小声嘀咕道。想到兰陵金氏就想起姐姐和金子轩那个花孔雀的婚约,越想越生气,就算他妹妹是好人也无法缓解。

      忘机琴乐声空灵悠远,闻声赶过去隔得好远赤月就有异动,先我一步飞出去直逼水祟附身的弟子命门,我辅以箜篌镇魂也没能安抚下来。邪祟入体最是难办,不能杀自己的同门,安魂熏魄也不是很受用,还没来得及收回地上的剑,那个受邪祟侵染发作的弟子倒了下去。

      我赶过去探了探他的脉,这次的脏东西也过分厉害了,不过片刻随着祟气侵蚀五脏六腑,唇色乌青,不仅摸不到脉,人已经开始凉了,输了灵力给他也不见好转。

      掰开他的眼睛,瞳孔散大到很夸张的程度,加之脖颈处蔓延至侧脸的黑色花纹,样子十分狰狞,我只得侧身同他们说
      “没救了,抬走吧”

      蓝忘机闻言俯身再度查验,又以剑鞘挑开他脖颈处的衣领,剑端挑开处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黑线,待人被蒙上白布用担架抬出去了,我一路跟在后面,瞧着弟子被抬走时露出的手臂也开始异变,青筋暴起。

      我跟在蓝忘机后面心不在焉,灵气过盛的仙府生出的东西也许根本就不是邪祟,莫名的熟悉感让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类似的东西。思绪被前方的说话声打乱,好像还吵得挺厉害的。山林间本就容易传声,一直听到他在喋喋不休地说服门口的弟子放他们进去。

      前行的弟子们突然停住了,我站在远处,听见冷泉一般的声音“没有拜贴,不得入内”,不用看都知道蓝忘机又是板着脸,越走近些听见魏婴开始死缠烂打。

      “括噪”,蓝忘机话音一落,就带着身后的队伍进了云深不知处,喋喋不休的声音也结束了。啧,真是一物降一物,这蓝二公子说不定就是魏婴将来的克星。

      “你被蓝二公子禁言了,非蓝氏之人不得解,熬过一个时辰方可解开”前面的人提醒他道。

      转过一个路口就看见魏婴,他也看见我了,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抓住我的衣角不放。

      “呜呜呜呜”说不出话来,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我,啧,能被蓝二禁言的人可想而知比我聒噪多了。

      “好啦,方才那个人是蓝二公子,就是禁言你那个,他其实人很好的,你看天都快黑了,他不会不管你们的。”

      “呜呜呜(┯_┯)”我任由着他拉着衣角走到了云梦江氏的弟子面前,魏婴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又能说话了“诶?不是说要一个时辰?”

      “我给你解开了。”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浅浅学过的姑苏术法也赶鸭子上架用在他身上了。

      由魏婴带至江氏弟子身旁,执剑行礼,蓦然抬头对上一双眼睛,在这里看见江澄当然也不是很意外,只是过于尴尬,我可真想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兰陵金氏金玉华。”

      “云梦江氏江厌离,金姑娘不必多礼”温婉如玉的女子回礼后连忙扶起我。

      “本应早些时候同诸位致歉的,实在是抱歉,之前是我兄长失礼了...”
      江厌离不就是我未来的嫂嫂,昨日是哥哥过分了,现在遇上难免尴尬。一群人被堵在山门外也不是办法,忘机早就走远了,我看向山门前的弟子
      “通融一下吧,我来同家主传讯证明他们的身份。”

      “皓月散人,家主有令入学弟子需要拜帖,这...”

      “天色不早了,先让他们进去安顿,拜帖随后补上吧。”

      门口的修士还是不松口,江厌离却还是向我言谢,我俯身朝江厌离施礼“江小姐言重了,昨日之事是我兄长多有冒犯,实在抱歉,我现在就进去代你们通传。”

      跟江小姐道歉后回过头魏婴匆匆下山去寻拜帖了,骂骂咧咧说都怪我哥哥那只花孔雀,额...那我也稍稍替他谴责我哥哥一下。

      “如此,谢过金小姐的好意。”江澄被扯了扯袖子,并不情愿地出声,说罢朝我行礼,我更受不起了,回礼之时低得不能再低。

      匆忙进去,还得顾着云深不知处不得急行的破规矩,到“松风水月”寻了蓝曦臣才知,方才忘机已向他说明了云梦江氏弟子丢失拜帖一事。

      “这一来一回天都黑了,山间寒凉,兄长先让他们进来安顿才是。”

      蓝曦臣不紧不慢地替我温了茶“已经安排人去接了,阿月不用这么浮躁。”

      “他方才就可以做主让人进来的,问了你难道还能拒之门外?刻板!迂腐!”

      “咳咳...”我正说着某人的坏话,蓝曦臣轻咳了两声,那面无表情的人就站在我身后,走路都没有声音的吗?我错了,真的。

      “云深不知处不可急行,不可妄议他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果然冷漠的人只会说出更冰冷的话语,我用商量的语气试探性地看着他“......一百遍?”

      那人说得义正言辞,眼睛都没眨一下“两百遍。”

      边上蓝曦臣一直没说话,闻言忍俊不禁,对上我幽怨的目光又严肃起来“抄吧,藏书阁最近都没人,不算丢人。”

      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一说人坏话必然被听见,他这是刚接了云梦江氏的人进来,可听不得我的污蔑。后来又轻车熟路领着我找到了云梦安置的小院,我狗腿地跟在他后面
      “次兄,我知道错了,今天晚上就回去抄书洗心革面!”

      蓝忘机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不必。”

      都走到门口还打退堂鼓不太好,但是蓝忘机还是丢下我走了,反正我脸皮厚,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进去了,跟江小姐相谈甚欢,还蹭了一碗莲藕排骨汤。忘机就是没口福,那个汤真的好喝。

      “阿月很熟悉这里?”

      “是挺熟的,江姐姐要是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可不敢劳驾。”
      江澄冷不丁来一句,够毒的,还瞪我,我回之以白眼“我跟江姐姐说的。”

      我才想起来马上宵禁了,那家伙可别进不来翻墙被人给抓了,辞别之后绕开宵禁前巡视的弟子出去找魏婴,山门前轮班的弟子都回去休沐了,折回去院子里就看见墙头探头探脑的人。

      “小师姑!”魏婴朝我招手,我却动也不敢动,直勾勾地看向他身边不远处阁楼上的人。背脊一凉,不巧遇到克星了。

      完了,我刚才还跟他说回去洗心革面来着。随着酒瓶摔落的声音四起,两人执剑相向,我缩在角落里看热闹,就是闻着飘过来的酒香气整个人晕乎乎的,打起来的人挥剑太快,看人都有重影了。

      我就说魏婴根骨绝佳是修炼的好苗子,切磋起来剑法丝毫不在蓝二之下,由于打得很精彩我忘了此刻宵禁,又碰见一个熟人。

      蓝曦臣站在我身侧,看向那两个人的时候也夸魏婴功夫了得。

      “呵呵...”

      我该死,当时该劝个架的...不出所料我们三个就齐刷刷站在了冥室,跟蓝老先生大眼瞪小眼,看热闹的人只剩下一个蓝曦臣。

      “真是顽劣不堪!”

      我低着头不敢说话,蓝叔叔每个高声说话的瞬间都能让人为之一颤,我平日里惯会察言观色,再顽劣也不会被抓到,几时受过惩罚?居然也有今天?!气死了!蓝曦臣我要跟你绝交!

      觉察我恶狠狠的目光,蓝曦臣笑得越发肆意,他看向蓝忘机问道“忘机,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

      恶趣味!怎么不问我?问他做什么?问他不就是要重罚!然后就听见小古板说要抄三百遍家规,我跟魏婴哭丧着脸对视,只觉得眼前突然没有光了。我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云深不知处我是再也不来了。

      蓝叔叔开始了无止境的说教,我只觉得灵魂出窍。魏婴四下观望,好奇的看向屏风后地上的尸体。

      “看样子倒像是被摄取了灵智”这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赞许地看着魏婴,白天匆匆看了几眼就能分辨清楚,真是不错。

      “傀儡术,是这么个意思。”

      “皓月这么说,可是查到了什么?”

      “我只是想起幼时读过的古籍残本,薛重亥炼制傀儡大军,每个人身上都有面目可憎的图案”

      “时候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蓝叔叔咳嗽了一声,似乎不希望我继续说下去,于是蓝曦臣带着那两个出去之后我退后一步关上了门,略有些狗腿地跑到蓝叔叔身边。

      “蓝叔叔,要是查清楚此事我们可以不抄书吗?”

      “哼!你别想着逃过,毛毛躁躁的,还不多抄写几遍家规静静心!”

      “别呀~那是几遍吗?三百啊!手写断!”

      “再嚷加到五百遍。”他怎么知道我已经要抄五百遍了,云深不知处这家人真的很过分。

      “告辞!”

      谄媚的笑容戛然而止,我关了门提着裙摆转身就走,哼!冷漠的男人,明明我小时候很喜欢我来着...

      出来之后见蓝曦臣还在门口,我满脸写着不高兴地看着他“你问他做什么...”

      后者忍俊不禁,魏婴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不就是抄书嘛~没事没事”

      魏婴从蓝曦臣那里得知师姐等人能提前进入云深不知处得益于蓝忘机的帮助,意识到蓝忘机原来做事还是通情理的。我只能说忘机是个狠人,自己也罚。

      回到住处,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蓝老先生的神色,又想到江澄,心里一团乱麻,彻夜未眠。第二天一早的拜师礼上,我站着还是起了困意,之至周围弟子议论纷纷吵得我头疼。聂氏献拜师礼,是一方紫檀炉鼎,没什么特别之处,引人纷说是那奉礼之人。

      孟瑶行拜师礼之时一旁世家弟子有人小声嘀咕贬低身世,说不愿与之同窗。金氏弟子看着为首的公子小姐行事,金子轩看了一眼孟瑶,不知在想什么,金玉华则漫不经心地转着腕间通透素亮的羊脂玉镯,看似神色漠然,抬眼看向他们的却是一副谁说话谁死的表情。

      议论的主人并未受其影响,无论是孟瑶还是兰陵金氏的人都无视了周围闲言碎语,姑苏蓝氏虽刻板却从未歧视学子出身。蓝曦臣笑容谦逊有礼,朝着孟瑶回礼。后面是金氏拜师,行完大礼又开始走神,蓝老先生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中途温氏的人闯进学堂,才清醒了些。

      我抬头见孟瑶在聂氏弟子的队伍里,察觉到我的目光,他转过来对我笑了一下,目光和煦。方才之事,若是金氏掺和只会给看客助兴,孟瑶只是孟瑶,无关身世,他明明做什么都可以做的很好。他前面那聂氏的小公子是这里的常客了,眼看着那公子熟练地拿出鸟笼,吸引了周身少年的注意。我环顾四周,一个个都不好好听讲,特别是魏婴,还是嬉皮笑脸的...

      啧,不成体统,把蓝二公子都逼急了,我就说这二人是命中注定的相生相生相克。

      我一直四处看,但是也有人盯着我。台上的督学大人蓝曦臣一早就发现我在瞌睡,笑着看向我时总有被抓包的感觉,我回避了他的眼神。蓝曦臣是很温柔,但是他是狐狸啊,一眼就能看穿人的心事,任何细微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他能很好地顾全大局,年纪轻轻就做了家主。
      离谱的是身后还能觉察有眼睛盯着我,猜不透是谁,回头看时又没有,是我太紧张了精神错乱了?

      抬头又与方才打闹入学礼的温氏弟子对视一眼,不同于前头一看就不好惹的姑娘,那小公子面上是极其友好的笑容,温氏何时有这么一团和气之人?有趣。

      蓝叔叔念起家规不厌其烦,我掐了个咒术闭了听识,反正都要抄一千遍了...

      收回目光,我开始思考温氏为什么要送人过来听学,论门生人数、力量、土地、仙器,其他家族都是望尘莫及,没有能与之抗衡者。岐山温氏向来趾高气昂,是不屑于向其他世家学习的。

      水祟一事,岐山之水本就在姑苏上游,很难说不是温氏故意为之要找蓝氏的麻烦。目光流转于温氏送来的人身上,这对姐弟身上疑点颇多,但这温宁一看就是至真至纯之人,怎么看都不像会做什么坏事啊。

      抬头撞见蓝曦臣的目光,也在看同一处,回过神与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领神会。

      听学道不算什么大事,蓝氏教这些我很小就烂熟于心了,追查药人之事才最要紧。散学后与蓝曦臣议事,我们都觉得姑苏近来的异事与温氏有关,那中了毒的弟子怕是要从温氏旁敲侧击了。早些时候就传了讯给师兄,劳烦他替我留意温氏异动,他却来信说栎阳常氏一族灭门惨案也与温氏有千丝万缕的关联。

      从前厅出去,碰见孟瑶还在门口站着,似是在等人。我绕道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转过来时又躲在柱子后面。

      “阿月?”

      “被你猜到了~”

      孟瑶向我身后,蓝曦臣缓缓走出来,看来这才是他等的人。

      “你们聊~”
      望着二人会心一笑,不用想也知道要说什么,若无金麟台所谓的丑事,孟瑶今日也不会被人议论吧…

      同一个爹,孟瑶背负骂名,我自己实在不知该作何感想,于他而言,或许我这样的人站在他的对面就是对他最大的伤害。我匆匆朝他们行礼,就差小跑着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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