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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镜花 ...

  •   义城

      霜华剑伤从未停止过,金玉华去找晓星尘的时候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她找到阿菁,那个娇弱的小姑娘就被挖了双眼毒哑了,听到薛洋说话声还是会忍不住地害怕。金玉华将她藏在角落里,她便蜷缩在暗处动也不敢动。

      外头刀剑碰撞摩擦声响每每落入耳朵里,阿菁都在害怕那个大姐姐也像宋岚道长一样被薛洋残害,可她就缩在晓星尘棺椁后面,跟道长一样熟悉的气息地环绕在她身边,一切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阿菁蜷缩着死死揪着衣料,许久,她听见扑通一声。薛洋毫不犹豫地跪下,声泪俱下地求那人救救道长。那个姐姐声音也止不住地发颤,她好像拿不稳剑柄了,两把剑铮然掉在地上。

      金玉华绕过薛洋颓然欲走,又折回到阿菁身边握着她的发抖手,柔声道:
      “别怕,我带你走。”

      阿菁拼命想说话,却怎么没办法发出一声完整的音调,嘶吼着拍打晓星尘的棺椁。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金玉华临走时证证地看向棺椁之中面容苍白的少年,眼眶红红的却怎么也落不下一滴泪。

      阿菁不肯走,金玉华留下一丝神识在她身上,临走又在城中布了迷阵。

      义城原本只是方寸之地,布置迷阵后大雾四起,气氛越发诡异,无人再敢居住于此。阿箐得了金玉华的灵力,行踪飘忽不定,薛洋很烦她杵着拐杖到处走,无奈金玉华修为已经很高了,阿箐借由她的灵力很好地隐蔽了气息,他抓不到人。

      后来魏无羡和蓝忘机跟随剑灵指引踏入义城,城中白茫茫遮盖一切的烟雾难免让人想起小师姑布阵常用的障眼法。

      共情之时,他能感觉到阿菁的记忆残缺了一部分,或者说不是残缺,是被人为遮掩过去了。魏无羡看着眼前吵吵嚷嚷的各家小弟子,人群之中那抹碧色身影很是活泼,和她阿娘从前一样。

      “蓝湛,我小师姑…她还好吗?”

      身侧白衣谪仙不语,在魏无羡未曾注意的瞬间,广袖之中传讯灵蝶悄然飞出手心。

      “蓝湛?”

      “…她很好”

      “哦。”

      年轻弟子愤愤不平,江碧晗却失神望向前方。共情之术是风氏不外传的秘术,江碧晗从小就有能窥探人心的能力,方才她悄无声息地搭上了阿菁的手,看到了大雾之下隐藏的真像。

      江碧晗心里一团乱麻,全部线索指向一个方向,从莫玄羽被替换开始,背后搞鬼人是她的阿娘,皓月散人。

      回去的路上金凌叫了她好几次,江碧晗心不在焉地看向金凌,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不知说了什么,全然麻木地赞同。

      金凌滔滔不绝说着莫玄羽的诡异,丝毫不避讳那人就走在前面能听见,他发觉江碧晗根本没在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晗,你怎么总是在出神?”

      “啊?我只是有点累。”

      “哦”金凌轻叹,没再说什么。

      “我错了”
      江碧晗比金凌矮半个头,此刻强行搂着他的肩膀,金凌无语地低头同她一样高。

      他们小辈长这么大,世家里一共就这么几个纨绔弟子几乎都跟她打过架,除了金凌。她从来不跟金凌抢,包括阿娘的疼爱,江家的孩子小时候便知道要护着金凌。

      金麟台——揽月殿
      金玉华方才缓过来一些,又被心口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得痛不欲生。传讯灵蝶悄然落在她手心里,这才反应过来是阿箐出事了,金玉华越发控制不住得呕血,最终是昏死了过去。
      她这样子吓得秦愫脸都白了,慌不择路地跑出去叫人。

      揽月殿进进出出的侍女皆神色匆忙,端着清水进去很快便换了血水出来。

      大夫却说方才急火攻心的迹象好多了,是她不想醒来,江澄对着跪倒一片的大夫发了好大的火:
      “一群没用的东西,我夫人若是醒不过来便要你们陪葬!”

      “冷静一点……”

      “冷静什么!?金宗主在教我做事?昏过去的不是你夫人,你比较冷静!趁早带着你夫人滚出去!”

      江澄不耐烦地截断金光瑶的话,开口便是让他滚远点,周围侍从对于这种场面见怪不怪,面面相觑又飞快垂手各忙各的去了。

      然而,江夫人就是贪恋那些虚妄的梦境不想醒来。梦中少女还是豆蔻梢头的年岁,头上顶着一摞白瓷碟满脸的不服管教,正同教习姑姑辩解着这么学规矩的诸多不对。

      “还能顶嘴?看来是太过轻松了~”习雪摇了摇头,又让人加了两个碟子在金玉华肩上。

      “烦死了,练功磨剑都没这么苦!”少女噘着嘴抱怨,一时不慎又打碎了碟子,只能从头来过。世家小姐素来养在深闺,要学女红学礼仪,若不是金玉华从小寄养在抱山散人门下,怕是也逃不过那样的命运,她见过亭台阁楼之外的风景,对这些束缚女子的教化深恶痛疾。

      当然,即便六艺冠绝,修为不逊色于男子,她也没能逃过回家这一顿恶补。金玉华自认世上无难事,可她自小就是当男孩子一样养大的,每走一步皆是同男子一样的坦荡,突然要收敛些实在是为难。

      揽月殿每日都是怨声载道,不出半月就生生将皓月教成了‘纤纤作细步’的大小姐。任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温柔端庄,教导礼仪的姑姑满意地点了点头,只一旁高挑的少年忍俊不禁。

      金子轩着月白对襟长衫,领口金星雪浪纹栩栩如生,以鎏金发冠束发,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

      “阿月果然学什么都很快~”他说着,摆手示意将身边侍奉之人退下。

      “呼!”原本端坐的少女立刻耷拉着伏在桌上,金子轩摸了摸她的头,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温柔的话语声落入耳畔,他说:

      “不同于世家女子也无妨,爹娘又不会真的怪罪~”

      “即在其位便要谋其职,何况也不是很难...”

      “我们阿月聪慧过人,这些难不倒你的~”

      金玉华想伸手触碰那个温柔的少年,眼前却是一恍,那人抱着襁褓之中胖乎乎的婴儿给她看。金凌笑的时候脸上有就会露出浅浅的小酒窝,白白嫩嫩的小手抓住金玉华的一根手指,手腕处金灿灿的小铃铛叮铃作响。

      她抬头看向金凌的父亲,初为人父的金公子卸下平日庄重肃穆的神色,就连眉目间一点朱砂也显得温柔缱绻。

      “阿兄,我好想你……”

      没有回答,周围天旋地转,再一晃便是无尽的黑暗。

      香火燃烧噼里啪啦的响声和婴儿的啼哭充斥着她的听觉,金玉华瘫在地上泣不成声。

      “阿兄,金凌生得比你更像小姑娘,脾气随了江澄,又别扭又娇气……”

      “金凌养了一只小狗,天天尾巴一样跟他后面,江澄一边嫌弃一边羡慕~”

      “金凌问我你们两个去哪里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边说边流眼泪,哭累了闭上眼睛,睁开眼却是漫天飘雪。

      江澄朝她伸手,金玉华微微抬手遮挡那人周身刺眼的雪光。趴在他背上撑着伞,见一路白雪压塌海棠,纯白的雪光掩去了世间全部昏暗的角落。

      金玉华眯着眼将油纸伞举得更低,低到挡住了去路,背着她的男子顿住脚步
      “别闹,就快到了...”

      “走慢些...”金玉华搂紧江澄的脖颈红着眼,她总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于是紧紧搂住江澄的脖子,埋头在他颈窝处。

      不知走了多久,江澄停住与对面之人点头示意,金玉华睡得迷迷糊糊的,手里的伞一下子握不住垂落下去,二人发梢皆淋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冷风清冽,金玉华瞬时,她清醒抬头见积雪的金陵城,水墨伞下的男子仍旧是白衣若雪,连带牵着的小女孩也裹着白色大氅。江澄朝他点头示意,又道:

      “含光君”

      “……”
      金玉华还在犯困,她埋头在江澄肩颈窝里,眼睛半睁半闭许久也提不起精神。

      她不说话便留下两个不太熟的人相顾无言,头上扎两个小角的姑娘得了机会就蹿出去在雪地里跑跑跳跳,被习晴抓回去的时候小脸红扑扑的,领口素色狐裘上沾着还未化开的雪花,又跑过去抱着蓝忘机的腿,奶声奶气地对他说:
      “叔父明年见~”

      蓝忘机一走,江碧晗手上红线栓的珠子色泽暗淡下来,不过除了她自己,这事情已经没人在意了。

      夜里,一个团子带着冷气钻进被子里,江澄本来搂着夫人睡熟了,此刻深吸一口气。

      “不好好睡觉,你在胡闹什么?!”江澄慌乱地收回探入夫人衣领的手,烦躁地看向占领金玉华枕边位置的小丫头。

      “爹爹好凶……我,我只是睡不着……”

      团子委屈巴巴地看向江澄,一边朝母亲怀里钻。

      金玉华睡眼朦胧地系上寝衣领口散乱的衣带,搂着女儿,又接着给她讲少年‘离经叛道’的故事,怀中的孩子越听越觉精神,追问那少年后来怎么样了,讲故事的人自己却睡得安稳。

      江澄无能狂怒中……

      金玉华再睁开眼却不怎么分不清究竟是梦还是真了,那女子半人半蛇之身,居高临下看着我她。

      面若冰霜,不怒自威,这便是高不可攀的神袛了。

      “女娲娘娘?”原来做梦还可以看见先神,金玉华有些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皓月,你该走了。”声音清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天神指尖泛着金光,轻点在她的眉心。

      藏匿神脉一点点复生,万物之气皆归于金玉华体内的天地之灵,冗长的回忆在识海中一闪而过。

      她终于再次得见椒图,以这样的形式理解从前椒图说的无分彼此。

      天地混沌初开,祖神创世。

      椒图是祖神与羲和之女,生来便带着世间仅存的日月华光,掌万物生灵。

      天地不公,始有人神之别,于是人族不断探索修炼长生之道以颠覆众生法则。只是众生皆苦,不在其位而不知,长生不死的天神也并非一个好差事。

      九公主出生便带来日月华光位列神袛,受天地之灵食禄供养,是诸神中最受天道偏爱的一个。当时还是幼神的女娲娘娘早就看出了端倪,日月交辉,图椒那孩子是聚了两股灵脉强行降生的。她无权干涉天道,看着自己的小侄女因为前半世天道垂怜而尝到的甜头受尽磨难。

      后羿射日的劫难过后,椒图心灰意冷,带着天地间最后的光明陨落。

      混沌过后,新生世间的主神女娲唤醒了诸多古神。

      其间发生了许多事,以火神陨落,水神怒触不周山告终。

      不周山倒,天柱塌陷,陪着烛龙沉寂的五色石应召被天地吞噬,又是一片河清海晏。

      其间羲和之女溺于东海惊扰了沉睡的烛龙,最后一位神尊觉醒。

      舍弃一人而润泽天下万物,天上的神仙都是这么过来的。天塌地陷之时,神族不知庇佑了人间多少回,身归混沌的古神不计其数。诸如龙之九子的椒图,仅剩的一颗心也被拿去补缺,是真真切切地替天地死了两回的老资历了。

      第一次是数万年前十日并出,人间大旱,后羿诛之。龙之九子浮诛,唯幼子椒图坠于无妄海,又得一线生机。

      世人皆求长生不死,殊不知那是对神最大的诅咒,唯有罪神可以摆脱长久寡淡的神生。太阳数万年如一日普照众生,是连东升西落的位次也不曾改变过的。十日并出是自寻死路,反过来想不失为一种解脱,他们全都受够了该死的天道,加之照过去的事光亮落不进人心里去,万分无奈。

      无光,万物失色凋零,日月消亡即是毁天灭地。九子伏诛,脱了原先的神职该去别处领罚了,但天地间不能没有日月,椒图这个倒霉蛋还得继续上岗。

      传说十日并出,后羿射日除却了九只金乌,留下天地间唯一的光明。为何偏留下椒图?世人终归是一叶障目,无从知晓天上并无十个太阳。图椒生于无妄海,承天地之灵,于镜中对影,是为双生日月,人间十日的神话大多误判其影。

      古神录有云“龙之九子椒图,负之日月光华,时以九子权重。”说的就是日月共主椒图,虽是九子中最小却位最尊,承母业,掌时令之序。所以这九个太阳里,只有椒图无可替代,不可以领别的神职。

      一个人干了原先九个人的活,椒图真的是活够了。

      她死在神族与冥界联姻那天,毕竟瞑帝那样的人才不会爱上谁,椒图花了数万年的时间去应征过了。

      “我想要你的爱,只给我一个人的垂爱……”图椒将一颗心留下,化作五色石陪着他。

      旧世界的尽头,素来断情绝爱的神尊破天荒流了一滴泪。

      上古烛龙消散在旧世界,最后一滴泪入了轮回,替他在新世界解开心结。

      沉寂万年后混沌重开 ,母神女娲受命重开三界,头一件事便是唤醒沉睡于无妄海的椒图。母神为其取名皓月,这名字寓意重获新生、风光霁月。

      只是后来母神的小侄女重蹈覆辙,她再一次爱上了瞑帝转世,困于情劫。

      心中多了杂质就该即时清理,母神罚她的小侄女受红莲业火焚身之罚,以洗净心中于情爱的肖想。天帝跪在三清殿前领罚,戒鞭一下又一下打在身上却无半分悔意。

      “椒图之命乃是天定,即便再纠缠一世,你们两个也不会有结果的。”

      “即便是一场梦也好过一无所有...”

      “日月本就是为天下苍生而存在,她活了数万年唯一的意义便是如此。”

      “草木尚且有情,我不服...”

      “无爱即是神,神尊上辈子就明白的道理还需我多言吗?”母神拂袖而去,只留两个执迷不悟的天神依偎在台阶下。

      处罚皓月那把火愈演愈烈,却浇不灭神的七情六欲,倒是让掌刑的火神也染了病。

      “能让你受尽刑罚也不愿放弃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火神有些于心不忍,更多的是不解和好奇。

      “当你经历过,自然会知道的。”蚀骨之痛侵袭全身,往日冰清玉洁的神女此刻跌落在泥里,看向祝融的时候,眼中仍是一片澄澈。

      火神祝融是最为耿直的天神,教会人类用火,除尽奸邪却被认为反了天道,后来疯魔着任由一场大火烧了人间。神界降罚于祝融,剔其仙骨,囚禁百年。

      水神与祝融为刎颈之交,一直以仙侣自居,以至降罚之后怒触不周山。事情这里还跟皓月没什么关系,但是不周山倒,天塌地陷,虽解大旱,却引来天河之水冲蚀人间。

      母神需以五色石补天,就跟她有关系了。

      椒图是半蚌半龙之身,取出五色石便是要她的心。她不能死,不能能让天地再次无光,于是皓月神陨,灵脉和元神被强行撕扯开来,一半化作天地之灵支撑不周山,一半化作红莲。

      母神女娲娘娘心生愧疚,对留下的半壁元神极尽偏爱。

      司命九卿掌诸神星陨,见故人命星暗淡地滑过长空,哀叹皓月神无疾而终的宿命,许之人间一世安宁,得偿所愿。

      椒图也好,皓月也罢,凡此过往,终是黄粱一梦,分不清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令我忆起前世 ,冰冷的女声再度响起“万物皆为空,唯其空,方可包罗万象。皓月,无心胜似有心,你可懂了?”母神收回蛇尾,幻化作眉目如画的女子。

      金玉华低着头,没有答话。天神失守,九州再次动荡,我知道她是来收走天地之灵的。母神弃了我,却仍旧爱她的世人。

      双手结印,举至眉际,虔诚俯首,跪拜上方冰冷的神,终究是得不到怜悯。

      “如今皓月也是您的众生之一,求母神怜爱”

      “为神不过是数万年的寂寥,做凡人却要受人间疾苦,不如归去。”

      “这不是苦难,漫无目的地活着才是。”
      眼前高贵不可亵渎的神明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陷入了沉思。金玉华跪了许久,天神方从思绪中剥离,声音还是那么冰冷无情“天行有常,众生皆苦,何必执迷不悟?罢了,万事万物都应有始有终,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她轻叹着消失在云雾中,金玉华仍旧跪在原地,低头失神。银铃一步一响,清脆至极,纯白衣裙遮盖住神殿上的红莲业火纹饰,司命神九卿俯身半跪在她对侧
      “师姐替我写的结局是什么?”

      “自然是,再圆满不过的。”纯白衣裙衬得师姐越发清冷,她像从前一样轻抚皓月的鬓发,仿佛无事发生。

      “他们会如何?”皓月小心翼翼摸着孕肚,期翼的目光落在司命身上。

      “...”漫长的沉默里,只有轻轻抚摸衣料的摩擦声,九卿踌躇着未曾作答。

      不光是孩子,一切都是虚妄,梦醒时分又是无尽的黑暗与孤寂。

      “没关系,这个梦够圆满了。”她笑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滴落,神也会为情所困,何来高出众生的光环。

      “别怕,一切都会过去的……”

      神界
      “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名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山海经寥寥几笔带过了诸神存在过的痕迹,帝俊与羲和同其他古神一样真真切切地存在于大千世界的另一边,为天地万物带去光明,也在新生世界伊始被彻底磨灭。

      人间数十载于神而言如沧海之一粟,最是无足轻重。不过世间事没个定数,芥子纳须弥也是常有的,指不定人间就有哪个神仙介怀之事。

      旧世界从未消失,只是永远停在了新旧交替的接口,也就是莽荒境。蓝楹树常年花开不败,大片大片的树荫笼罩着仙府,帝俊觉察自家女儿在人间正逢情劫之时,还叫了羲和看热闹“醒醒啊喂,五色石开花结果了!”

      “真的?丫头有人要了!”正瞌睡着的女神当即正色,感叹万年吊死在一棵树上的女儿竟也开了窍。

      “我想去凑个热闹~”羲和提着裙摆就要走,月白衣料淡薄如清烟,清雅又不失华贵。

      “等我算算~”古神一袭素色罗衣,眉心莲花纹若隐若现,乌发随意捆着,既无束冠也无簪子,姿态闲雅,没了从前做天帝时候的威仪,看了天机镜,直愣着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很差劲吗?我看看...”死丫头瞎了眼了,看来看去吊死的还是那一颗树!帝俊有些心惊,忙绕开话题“也还可以吧,比起你夫君还是差了一点...”

      “啊?比你还差?那不行,你别遮着啊!给我看看!”

      “什么意思啊!我很差吗?我们可是有九个孩子的,虽然被后羿弄死了八个,但那也是我明晃晃的战绩啊!”

      “不会说话就别说...”

      “行了行了,我们较什么劲呐,阿月在人间...”

      “人世间的露水情缘也算得?”羲和一个闪身拿过天机镜,本该气的七窍生烟,却又平复下来,女儿得偿所愿也不失为一桩好事,反正回来也会忘了的。

      结果一看还是从前吊死那棵树,大为震惊
      “瞑帝?!一表人才啊,成了,我们老了,年轻人的事也就不多加干涉了~”

      “方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方才给我捶腿的人呢?”羲和又躺回去榻上。

      “...这儿呢”

      帝俊一边给她捶腿,又想起另一桩事“我又算了一卦,椒椒怕是要回来了。”

      “不可能,我亲手封印了她的记忆。”羲和不屑一顾,眼皮都没抬起来一下。

      “你是想说咱们的孩子会找不到回来的路?你好好算算如今更迭了多少万年,再强大的封印也无济于事啊。”

      “...”羲和面上不动声色,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掐指测算天机,忽然发觉这情劫非同小可。她脸上笑容戛然而止,就为了这短短几天的人间情爱,她的孩子没有彼世可言了……

      帝俊神尊倒是毫不在意,毕竟他们两个也折腾了几世,为苍生死了又复活很多次了,天道也未见得会轻饶过谁。他叹息着看向自家仙侣:

      “我若说不是她自己想回来的呢?”

      “不能啊,她姑姑接了主神令,怎么着也得照抚一二。”羲和已经很心虚了,但还是嘴硬坚信皓月神不会再次陨落。

      “你忘了,我当主神时候不也没护住他们...”帝俊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又想起数万年前的事情,自己那几个倒霉儿子现在还在人间给人家镇宅、守门、拓碑……

      母神女娲是帝俊的亲妹妹,新世界的造物主,同样没护住自己的小侄女。

      他们都没想到皓月只是借了一缕身魂给同源的火神续命,自己便灵力不支成莲身了。

      九卿将枯萎的莲身投入轮回,又让昔日故人作陪,伴她于这红尘走了一遭。抱山散人便是司命元神历劫的转世,从前皓月神识早已四散,莲身不过是一句空壳,降世便是无心。九卿以天地之灵补她心上的缺口,又抽走了皓月消弭前镇守天柱的最后一丝神识,填这副躯体三魂七魄里少了的一魄灵慧。

      有些事情皓月到最后也只知其中一半的原由。后来陪着她长大的师尊,一直是她的姑姑……

      母神洞察万物生息又怎会任由座下弟子胡来,九卿失职,很早就被处罚了。神怜爱众生,女娲是历代主神之中最心软的一个,她听完瞑帝的苦衷越发怨念天道无情,于是无论如何也要与之对抗。

      母神化作九卿的模样寻了尚在人间的皓月转世,见了那虚弱的神识,终归于心不忍。
      拿走天地之灵,那孩子的魂魄便会消散,母神想着即便是让她的小侄女有一世情缘也无妨,不过是点化皓月成神的手段。

      清心寡欲,断情绝爱,众神皆是如此,皓月也不能例外。肩上责任越重,所历情劫越是痛彻心扉,母神想想都后怕,像皓月父母那样熬干心血的九世情缘,不要也罢!

      金玉华视角
      醒过来时候已经夜深了,江澄爬在床头睡着了,我取了毯子刚给他盖上人就醒了。江澄仓惶看向空空如也的床铺,下一刻便要起身。

      我俯身整个人压在他背上,正好埋头在他颈窝里。

      “手怎么这么凉,快回去躺好。”

      “阿澄,我睡不着,你抱着我睡……”

      他叹息着将我搂在怀里,重复过千百遍的动作轻柔又顺畅。

      他不问我因何事气得急火攻心,我也不问他何故愁容满面。同床异梦已是常事,我轻拍他的背,听着耳畔呼吸声渐渐平静……

      按照聂怀桑那份包罗万象的计划,夷陵老祖复活的事情传到江澄这里是必然的。有关那人的事情无论大小,他最是不能释怀。即便心里有太多的质问,江澄看向我时什么也问不出口。

      众人的关注点都是故人死而复生,我的枕边人却不难分的清是非。我做的事从来没办法瞒过他的,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复活与我脱不了关系。

      晨起梳沐,我慢悠悠抬手替他将领口的衣料缕整齐。

      “阿澄,我最近总是梦到从前的事……”

      “都过去了,有什么好回想的。”

      “那好吧”

      系腰带之时双手环在江澄腰间仍旧有点够不到后面,他轻巧地从我手中接过腰封系带,从后面绕回来递到我手里:

      “让侍从来做便好。”

      “伺候你一下还不高兴了~”

      “那我来伺候夫人还不行吗?”
      江澄方才说着要替我更衣,下一秒就我眼睁睁看着他选了件我穿不上的对襟襦裙,浅紫色薄纱从他手里滑落。

      “哎呀你知不知道我整个人肿一圈啊!那件小了!”

      “……”他又连忙放下拿起一件烟罗软绫百水裙,领口交叠、袖袍宽大,将人遮得很严实。

      “故意的吧江晚吟,那件穿上身连脖子都漏不出来……”

      江澄扑哧一声笑出来,飞快让将那件绯色海棠衣裳套在我身上。看在海棠的份上,原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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