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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觊觎 ...

  •   坊间传闻金麟台的大小姐会在成婚那日出逃,云梦江氏与兰陵金氏就此撕破脸皮,两家即便有了先前的一桩浑身也不会那么亲厚。

      大婚那日绵延数十里的红妆,八抬大轿四面以正红绸缎装裹,窗牖上镌刻烈焰一样的火凤被一帘垂下的红纱遮挡。红绸纷飞,朦胧间可见花轿里风姿绰约的新娘子,后面的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侍从沿途铺洒牡丹花瓣和金箔。

      与去年大婚一样,兰陵至云梦开阔的道路全被规划好大婚的仪仗,满城的树都系上红绸带,路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样盛大的婚仪。

      有消息声称莲花坞院外侍奉的人当夜不止一次听闻家主院内传来凄惨的啜泣,哭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江夫人好像非常不满意这场婚事,据说真的是又哭又闹的……

      谣言愈演愈烈,蓝曦臣在姑苏都听能听见有人说这事,但直到新妇回门也没传出什么风声,这场联姻一切正常,倒是让翘首以盼的看客失望了。在金麟台远远地又见她挽着江澄的手叽叽喳喳说着什么,两个人皆是眉眼弯弯,言笑晏晏。

      蓝曦臣同金光瑶并肩站在长廊尽头的亭台高处,面上是万年不变的温柔笑意,他看着那对璧人从下方穿行,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跨过台阶时金玉华轻快地提起裙摆,一手挽着江澄,走路时候非常自然地半倚在他身上,看上去很娇小,后者拉过她的手与自己十指相扣。

      身侧轻飘飘的叹息落入耳中,金光瑶顺着他寸步不移的目光看过去,沉默许久。那人束着一条雪白的云纹抹额,整个人都那么皎洁明亮,似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眼睛仿若琉璃,灵活而不轻浮,此刻平视前方,面上清浅的笑容却不若平时那么自然。腻歪在一起的新婚燕尔已经走远了,一深一浅的紫色衣玦飘飞着微微缠绕,看上去亲密无间。

      金光瑶出声道:“我同她说你病了……”

      蓝曦臣收回目光,拂面而来的风略有些冷冽,让人头脑清醒。大婚那日礼乐丝竹声声入耳,乱人心弦,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醒时分觉察到不过是镜花水月,又听闻皓月于婚事不甚满意,这才头脑发热,寻了借口匆匆到兰陵去看看。亲眼目睹她很好,打破了谣传,那人面色如常,低垂着眼眸,他说:

      “因缘际会,就是这样,有缘无分注定要错过的。”

      一子落错,满盘皆输。自始至终,从读《洛神赋》伊始,他教会她的长赋,后者偏只知其中深意,从来看不见曹植对甄宓的慕恋。

      蓝曦臣从前总觉得她年岁尚小,到头来后知后觉地目送她成为别人的妻子。那个位置的人不知何时走到了别人身边,原来心里空空如也的滋味是这样的……

      江澄晌傍晚就回云梦去了,小江夫人紧紧抱着金夫人的大腿赖着不走,每日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爬起来。她懒得盘发,顶着待嫁时常梳的轻巧的飞云髻,乌墨般的后发还像未出嫁的小姑娘一样梳顺了就随意披散到腰间。

      被金夫人看见了便说不成体统,追着打着也要将人抓到面前来,亲手给她编了一根整整齐齐的辫子。

      于是每日清晨金玉华总要敲开芳菲殿的门,溜进去让她阿娘编辫子。

      大清早就来吵人,金夫人本来很烦躁,但金玉华小时候不在她膝下抚养,她轻叹着抚过乌黑顺滑的长发,玉梳慢悠悠落下,一梳就是半个时辰。没人催促,她们都心照不宣,这样母女安静相处的时刻只会越来越少。

      金玉华小时候的确没人给梳头发扎小辫子,抱山散人非常随性,三两下给她扎个小角,有时候是两个,还不怎么对称,晓星尘见了总会忍俊不禁,最后又替她整理好头上的小角,系上两根颜色鲜亮的发带。后来头发长一些了就用木簪挽起来,简简单单,跟男子束发一样轻便。
      蓝曦臣刚到便要告辞,金光瑶又道:
      “阿月这几天身体不太好,回来是要修养一些时日的,二哥不去看看她吗?”

      “……”

      方才金玉华是送江澄出门的,下了台阶风大,此刻披上厚厚的外衫又折回来,还很的远就看见阁楼上的人,提起裙摆小跑过去时像只欢快的云雀。

      不一会就气喘吁吁地站在他们身边,她撑着漆红栏杆,笑面如花,声音清脆但又能听出一丝沙哑,她说“哥哥们好啊~”

      听见这声哥哥,蓝曦臣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金光瑶皱眉,又替她拍背顺气:“怎么这么莽撞?走慢些'~”

      “嗓子怎么哑了?”蓝曦臣道。

      目光所及,金玉华耳朵根子红得滴血,她轻咳几声才道“很明显么?有点着凉了……”

      当然不是着凉,她那是太疼又不想停下,哭哑的……

      金玉华有点语无伦次,对面的人洞察一切,话题被很自然地绕开,而后又回到那幅十几尺长的画卷,她又开始心不在焉,倚着横栏埋头在领子上毛茸茸的狐尾里。金玉华若是此时抬头,必然让人看见满脸通红。

      那副《洛神赋》,昨夜江澄说要拆开看看,一松手十五尺长的画卷哗啦哗啦翻滚着檀木卷轴,猝不及防铺满整个书房。

      不得不承认是那副画很美,山水美人,篇幅浩大,但是金玉华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江澄抵在书案前,他看向画卷上美目盼兮、盈盈若秋水的美人,手却是很自然地解开夫人的腰封。

      衣带飘飞至身后,金玉华打了个寒颤,慌乱地抓紧江澄作乱的双手“做什么?这里是书房,不太好吧……”

      推拒间,江澄指尖薄薄的茧在她脸上轻轻略过,而后轻轻摸索在她脖颈处,酥麻的感觉一触即发。金玉华软绵绵地瘫下去,又被捞起来坐在书案上,本该落下的亲吻却没有跌重而至,江澄只是鼻尖轻轻贴着她的额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人却在柔声背诵《洛神赋》中曹植初见洛神女的一处,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别,别念了……”金玉华整个人挂在江澄身上,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朝上攀附,衣袖滑落,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腕,她眼底沾了几分欲色,急切地要去寻那双轻启轻合的柔唇,抬头却怎么也碰不到。

      江澄发出一声轻哼,寻着她哭哭唧唧的声音俯身吻了过去,金玉华随即餮足回应,吮着他的唇瓣,舌尖灵巧地纠缠着。

      伴着吮吸的啧啧水声又是一阵哗啦哗啦掀布料的声音,两件寝衣飞出很远,名贵的文房墨宝连同《洛神赋图》全部被掀开晾在一旁,半数落在地上,第二天早上才有人去收起来。

      金玉华视觉
      自从有了身孕,我整个人都变得无比娇纵,睡多了会晕,睡少了又发脾气。江澄一点都不敢惹我,端茶倒水,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就这样,我吃饭时候喝到鱼汤还会怪他拆散了鱼母亲和小鱼。

      我自己清醒的时候也觉得有病……但是那又怎样~

      诶嘿,我偏偏就要理不直气也壮,这个家还得我说了算~

      嫂嫂生孩子时我吐的昏天黑地,苦水都要吐出来了。

      受不住舟车劳顿没回金麟台,江澄去抱过那个粉粉的奶娃娃,回来就抱头痛哭,直言:
      “呜呜呜,太丑了,我没好意思说他像个小老头……”

      什么小老头?我笑的肚子疼,跟他说那是因为还没长开,江澄半信半疑地点点头。直至金凌满月,我才稍好一些没再动不动就恶心。但又有新的麻烦,真的有被折磨到!我那个肚子大了不止两三倍,遮得低头看不见脚,走路很是艰难……

      大着肚子娇气得很,会一趟金麟台光是进斗妍厅就需走过一百零八级台阶。就我现在这样浮肿得步子也迈不开,江澄生怕我走不动,还得让人用着轿撵一点点抬上去。无奈扶额,我这么矫健的身手也有当废人的时候,路都不用亲自走了……

      之前金凌出生我没再场,据说蓝二公子力排众议,给同为舅父的魏婴写了拜帖。

      干得漂亮,我这么错过了怎么激动人心的时刻!瓜子都备好了没地方磕,有点气 。不过魏婴小子今天也回来的,到时候又可以看见忘机欲言又止,手足无措的窘态,我的快乐又回来了~

      正值夏日,本就舟车劳有些头晕,顿屋内宾客众多,又氤氲着酒气,我心慌不矣,习雪姑姑说扶着我到长廊透气会好一些。江澄要跟着出来,我看着哥哥与嫂嫂说了些什么,往大殿门口出去了,让他帮衬嫂嫂照顾孩子。江澄过去小心翼翼地抱着金凌,我也想抱抱这胖嘟嘟的孩子,却难忍不适,赶紧人姑姑扶我出去。

      我还没走到莲池就一阵反胃,姑姑拍着我的背“的确是酷暑难耐,你嫂嫂之前喝酸梅汤会好很多,要不要试试?”

      我点点头,四下无人,姑姑飞快地折回去去给我找酸梅汤。我在长廊之中踱来踱去,还是一阵心慌,总觉得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果不其然,匆匆而过的人差点撞到我的肚子,还好我反应快让开了。一抬头,是个让人无比恶心的存在。

      “哎呦,这不是江夫人?我看看,还真是哈~别来无恙啊~”

      我看见他就一阵恶寒,此刻像没看见他一样退得远远的,他却看向四处无人,步步紧逼。我越发觉得恶心,撑着长廊吐得厉害,一面捏紧了拳头,他若敢再过来几步老娘就直接用发簪给他扎成马蜂窝!

      二哥疾步走过来挡在我前面,那东西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轻佻地看着他“别以为改性金就了不起,再怎么样还不是卑贱的娼妓之子。”

      “狗东西!你仗的谁的势!”我气急了,推开二哥上去就狠狠给那猪狗不如的东西一耳光,力气大到直接将他扇飞在地上。

      我气得大口呼吸着,还想踹他几脚却被二哥拉住了,他拍着我的背给我顺气
      “算了阿月,别动了胎气。”

      “算什么算,没有他这种人你就不会走这么多弯路!”我的脾气波动很大,根本没办法控制住,深呼吸也无法平息,越来越暴躁,恨不得马上送他见阎王。

      “想活就闭上你的狗嘴!我再听见一个字就割了你的舌头!”我一脚踩在他胸口,弯腰拔下发簪就擦着他的脖子掷过去。二哥又来拉我,金子勋趁机捂着脖子连滚带爬着走了,我听见他走远了还嚷嚷着什么…

      我眯着眼睛看向那个狗都不如的落魄背影,他说什么千疮百孔?我想起他胸口若隐若现的血迹,忽地挑眉,方才我打他的时候就有片段一闪而过,我生着气没注意,仔细想来,有人这么有眼力见给他下了千疮百孔咒?钻心之痛蚁萃螽集,一点点腐蚀着受咒者的皮肉,直至将其絮成空壳。

      啧只是会下此咒之人必先受其迫害,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该说不说,不管是谁,干的真棒,这可比杀了他好太多了。我心里一阵畅快,又饮了酸梅汤解暑,不觉得头晕恶心了。二哥哥扶着我回斗妍厅,沿路说他为我也备了一份大礼,过段时间就见分晓。我追问是什么,他又卖关子不说。回去时候宴席散得差不多了,江澄抱着孩子,眼中掩不住喜色,我拾起桌上的拨浪鼓在金凌眼前摇晃着,他眼睛一直带着我的手,又冲着我笑。

      他这样的笑容真的让人心都化了,我有见了一定也很喜欢~我摸了摸他嫩呼呼的小脸,在他的小胖手上用红绳系了一颗小金铃。
      我从江澄那里接过金凌,他在我乐呵呵地怀里手舞足蹈,铃铛清脆的声音萦绕在斗妍厅内。
      “怎么不见哥哥?”我四处回看,从进门就没看见他。
      “魏无羡也还没到,按理说早该到了。”江澄焦急地走来走去。
      “别着急,阿轩已经去接应他了,我们再等等。”嫂嫂虽这么说,却也一样有些焦急。
      又过了片刻,我抱不动金凌又换了嫂嫂抱着他,魏婴还是没有来,蓝湛却急匆匆地走进来“金光瑶呢?”我看向四周才发现二哥没了踪影,有些茫然,江澄问他“你问他做什么?”
      “魏婴还没有到?”蓝湛看向我们,神色有些慌乱。
      “没有”我心中越来越不安,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含光君,是出什么事了吗?”
      二哥带着一群弟子快步走进来,蓝湛堵住他“金公子,为何我兄长带来的蓝氏弟子会随金子勋离开金麟台?”
      我心下一惊,该不会是去找魏婴的麻烦了吧,我见二哥说魏婴被截在了穷奇道,没再听他们说什么,直往门外跑。“阿月!”江澄好习雪姑姑追出来时,迎面碰上了跌跌撞撞跑进来弟子,大叫着不好了,踩空了门槛跪倒在我面前,我慌乱到手心出了冷汗,询问声都有些发颤“出什么事了?”
      “大小姐!鬼将军,杀,杀人了!”
      “说清楚!”心底没来由地慌乱,我颤颤巍巍地盯着他,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却像喉咙被灌了铅,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我只觉得心慌的厉害,二哥走出来接着问话时我已经腿软得站不住了,扶着门前的柱子才不至于倒下去。
      “少,少宗主被鬼将军杀害了!”
      拨浪鼓应声落地,天旋地转间,头疼得嗡嗡作响,我强撑着扶着柱子,指甲刺啦刺啦刮出几条划痕也没能抓住什么。心尖隐隐作痛,血液顺着喉咙涌上来,一阵腥甜从嘴里喷薄而出,侍从皆瞪大了眼睛伸手要扶我。
      “无事”我抬手擦了擦血迹,一时没站稳向后倒去。
      “阿月!”屋子里的人齐刷刷地朝我奔来,身后是一百零八步台阶,我此刻却木讷着,感觉不到害怕。
      江澄和姑姑一前一后拉住了我的手,我头晕眼花,仿佛没了骨头,个人扶着还摇晃着朝地上坠,眼中看见的一切开始晃动,逐渐变成漆黑一片。
      我还清醒着,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没办法面对这样的现实,哀莫大于心死,挣脱开他们,瘫倒在地上,眼前却是漆黑一片,没有光亮了……
      “我看不见了。”
      漠然出声,我听见二哥蹲下来的动静,面前挥手的声音缓缓落入耳中,又突然顿住了。
      江澄扶着我的背不让我倒下去,没有人歇斯底里的哭嚎,除了金凌的哭声,斗妍厅此刻再无别的声音。
      我早该想到的,恶灵岂是那么容易控制的,魏婴迟早会失控。是我眼睁睁看着魏婴走上这条不归路,不加以劝阻,反而任由他被百家仇视。
      不止是魏婴,头脑飞速运转着想起从前替温情算得一卦,大凶。此事最终演变得比我所预想的要可怕千倍万倍,很早之前我就知道温情会惨死,如今只觉毛骨悚然。
      我钻进姑姑怀里,哭闹着除了她谁也不要。逼着她只好将我带回揽月殿,不让任何人靠近,安排习雪姑姑到夷陵去一探究竟已是我最后的理智。
      如今走错路的人,是魏婴啊。他若真失手杀了我哥哥,我与江澄又该如何。
      我伏在姑姑怀里抽泣着,泪水滴答滴答往下流。习雪姑姑说我是剧烈情绪波动,急火攻心引起的失明。
      “你快去,去查清楚…”
      “好。”
      我此刻全然不在意自己是否看得见,天地之灵能起死回生,我要救我哥哥。
      听见姑姑退出去的脚步声,拔下簪子就往心口刺去。
      簪子被人打落,手心的疼痛亦如小时候被她责罚时所受的藤条。
      “倚仗着一块破石头续命,你以为能救得了谁!”清冷的声音传来,师父攥着我的下颌逼我与她对视。我看不见她,但能感受到她的怒火,冰凉的指尖掐着我的手腕许久,她无奈地叹息着。
      “这才下山两年,你就将我给你的命糟践成这样。”
      “养了我这样的徒弟,师父可有悔?”眼前是一片空洞,我自幼受着她的偏爱,自然有恃无恐,只是面色如常便可精准出言触怒着她。
      “呵,真是为师的好徒弟。”她冷笑着放开我的手。
      我以为她会像从前一样,放任着我不管,扭头就走。可她一直就静静坐在我面前,我看不见她,也猜不出她寓意为何。
      “我做过许多错事,有数不清的遗憾悔恨,不顾天命救活你是我此生做过最放肆之事,但是皓月,我从未有悔。”
      “我哥哥”我开口她就打断了我的话“你别做傻事,天地之灵是认主的。”
      “那魏婴又怎么解释?”分明能接受魏婴,十有八九她在骗我。
      “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
      又是不可说,不可说!师父总说些搪塞人的废话,诸如因果循环,一切自有定数…
      僵持着沉默片刻,她往我手心塞了一颗珠子
      “这是给我徒孙的礼物,你且收好。”
      “我还要替她谢谢师父的厚爱了?”手心化开一阵凉意,那珠子被她融在我的骨血里。
      “休得贫嘴,到用时你会跪在地上感激涕零。”
      “帮帮我,只要有一丁点的希望,我一定会救我哥哥。”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和碧水一样硬塞给我的东西有何用,我只知道她能帮我用天地之灵就我哥哥。
      “你哥哥绝非凡夫俗子,是老天想收他,此刻早早地就将魂牵走了。”
      “徒儿现在看不见摸不着,不信这些。”她根本不理解我对哥哥的执着,如果我当时了断了金子勋,便不会有后来之事,我有罪。
      “你清醒些!如今世人皆知鬼将军杀了金子轩,正幸灾乐祸等着看你们这些人手足相残,好趁乱渔翁得利。”她三两下封了我的灵力,扼着我的肩膀。
      “救活我哥哥,这些就不会发生不是吗?”
      “你若成事,届时蜂拥而至的人要你复活他们的至亲,你如何有能力复活天下所有亡灵?”
      “即便你救得了一个金子轩,也改变不了世人顽固不化的贪欲和嫉妒,只会和薛重亥一样将自己送上断头台!”
      清冷的质问和责骂如雷贯耳,我泪流干了,眼睛生疼。闭上眼,脚步声渐渐靠近,侍女将冰凉的药渣敷在我眼皮上,又替我缠上了纱布。
      师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象。
      世人大多听信谣言,以讹传讹,不断放大着人性的丑陋;修仙之人又大多虚情假意,嘴上说着匡扶天下正义。以父亲为首的仙门世家打着正义的名号粉饰太平,正真锄奸扶弱的成了祸害。我何尝不知师父的劝告,他们不过是觊觎阴铁的威力,薛重亥出现一点伤口就会被撕成碎片。我若是在人前显露锋芒,让人得知天地之灵的存在,又救不了所有人,下场就和他一样。
      我不怕一个人遭世人唾骂,却不能伤及我的至亲至爱。手心还是很疼,师父狠心封住了我的灵力,我如今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瞎子,眼盲心更盲。
      “哥哥如何?”我攥着她的手,侍女惊慌失措打翻了药碟,瓷器碎得遍地。只听见手忙脚乱的跪地声,似是满屋爬着捡瓷片。
      支走了习雪又没了灵力,诺大的金麟台无人可信。好一阵子没有旁的声响,又听着来人动静,那人柔声屏退一众婢女,接过瓷碗轻轻搅动着汤药。
      分明白日里还是一阵欢声笑语,不过三两个时辰的功夫,金麟台便要布置丧仪。
      原来天地之灵也会难过,金光瑶说,就在今夜,方圆几里的牡丹都枯萎了,失去金星雪浪的光泽,金麟台一片死寂。
      “听说,金子勋也死了。”
      “是”喂药之人一勺接着一勺,却在我开口之时微微颤了一下,碰的碗壁叮当响。
      “你要送我的礼,是何物?”
      “…”
      对面是漫长的沉默,我想,已经有答案了。
      千疮百孔咒,是他…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还是盯着眼前黑暗。若深究此事,不止魏婴,他也会去陪葬。
      “不管是什么,二哥有心了∽”说着说着竟又流出眼泪来,浸透了眼前裹着的纱布。
      “是血泪,快找大夫来!”
      金光瑶摇晃着我的肩膀,要我振作些,甚至带着哭腔,不辨虚实。
      呵∽我如何能振作?如今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种下的因,是我的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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