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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牵绊 ...

  •   14
      年少时的羁绊最是难消,那少年样貌生得极俊,又或者说美艳不可方物,比金麟台那位自恃一张脸世家之中无出其右的大哥还美,金玉华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这么觉得。

      孟瑶相貌本就生得讨喜,特别是那双眼睛楚楚可人,除了没有心的金光善,金麟台的几位都对他没有恶意,反倒是听风就是雨的世人,甚至素未谋面也要编排一二,金玉华听见这些捏紧拳头。

      不过片刻,红衣女子气势汹汹,路上不知怎么的就妖风阵阵,吹得漫天黄沙四起,就逮住那几个嚼人舌根的不放,蛰的他们眼睛睁都不开。

      她走到孟瑶面前的时候又恢复如常,眼底一片清明。

      “你真的不打算到姑苏去?”

      “阿月又是来当说客的?”

      “哎呀,算的什么账目,我帮你一起算。”
      少女一手拨动算盘,一手翻账簿,只听见哗啦哗啦的翻书声,孟瑶目瞪口呆,心道:这样真的不会出错?他素来不会得罪人,没有当场质疑,随后再次查验,真的没出错。

      提前算完钱庄小半个季度的账目,金玉华拉着孟瑶在街上闲逛,吃喝玩乐一条龙,替他裁了好几身新衣裳。孟瑶一直很冷静地看着她,道
      “阿月,我真的不想靠蓝大哥什么。”

      金玉华却沉着脸“我知道,你想靠你自己,所以你放走薛洋又替聂明玦当了一剑。”

      孟瑶顿时心虚地手足无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说什么?连你也不信任我!”

      金玉华看见他的眼睛里有错愕,惊讶,甚至是愤恨,唯独没有悔恨,漠然看着他“多说无益,我也不想认为你同薛洋谋划过什么,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蓝大哥也这么认为!?”孟瑶怔怔地看着她,双目通红。

      “这不重要,如今正逢百家声讨温氏的风口浪尖,你不要越陷越深!”

      孟瑶冷笑一声,道“他们现在都自身难保,根本不敢出头,如何能抗衡温氏。”

      金玉华气得深呼吸“你知不知道温若寒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替他办事不会得善终的!”

      “那也好过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的娼妓之子!”

      歇斯底里的怒吼之中,孟瑶已然泪流满面,金玉华陪他一起坐在门槛上,低头不语。

      孟瑶是世上鲜有的聪明人,做一步想十步,自以为掌控全局,最终逃不过人心。他从来不甘于屈居人下。

      第一次,聂氏门生在山上干活,需要大量饮水,孟瑶就主动给大家打水。让聂明玦看到他一心为聂氏门生做事,再引聂明玦去听那些门生私下说他的闲话。

      孟瑶第一次用的计谋很成功,没费多少力气,就让聂明玦看到了他忍辱负重帮大家打水还不被尊重的惨象,成功让聂明玦看到自己。

      孟瑶在聂氏不断被提拔,那些嘲笑声渐渐小了。但聂氏门下的总领,仗着职位比孟瑶高,仍是肆无忌惮地当着门生的面时常羞辱,使小绊子。
      孟瑶机敏过人,却屈居人下。薛洋何其聪明,早就看出了孟瑶眼里的不甘,渴望成为人上人的愿望。薛洋落网,众人商讨处理办法的同时薛洋却在计划如何拉拢孟瑶。

      第二次越发顺理成章,孟瑶以审问薛洋为由,多次与之密谋,策划共同打入岐山温氏的计划。

      第三次是意料之外,却也是他此时最大的机缘,他从温氏手底下救下蓝曦臣,这是他替温若寒办事的后路。他苦心经营的忍辱负重形象有了蓝曦臣的首肯,双面间谍知晓局势无可逆转便刺杀温若寒,引得一片赞誉。即便他在不夜天对聂明玦百般折辱,套上获取温若寒信任的名头一样说得过去。可若是温氏没败,蓝曦臣不会出卖他的,他还是有退路。
      一切都在的掌握之中。

      十六年后做了江夫人的金玉华回想起来还是会折服于孟瑶洞察人心的能力,江澄讪讪道“当时我就说过此人非常不简单,说话做事皆是滴水不漏,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金玉华视角
      我病了好些时候。后来哥哥带着人返回兰陵,告知魏婴和江澄都已经平安返回云梦时,我又觉得自己好些了,整日往母亲房里跑。不为别的,她去过那么多地方,讲故事真的很动听,特别是和虞夫人有关的。

      她昨日还讲了年少时同虞夫人一起寻鲛人的旅程,起初是她在看“鲛人泣珠”的神话。

      ‘很久以前,南海里生活着一群鲛女。她们原在月宫中为嫦娥做侍女,因做了错事被罚到海边织绡。她们织的绡薄如蝉翼、滑如凝脂,名叫鲛绡。相传一个青年渔民在海上捕鱼时受到海怪袭击,不幸受伤昏迷。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位美丽的鲛人所救,后来他们相爱结成夫妻,她随青年来到人间。岸上的人贪婪,为了抢占鲛绡,杀害了青年。悲伤的鲛人撕毁了世间最后一匹鲛绡,自此再也不织鲛人纱了。她回到海里,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坐在珊瑚岛上哭泣,思念故去的丈夫,泪水则化作珍珠。’

      虞夫人听完没什么感觉,倒是我阿娘泪如雨下,她安慰她说光看书上讲有什么意思?不如亲眼去看看那鲛人是真是假,可别为了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掉眼泪。她素来言出必行,后来她们真的换上戎装,花了半年的时间游山玩水,终于寻到广袤无边的南海,跟渔民一起出海捕鱼,遇上海怪也不露怯,但始终没见到那个鲛人姑娘。

      “不就是珍珠嘛,以后我来做你的鲛人,想要多少都有!”

      虞夫人没有食言,每年都会寻了世间珍珠送来给她。阿娘最喜欢紫色,她房内的珠帘全部是云梦淡水湖里捞的紫珍珠串成的,大小色泽一致,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圆润多彩,尊贵又典雅。

      我轻手轻脚地撩开帘子进去,她正拆了信封,虞夫人来信说等我身体好了让江澄来接我到云梦去玩几天。

      我拿过她手里朱褐的彤管,给虞夫人回信,说她很想念她,到时候也会到云梦。洋洋洒洒写了几张信纸,字迹难辨真假。阿娘朝我眨眨眼,问我写的什么,我将信三两下折得整齐装进信封举得老高不给她看。

      在云深不知处再次看到她写的手札我就知晓,她喜欢虞夫人。

      蓝曦臣没求过我什么,却要我一定劝说孟瑶跟他回云深不知处。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却只道“聂大哥跟你联络过吗?”

      “没有,怎么了?”

      他没听明白我话里的试探,也不想明白。

      明知孟瑶入云深不知处很可能是薛洋和他计策的一步,我还是去当了蓝曦臣的说客。看着孟瑶的眼睛,我说不出一句重话。若他愿意就此止步,入了姑苏蓝氏也不背叛,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可他不愿入姑苏蓝氏,蓝曦臣越发听不进去任何关于他不好的言论。

      我告诉他孟瑶跟薛洋练手才致使温氏的人攻入不净世的铜墙铁壁,蓝曦臣看着我,神情悲悯,据理力争

      “皓月,他的出身不好,但这不该是他被看轻的理由。”

      “阿瑶他不是那样的人。”
      聂大哥不会背后说人长短,只会提醒蓝曦臣小心此人。小心什么?当心自己的救命恩人伤害自己?

      我们各执一词,我不想理,他也识趣,没再同我理论过,甚至很久都不再联系。

      我想也是,他对于我这样揣测孟瑶真心的做法失望至极。

      世家弟子遭此重创,外面定是动荡不安,父亲让我安心养病,不许外出。表面让我卧床休息,实则软禁着不让我随意走动。

      岐山温氏的火虽没有烧到金麟台,却不一定会放过其他几大世家,江氏,蓝氏和聂氏都很危险。哥哥自昨日起就不曾来探望,我总觉得不对劲,他若在金麟台,每日能来我这里四五趟。不对劲,我总觉得心慌。

      “阿娘,虞夫人这几天都没有来信吗?”

      “还真没有。”

      阿娘正欲梳洗睡下,珍珠项链上的平安扣怎么也解不开,我俯身去帮着解,手还没碰到珠链,穿绳断了,洁白无瑕的珠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她有虽然很多很多这样的珠宝,妆匣随手拿起来都是,却还是哀叹道

      “可惜了,这是阿鸢以灵力作了平安符拧在丝线里串的珠链。”

      我心头却为之一颤,云梦出事了。我不动声色地从阿娘房里退出来,提着裙摆一路狂奔至书房,心脏快要蹦到嗓子里了。不顾身后一众追赶着的侍从,浮光掠影间冲进父亲的书房。

      金麟台收到接连不断的噩耗,云深不知处被焚毁,云梦被血洗,江宗主和虞夫人逝世。唇亡齿寒,兰陵金氏与云梦江氏尚有联姻,父亲没有坐视不理,一收到消息便派哥哥带人去增援。

      但这些消息,父亲严防死守着没有告诉我和我阿娘。

      “父亲!”我一只手撑在案上,一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平复一路奔跑后的喘息。侍女不敢擅闯书房,只得守在门口面面相觑。

      “放肆!如此不知礼数,什么事?”父亲满面愁容,见了我越发眉头紧锁,面色十分不悦。他不再看我,低头书写着什么。

      “我要去云梦。”我看着他笔管顿了顿,在纸上留下大片墨迹,然后笔管应声摔落,墨汁四溅。

      “胡闹!”父亲从未如此吼过我,本就红了眼眶,他这么一吼,我扑通一下跪倒在案前。青丝垂落遮住眉眼,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只着素衣,后发未束,就这么狼狈不知礼数地跑到了父亲面前。

      我跪在地上,衣衫单薄,即刻就有些瑟瑟发抖,他挥了挥手让人关上门窗才暖和下来。眼前是明晃晃的金星雪浪,他走过来替我披上了大氅,又拍了拍我的背,比之前柔和了许多“不管你听到多少,知晓多少,此事你都不用管了,为父已派人去过。”

      “云梦究竟如何了,我要听实话!”我扯着父亲的衣角,眼眶蓄满了泪,下一秒便要决堤。他转过去背对着我,良久的沉默着,打碎了我全部的希翼。

      不能哭,我抹干净了脸上的泪水,捋了捋头发,撑着书案站起来“父亲,阿月既许之终生,定不相负。此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样女儿都认,您就放我去吧。”

      他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退让。

      最终父亲还是心软了,他知道的,以我的脾气秉性是无论如何都会嫁给江澄的。

      “多谢父亲”
      我带着外祖母给的侍从和金麟台的一干修士连夜赶去云梦。

      赶到之时,父亲之前派哥哥带去的弟子和清河聂氏弟子联手解决了温氏驻扎在云梦的余孽,开始清理现场。莲花坞没有一丝生气,池子里的水和莲都被染成了血色,尸体成堆,落入眼底的皆是满目疮痍。江澄前几日还在说着要带我来云梦,什么都没有了...

      “江澄他们呢?!”

      “...还没找到”

      “去眉山,往眉山附近找!”

      “虞老夫人那边只寻到江小姐,命我们带些人手回来寻找两位小公子。”

      “那就再去找。”心口疼的要死,我快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带去的弟子抬着尸体和伤者进进出出。江宗主和虞夫人平静的躺在练武场,手紧紧的握在一处,金丹皆被炼化,周身的血已经干涸。云梦分明没有阴铁,温氏咄咄相逼且下此狠手,竟生生化了他们的金丹才罢休。

      我垂着眸,双手叠起至额前朝他们跪拜,捏紧拳头之后指甲嵌进血肉也不觉得疼了。

      “温逐流,你不得好死。”

      亲手替虞夫人擦净了血迹,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止不住的泪水盈满眼眶,甚至低落在虞夫人绛紫色华服之上。

      我娘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她若知道了该怎么办...

      江澄记忆里的母亲嘴上不饶人,总是训斥他,说他的不好,可虞夫人记忆里的江澄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她是只怕自己的孩子不够强大,不能保护好自己和家人。

      入殓后我带着弟子一直驻扎在云梦等消息,依着虞夫人的记忆和如今的断壁残堪画了新的修建图纸,莲花坞余下受了伤的弟子一一细看,又补充上不少细节。派出去的人找回了江姐姐,却一直找不到魏婴和江澄。

      “咳,咳,”揪心的疼痛颠覆而来,我捂着胸口,喉咙里一阵腥甜,隐隐有咳血的迹象,接连而至的噩耗已经快要磨光我的心血了。

      ‘万物有起灭,何因缘事对残灯。’

      阴铁生于天地之灵,是神女将这块至宝分享给了她的丈夫薛重亥,以至后来天神降罚,薛重亥为救心爱之人逆天行之,一切本就是因果循环。

      还在云深不知处,压在姑苏蓝氏寒潭洞的阴铁发生了阴铁之气外泄,我的心感受到了天地至阴之灵才有了那个奇怪的梦。

      寒潭洞的水经过冷泉最终汇到碧灵湖,阴铁之气导致了水祟异化严重。水行渊之事令温氏确信姑苏蓝氏有一块阴铁,又得知莳花女也有一块阴铁,温旭温晁分头行动。温若寒老谋深算,两个儿子却暗暗较劲,互相使绊子,让我赶在温晁之前得了阴铁,让他带回一块假的。

      女娲石乃天地之灵,分阴阳两股灵脉。阳脉落入朝歌,阴脉被薛重亥制成了阴铁,二者相遇便可合而为一。阴铁沾染了世俗浊气,早已不是纯净的天地至阴,魔气气顺着血液侵染着我的心脉。

      我焦急地寻找师父,她素来能掐会算,自然知道我四处寻她,寻不到便是刻意不见。

      怀救世之心又如何,木已成舟,我残缺着的心,连自己都救不了。
      温情那里有我的灵蝶,如今那只灵蝶落在我手上。

      我安排跟我来云梦的弟子原地不动,自己则抽身去寻他们。

      自云梦奔波至他们的所在,又一边躲避四处寻人的温晁,鬓发松散,青玉簪子摇摇欲坠,月白色裙角也蒙了尘。顾不得身形狼狈,我见了温宁便往屋内奔去。玉器摔碎的清脆声想起,那只簪子在我踏入屋子的一刻坠落在地上,簪头摔断了。

      我回头捡碎片的时候,江澄已经从床上起身,面容憔悴,神色晦涩不明。

      “金姑娘不在金麟台,来这是来看江某笑话的吗?”冰冷的声音让我顿住了脚步,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你说什么?”

      他避开我的目光“我说姑娘金尊玉贵,不该来这里见我!”

      我知道是气话,不予他计较,走过去握着他的手。江澄挣扎着将我推开“你听不懂吗?我让你滚啊!”

      “你吼什么吼!”

      为魏婴和温情循着争吵声过来,就看见我将他一把推在床上,他裹着被子转过去背对着我。

      我回过头看着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江澄郁郁寡欢,不愿意见我,即便见了也摆脸色给我看,不同我说话,我端给他的药也不喝。我无奈地退出去,把药碟递给魏婴
      “受不了了,你去伺候一下里面那个祖宗。”

      “知道了”魏婴叹着气,推开门,走进去。

      我迅速替魏婴阖上了门,藏在无人处。终于不用忍者胸口剧烈的疼痛,以手帕捂住了口中涌出来的血,一时疼的喘不过气来。

      调息着灵力,疼痛无法缓解,但破裂的心脉在慢慢恢复,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和嘴角的血迹,面色恢复平静,淡然走出去,迎面遇上温情,她皱着眉头盯着我
      “你怎么回事?”

      “有点上火。”我如是回答,温情显然不信,手搭在我手腕上诊脉,越发眉头紧锁。当然不是我有问题,是她不敢相信我都这样了脉象却是正常的。

      江澄这副死样子迟早要气死我,谁还没个脾气了,我没再去看他。

      我与温情一道翻阅医书古籍,已经数日没能合眼。一行小字映入眼帘,我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激动地抓住温情的手。看完我指的字迹,她还是皱着眉头。

      没找到能完全恢复金丹的办法,但是有换丹的先例,需舍一人内丹相抵。

      屋内一片死寂,我倒觉既然有办法那就得问题不大,道
      “冒一回险又有何妨,我迟早嫁给他,内丹便是给他也不吃亏。”

      温情还是满面愁容“此法不一定可行,书上未记载结果如何”

      我将那一页书死死攥在手里,看着她的眼睛“看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死马当活马医罢,要死便一起死!”江氏的小公子身后还有一整个云梦,我知道他不甘如此,也不能如此。

      “你别这样盯着我,我是不会同意的。”温情松开我抓着的书卷,避开我的目光。

      门外
      魏无羡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了,他抱着双手倚在房门上,陷入沉思。

      “魏公子,怎么不进去?”温宁端着食物过来,关切的声音断了他的思绪,也惊动了屋内的金玉华和温情。

      看着魏婴心不在焉的样子,我试探着问“你听到什么了?”

      他不答话,自顾自翻看我方才手里篡着那页纸,我和温情同时伸手去抢,被他躲开了。

      “温室穷追不舍,江澄当时受了伤,我将他藏的很隐蔽,若非万不得已,他又怎会被抓住呢?”他默默看着那一页书很久,突然开口自顾自说着。

      说了这么多,他与我一样,执意要将内丹给江澄。

      “江澄是从不会明说的,虽然表面嫌弃,但他一直当我是亲人。没有云梦江氏,何来今日的魏婴,这内丹是我欠他的。”

      “我是你师姑,听我的!”我与魏婴争执不休,温情无奈地看着我们,然后她听不下去了。

      “你们两个简直胡闹!这是性命攸关的大事!”温情声音里带着怒意,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知道魏婴十头牛也拉不回来,顺着他的意思告诉他我不和他争,脑子里已经盘算好怎么撂倒他了。温情觉得我们胡闹,不愿让我们冒险,我却觉得可行。内丹算什么?我都不知道能自己活到什么时候,死了便一了百了。

      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夜里白月高悬,带着丝丝寒意。我与温情医术不分伯仲,但这回我没办法自己动手,欲行换丹之术,须有说服她的理由。
      我跟魏婴像两条尾巴一样跟出跟进,一开始温情不耐烦地看向我们道
      “别白费心思了,医者仁心,我不可能用两条人命冒险的。”

      到后来我坐在她面前盯着她,温情面色如常,翻看着医术不看我。我深舒一口气,手里幻化出一把利刃,温情眼疾手快,握住我的手腕,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不会是要威胁我吧?你冷静点。”

      “我有一个秘密,只告诉你一个人。”我在她诧异的神色中快速伸出另一只手擦过被她攥着的匕首,在手心划了一道,猩红的液体缓缓流出,她连忙扯了衣料勒住我的手腕“你疯了!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眼睁睁看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没留下任何痕迹。若不是她手上也沾了血,温情回怀疑自己方才是中了幻术。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我“不用害怕,我恢复很快的~”

      看着温情眼中的困惑更甚,我又接着道“不是有传闻说我小时候有心疾嘛,就是这样了,我的心血也和旁人不一样,可使枯木逢春。”

      温情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替我把脉。“气血郁结于心,可也不至于失了神志吧?”

      “我真的没骗你,你看。”她有一盆养死了的曼陀罗,我只是咬破指尖滴了点血在上面,那株花就活了,招摇地开出两朵绯色的花。

      温情看看那盆花,又扭头怔怔地看着我,我一下子跪在她面前
      “求你了,江澄是心病,没有金丹他不会好的!”

      “......”温情几乎半跪在我面前“下跪谁不会啊,不许哭!”

      夷陵
      金玉华与江澄一见面就话不投机,用温情的话来说就是恋人反目比仇人吵得厉害。

      “想退婚做梦去吧,你就算变成废人也得来我这里当赘婿!”金玉华将药碗朝旁边桌子上一撂,恶狠狠地看向江澄。

      后者一听到赘婿这样丢人的字眼,几乎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吼道
      “你有病吧?”

      “是你有病,要不是看你虚弱成这样,敢那么跟我说话,我早就揍你了”

      “瞧把你厉害的,有本事真的揍我”

      “跟谁不敢是的,别到处跟人说姐姐欺负你!”

      于是江澄真的被金玉华一巴掌摁回去喝药了,可以看得出喂药的女人非常的粗暴,江澄唯唯诺诺的一口接一口喝光了。

      ……惨不忍睹

      江澄怂了,后来金玉华喂药渐渐温柔了些,勺子里的药汁吹一吹才喂给他,又拿起手帕替他擦嘴,低头时鼻尖轻碰他的下巴,江澄握着她的手。
      愣神的片刻是相爱之人避不开的动情,金玉华抬头飞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嘴角,江澄正欲回应,她却灵巧的侧身拥抱他,搂着江澄脖颈,下巴轻倚在他的肩头。

      “别不要我”

      “……”江澄没说话,任由她这么抱着。

      “等你恢复一些,我带你去找我师父,她一定有办法的。”

      “……好”
      许久,江澄还是不忍令她失望,她贴着的他额头,呼吸近在咫尺,江澄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呼吸变得灼热。

      二人唇瓣慢慢贴合在一起,看到她的眼里雾蒙蒙水润润的,脸上泛了一丝平日见不到的红潮,江澄情不自禁地轻颤,又低头含住她的唇瓣,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

      金玉华视角

      翌日照常端了药碟去找江澄,他见我进门,立刻红着脸翻了个身背对着我。

      我放下药碗,走过去坐在床头。药里放掺了迷魂药,今日无论如何都得哄着他喝了,才能有下一步。

      “江澄,我找到我师父了,她有办法可以恢复金丹的”我轻轻伏在他背上,握住他冰凉的手。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可我也很难过,他要是再发脾气,我真的要委屈哭了。

      他没再推开我,我拍着他的背,轻声哄着他“你喝了药之后我就带你去找她。”

      江澄转过身与我四目相对,我贴着他的额头,不知该和他再说些什么。也许稍有不甚,我们就会一起死,可我难过得说不出话来,我怕我一开口就哽咽着让他怀疑。真是上辈子的孽缘,我和他注定要纠缠一生。

      我扶着江澄起身,端起药碟给他喂药,他似察觉药与平日不同,皱了皱眉“味道怎么有血腥”不等他说完,我直接拿起碗含了一大口就往他嘴里渡,握住他挣扎的手。

      江澄倒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的泪如滚珠般一滴一滴地落下。

      “别怨我...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定能得偿所愿。”

      我调制的迷魂药能让人陷入幻境,得到到心中最渴求之物。昨夜温情答应了我,当及采了我心头血中的天地之灵为药引,加之以止痛的天山雪莲和乱人神智的弑魂草,方有今日喂给他的汤药。

      这药当然少不了给魏婴也备上一碗,让温情骗他说是剖丹必须要喝的,这样他们们皆会意识涣散,沉睡至少三日光景。

      身体上的所有伤都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为取我的心头血,昨夜反复的剜心之痛还历历在目,忽的有些头晕。我可不能睡,刨丹之人必须清醒着,否则金丹会自陨,分明喝下的计量不足以至人昏迷,眼皮却越来越重,撑着强行点了身体最痛的穴位才才清醒些。

      金玉华轻手轻脚地退出去,方才阖上门脖子上便挨了一下,没来得及看见是谁就倒在地上,脱口而出的最后一句话是
      “别让我...抓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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