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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丹心 ...


  •   15
      金玉华视觉

      睁开眼就看见江澄,他几乎是喜极而泣,俯身一把抱住我。

      咳咳咳,这个狗男人死要面子活受罪,见了我不是躲就是嚷,现在这么死死勒人不放又是怎么回事?

      顺势攀着他的肩头坐起来,入眼的是床边四围淡紫纱幔,放下来便如烟如雾。窗外月上柳梢头,两侧月白短幔低垂,风吹幡动,朦胧间可让人看清楚底衬上栩栩如生的靛蓝九瓣莲。

      金顶石壁,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屏风所绘莲花不妖不媚,几盏银制莲花灯架点着蜡烛,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屋子里的陈设陌生中透着熟悉,我三两下推开江澄,麻溜地翻身从床上爬起来。

      站在窗前才看清院子的情况,西面长廊爬满了花藤,稠密的绿叶衬着紫红色的花朵,又娇嫩,又鲜艳。回廊中间有大片莲池,莲叶挨挨挤挤的,红莲娇艳欲滴,隐隐约约看得到几尾鲤鱼在水里欢快地游来游去。

      白日做梦也太过了些,我修改过的莲花坞图纸不是才开始重建,这些根本不能不可能出现,至少不是现在。

      身后人亦步亦趋,整个从背后拥着我,脑袋压在我颈窝处,我偏头向另一侧,极其烦躁地抬手捧着他的下巴“一边儿去...”

      下一刻几乎是不容抗拒地被人拦腰抱起来又放回在床上,他道“夫人,你现在需要休息。”

      “你叫我什么?”

      “夫人”

      什么夫人?我茫然地看着他,脑袋嗡的一下。我们什么时候成婚的我怎么不记得?我闭上眼睛,又再睁开,江澄还握着我的手,神色温柔。他让我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一定还在做梦,我闭上眼睛掐了一下江澄,他却心疼地看着我。

      “我知道生孩子很疼,你掐吧。”

      生孩子!生孩子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看着他,又看见不远处的摇篮。

      我猛地摇了摇头,又狠心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没感觉,这回误事了...

      “假的,你松开我!”用力挣脱开江澄的手,我一下子就撞在墙上。

      这次是真的疼,我真的撞了温情房内的墙,额头冰凉的血顺着太阳穴缓缓流下。

      睁开眼四下无人,额角一阵凉丝丝的触感直蔓延到脸颊,我抬手一抹,殷红的血液触目惊心。我到处在温情宅子里找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这下完了。

      夷陵
      道家虽然门派众多,但各派对画符者都有严格要求,画符念咒,并非一般的术士所能为。一定要出自受过戒的高功道长之手,才被认为是有灵验的符咒,未受过职,没有扶将,更无役使万灵之法力,不能画符。

      即便有画符能力者也需遵守十戒八忌,这是对画符人的道德要求,必须遵守,否则画符无效,轻则画出废纸一张,重则鬼神暗中昵笑之,遑言听其指使实则反其道而行。

      普天之下能以符咒役鬼通□□士屈指可数,抱山散人一脉精通此道,符咒一处而鬼神必听其号令。
      “天下神兵,闻咒速至,百事通灵,速降吾坛,不得违令。”

      金玉华念咒结印之时瞳孔里闪过一抹暗红光彩,随即周遭鬼神听令,寻得几人踪迹,落于夷陵的一座荒山。

      昨日复活的曼陀罗被煎成麻醉药灌给魏无羡和江澄,但还是没能缓解刨丹之痛。江澄尚在昏迷,魏无羡额头全是冷汗,咬着牙没发出任何声响。
      金丹已然取出,温情分身乏术,方才止住魏无羡腰间伤口处源源不断的血液。

      夷陵一带有乱葬岗,孤魂野鬼数不胜数,金玉华消息灵通,由飘忽不定的鬼魅引至温情身侧,迅速接下她手上带血的纱布。

      温情和魏无羡皆是吓得一愣,温情随即利落地抛下这边的事情去替江澄换丹。沾了止血药的纱布一放进去,魏无羡疼得龇牙咧嘴,金玉华眉头皱成一团,报复性地掐着他的脉,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给他。

      金玉华伸手敲了一下这家伙的脑袋,原本扶起来端坐的人应声倒下。
      “叫你自作主张!”

      金玉华视角
      “金姑娘,你消消气,魏公子没有恶意的。”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郑重其事地拍拍他的肩膀
      “温宁,在我回来之前拜托你看住他。”

      “我会的”他点点头,如是说道。

      处理干净魏婴的伤口才去的另一头,江澄背上戒鞭的痕迹终难消散,化丹处伤口结了痂,红到发黑的疤痕挖掘后又被缝缝补补,即便切口整齐仍旧触目惊心。拆了东墙补西墙,金丹能否正常运作还未可知,两边都没好到哪里去。

      江澄疼得眉头紧蹙,睫毛忽闪着,我又给他灌了止痛的汤药。

      天赋异禀之人生来便具傲骨,魏婴没了内丹,心境比江澄有过之无不及,没有像江澄一样颓废不过是表象,他天资过人,剑法本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没了金丹便要摒弃剑道,同死了又有什么两样。

      我替温情擦拭了鬓角的汗,她看着江澄又看看魏婴,面上愁云惨淡
      “我真的尽力了……”

      “我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端着药进门,那人还是平日嬉皮笑脸的模样,道“我这不是好了嘛~”

      “你好不好我能不知道!别嬉皮笑脸的,赶紧把药喝了。”我恶狠狠地把药碗递到他面前。

      “我魏无羡是何许人也!没了金丹照样修炼!”魏婴说着,接过药一饮而尽。

      他从小便是这样,再苦涩的药都会乖乖喝完,从来与父母怀中撒娇打滚的孩子不同,如今越发是这样,一声不吭喝完药就躺下了。

      他能敲晕我,我自然是要以牙还牙的,给他喝的药里掺了噬魂草。

      “魏婴啊魏婴,你能向一人倾诉心事的时候,才算是痊愈...”

      走出去时已是满面泪流,温情拍着我的背“别哭了,眼泪也是血变的,可别浪费我的药引。”

      “把我的金丹再换给他吧,求你了...”我转过去伏在她肩头失声痛哭,温情只道“疯子...”

      碗碟掉在地上摔碎的声音着实刺耳,我止了哭声看过去,是温宁。

      我慌乱的扯着温情走开了,傍晚温宁才道,摔碎碗碟的人不是他。

      诏令鬼神帮忙是要用寿元相抵的,逼不得已,我又开始画符请愿。

      夷陵乱葬岗,浮尸遍野,血肉腐烂的腥味夹杂在风里,怨灵哀嚎着呼啸而过,这次我却异常平静,并未受戾气的影响。

      命劫至少是十六岁,至少还有一年的,无暇顾及身旁窜过的一团团黑气,我在尸体堆里翻细细找着,一个也不敢放过。

      突然身后一只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愣了一下,转过去看见魏婴虚弱得朝我爬过来。

      “魏无羡!你要死啊!跑什么跑!”我转过去一边骂他一边输灵力。

      “越来越...像...虞夫人。”不愧是魏婴,什么时候都忘不了打趣。看到他手里绕着层层黑气的玄铁剑我就知道,今日搞不好是两个人曝尸荒野了。阴铁招邪,乱葬岗又多冤魂,以天青招邪祟的能力,我们今日只会比师姐更惨。

      怨鬼叫嚣着从耳畔掠过,很快又有新的附着在剑上“快扔!你可知这剑什么来历!”

      “反正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看着他魔怔红了眼,我顾不得实力悬殊扑过去抢,魏婴抱着剑抱得更紧,丝毫不被怨灵所伤,反倒是隔得还远的我,被反噬到吐血。

      “咳,咳,别听它的,那是害死你母亲是阴铁之灵...”

      剑柄哐当一声巨响,魏婴将那剑扔出很远,又拼命用双手捂着耳朵,戾气越发不受控制朝我们涌过来

      “滚开!”

      安魂曲也压制不住,冤魂在不断钻入魏婴的神识,守阴铁熏染剑灵也放纵起来

      “藏色都控制不住我只能与我陪葬,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孩童~”

      “魏无羡,你只是一个家仆之子,江家对你再好,你也不过是个外人~”

      “住口!”

      周身黑气萦绕得我眼花缭乱的功夫,魏婴已然安坐在怨灵之间,竟吸收了周遭全部的戾气,身上的伤也长好了,睁眼时却阴冷无比,那般神色多见于鬼魂之中怨气最甚的厉鬼。

      “想夺舍?你还不配!”我狠下心捡起边上的尸骨就朝他颈后砸去,这人骨头也是真的硬,魏婴一下子就倒下去了,我飞快咬破手指抬手,就着人晕过去了劈头盖脸一顿画符,心中默念:一笔动天下,二笔祖师剑,三笔凶神恶煞去千里外。再次咬破指尖画下最后一笔,念咒除祟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万鬼伏藏!”

      魏婴再次睁开眼,眼底又是一片清明,伸手摸了摸脸上的的血迹“以血为引真的比朱砂奏效多了~”

      “那也分是谁的血...”

      “嗯?”

      “你也快了。”我没给他反问的机会,燃了符咒再次控制住魏婴,在他手心划了一道口子,一面握着剑刃划开自己的手心。

      生死劫并非无解,只要代价足够,这世上是没有办不成之事的。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神灵,覆映吾身,歃血为誓,不死不休。”

      施咒间,殷红液体一滴滴落入他的手心,又化作火焰一样缥缈的芒刺钻入血肉,这世上唯一能令我伤口生长缓慢的便是玄铁所制利器,赤月是,天青亦是。凭着还仅有的一颗道心,我以血咒为誓,给了他风氏一脉召令鬼神的灵脉。当初温若寒要的便是这个,最后气血逆流,筋脉尽断。

      此番冒险却是要保魏婴性命。

      “小师姑,你方才说什么快了?”魏婴脸上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弭,仿佛方才无事发生。那剑灵早已被阴铁浊气同化,却是不死不灭,只能渡化不可陨灭。

      “我说,你的身体快好了。”

      “我也觉得奇怪,莫名其妙经脉畅通无阻,而且,小师姑我真的炼化了那些戾气!”

      从他能不被戾气所伤那时起我就该想到的,他在云深不知处时便就有另辟蹊径的心思。魏婴眼底有星星点点的光亮,我却高兴不起来。

      以符咒入道被称为仙门世家称作诡道,可我的师父抱山散人能有高出世人的修为却也是凭此道。理论上寻仙问道不过各凭本事,道心不破便就不算邪门歪道,但做起来就是难如登天,不是谁都能一直是赤子之心。

      “四方之气,尽归玄武,那时你便觉察了不是么?”我收起敛了裙摆同他一道坐在地上。

      “这几日靠着它,我才得以生存。”魏婴失了少年意气风发之姿,下巴上胡渣都生出来不少。

      “我且问你,如果要彻底控制它,你该怎么做?”

      魏婴回答得干脆利落“自然要令其改头换面,彻底炼化。”

      在乱葬岗辟谷的第三天,我见到了他的成果,一支烧焦的笛子...

      “用乐声倒是巧妙,不过你从小就不善音律,你这…”我接过笛子,心情难以名状,若是非要抓着魏无羡的弱项不放,他这个音律就太平庸了些,就是能吹得都在调上已经很不错了。

      “谁说的,我明明学得还不错啊!”魏婴拿回笛子,即兴吹了一支曲子,难听到让我捂住耳朵。白瞎了以吾血注漆,这笛子通了灵脉怎么也算个灵器了…

      “那你就慢慢吹吧,这么难听,直接吵死对方得了!”

      “那也不是不行~”

      吵嚷间忽的想起来江澄该醒了,于是极为不合时宜地开口“江澄的事情,你真的不告诉他吗?”

      “......”

      “放心吧,他都不要我了,我肯定不能贴上去还同他说这事。”

      魏婴抬头看着我“此事不可让他知道。”

      “好。”

      此道有损心性,整日与恶鬼为伴,出淤泥而不染是绝无可能的,可我没有退路,阴铁的戾气能减一分便是一分。

      可我对不住魏婴,他还是走步了师姐的后尘。

      魏婴知晓了师姐与阴铁的渊源,抱着那把面目全非的玄铁剑泣不成声,我此生从未有如此情真意切的哀默,握着剑柄也能感受到主人生前无数希翼破碎的绝望,眼泪大滴大滴落在上面。

      炼化阴铁,我想都不敢想的事,他却就这样做了。

      我在乱葬岗守了十日,冥想时脑子里没再有乱糟糟的声音说三道四,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魏婴好几次走火入魔央求我打碎他的灵智被我一掌拍晕过去,接连几次之后,我看着忽觉有些恍惚,记忆总是断断续续的。

      后来那把剑终于为冥火所炼化,我扯着魏婴的手腕“这东西什么时候化开的?”

      魏婴一头雾水,随即答道“小师姑,昨日是你点的冥火,说这样铸形比较好。”

      “我还说什么了?”

      “你...不记得了?”
      二人面面相觑,而后我才知晓阴铁已然幻化出神志,魏婴甚至没认出来不是我...

      “你这问题比我大啊,小师姑。”

      “...没事,这地方戾气太重而已。”

      事情早就超出掌控了,魏婴欲言又止,我蜷缩成一团,仿佛下一刻就要被淹没在黑暗里。

      “别告诉江澄”

      ............................

      朝歌
      金玉华回去朝歌跟逃难一样,准确的说,她家的门生该才该逃难。她这几日暴躁得很,江澄后来亲自到眉山去了一趟,眉山距离朝歌城不过数十里,他们没见着面。

      金玉华就站在门后,听着侍女按吩咐告知门外那人:
      “少宗主正闭关修炼,谁也不见”

      她对着铜镜划破了自己的脸,镜中女子一张脸却仍旧完好无损,甚至面带微笑。金玉华抚摸着伤口,火辣辣的疼疼痛让人无比清醒,她看着铜镜里娇艳姿媚的脸,恨不得抽上几耳光,咬牙切齿道
      “你想怎样。”

      “呵,我不想怎么样~只是,觉得你可怜,帮帮你罢了~”天地之灵轻嗤一声,言语轻佻,娇中带着几分妖娆,柔中夹着几分媚俗。金玉华听着她说话的声音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却也并不想做蝼蚁撼大树这样的无用功,直言

      “修炼十年的内力于你而言微不足道,这副躯体你喜欢就拿去吧,我争不过。”

      “真是无趣,你不怕我嫁给江澄?”

      “怕,但无力阻止。”

      天地之灵本来可以自己化形,她可以幻化成世间万物,谁都可以。它被压在封印里陪伴一个少女成长了将近十六年,很自然地生成了她的模样。她摇了摇头,不再局限于镜中,像一抹魂魄一样飘荡在金玉华身边,幽幽地在她耳畔开口道

      “皓月,你怎么敢想年纪轻轻就一死了之呢?何况人的身躯不过存活百年,我可看不上~我看上的是你的灵魂。天地之灵孕育于创世初,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只有你一个心是透明的,或者说,你没有心。”

      金玉华漠然看向她“人没了心就不能活,这有什么好的呢?”

      两个模样,相貌皆是一致的女子,确是截然不同,一个清冷,一个娇柔。天地之灵道:“要知道人心是世间最肮脏的产物,而你这样干干净净来到世间的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金玉华看向长好的肌肤,自嘲着开口“还不是在这染缸里沾了污泥,脏透了。”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内心澄澈还是混浊,今生今世,我是你的劫数,而你也是我的劫数。我会一直陪着你到死。”她的声音不再矫揉造作,转而有些空灵,过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天地之灵嘴角抽搐道:

      “我对你跟谁亲密接触不感兴趣,就不附在你身上了。和田玉养魂,记得给我找块好些的,我就住里面了。”

      “……”

      后者只觉得无语,连眼神都没分给她一个,但是动作很快,第二天早上就到处搜罗玉石。

      风氏昆仑山矿带里开出众多玉声清越、玉色纯粹的上等和田玉,她挑了又挑,拿起一块核桃大小、温润细腻的玉坠,几乎是同时,天地之灵钻了进去,手心原本洁白无瑕的和田玉璧中间多了一抹亮色,红艳如火。

      这样一来,那块玉就变成了糖玉。糖白和田玉可遇不可求,玉质上乘的糖白玉,它的白的部位一定是莹润剔透的,而糖色浸入玉白的部分一定是浓郁恰似蜜浆,这两部分边界明显,互不浸染,没有浑浊之感。

      “少主好眼力,那块玉是江公子送来的”

      “......”金玉华和玉里的那位同时沉默。天地之灵心道‘真是晦气,怎么都避不开...’

      后来金玉华一直将那枚小巧的玉坠带在脖子上,对此天地之灵颇有微词,非常不服气,特别是江跟金玉华亲热的时候,她很像一头撞死。

      一只要能逃离他们两个的荼毒,哪怕坠个流苏挂在赤月剑鞘上也行。

      金玉华视角

      赶回金麟台之时,江澄回去重建莲花坞有些时日了。即便各怀鬼胎,百家征伐岐山之事仍是迫在眉睫,他更是分身乏术,无暇顾及旁人,就连江姐姐也被父亲接到了金麟台。我从前便是听训弟子之中最为行动自如之辈,父亲整日守着我问话,生怕错过有关阴铁的消息,三日后我不堪其烦,胡乱编了些阴铁之事,诸如永生之类的,父亲便越发着急着攻打岐山,没工夫在围着我问东问西。

      关于阴铁,我实在是江郎才尽,编不出什么了,远远地又听见脚步声,我头也不抬地揉了纸团扔过去。

      “是我...”推门而入的人接住纸团展开“是莲花啊,画的这么好看,扔了可惜了”

      哥哥挨着我坐在书案前,用镇尺熨平那那副画,我懒得看,偏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研墨。我哥哥这人看似眼高于顶、高傲不可一世,实则内心柔软善良,即便是身边侍从也能放下身段真心相待,这样的少宗主,金麟台侍奉之人皆心悦诚服。

      哥哥摊平了宣纸,还是说到了我的心事

      “于礼,为人子女者不可丈量父母之过,孟瑶的事...”

      “摊上这样一个父亲,还真是可悲...”我撑着下巴,止不住的哀叹。

      “既定的事实无从改变,将来却是可以的。”哥哥说着摸了摸我的头,我愤愤不平道:“哥哥继任宗主之后一定要多做好事”

      “那是自然,只不过你摞在我那里成堆的东西何时取回?”

      话音方落,我整日又烦躁地爬在书案上,据说江宗主回去后意气风发,以一人之力重建莲花坞,仙门百家肃然起敬。

      江澄没来过,送来的东西倒是堆满在揽月殿内。他借口忙碌不敢来见我,我也生病圆了他的心思,能对我说那样的话,如今好了,怕是自己也难以面对。玉簪摔碎后,我找了人想办法修复,可即便再精妙绝伦的手艺也无法恢复如初,亦如破镜再难重圆。

      后来又收到一支新的,连同流水一样的物件堆满了前厅,我见了心烦,命人列了单子原样送回去。江姐姐毕竟还与我母亲同住,父亲觉得此举失礼,我也不想将东西搬回去,僵持不下,最后让人搬去了哥哥的摘星阁,自此清净了许多。

      “送你了~”我摆摆手,对那些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哥哥却道“都是些胭脂水粉、钗环绫罗绸一类的,我一个男人留之有何用?”
      “送心上人啊!”不等他说什么我就将人推了出去,啪一声关上房门。

      孟瑶最后是真的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几大家族商议攻打岐山之时,他一步步做了温若寒的贴身侍从。

      消息是清河聂氏传来的,聂大哥恨铁不成钢地称他为竖子,直言不会再给他机会,剿灭温氏务必亲手将其诛杀,让我认清现实,莫因一念之差酿成大祸。

      我已经很久没能顾得上除云梦以外的诸事,蓝曦臣与我发生了分歧,我并不想知道孟瑶和他的事情,这番话更该说与蓝某人听。我还记得他当时很委婉地告诉他,将孟瑶置于仙门惹人注目,根本堵不住悠悠众口。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万分无奈,他说

      “为何要活在旁人看法之中?阿瑶不一样的,他是个极好的人。”

      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离谱,他说得掷地有声,可若孟瑶不旁人看法之人何至于走到今日?我说不出什么重话,只言人有多面,自知不易,识人亦难,莫要太过自信。蓝曦臣倒好,直言要我不必多疑,倘若孟瑶真的心思不正,他定然不会袖手旁观。我冷冷地看着他,问了一句

      “究竟是我多心了,还是你不想面对?”

      当日蓝曦臣拂袖而去,他心里何尝不似明镜,只是对孟瑶格外宽厚。

      侍女端了洗好的苹果放在书案前面的桌子上,天地之灵出来伸了个懒腰,在果盘里挑了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咬了一口,撑着窗边看外面成片翻涌的金星雪浪。

      “急什么,胜负未分,那孟瑶即便在最后一刻倒戈也能成事。”

      “...你是真懂他”

      “你瞧着吧,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岐山
      温柔的声音回荡在林间,如鬼魅勾人心魂,孟瑶就站在我对面,不过两步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

      “阿月,好久不见~”他说。

      “乾坤未定,你果真想好了要与温氏为伍?”

      “如若是,阿月会亲手杀了我吗?”他永远是楚楚可怜的姿态,实则早已谋划好了一切还装作无辜,这种事情看清过一次便不再会信了,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道:
      “如今想杀你的人太多,都轮不到我了。”

      “可阿月凭什么以为,你不杀我,我就会帮你?”孟瑶一脸无辜,话中似有玩笑的意味,面上看不出喜怒。

      “薛重亥当年何等风光,还不是死于百家征伐,此战温氏必输无疑。”

      “可你也说过乾坤未定~”

      “所以我不过问候故友罢了。”孟瑶如履薄冰的境地从未有过改变,权衡利弊是活下去的本能。我自诩洞察人性,却也无法猜透人心,我只知道没人会死咬着一边不放的,孟瑶也一样。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我当然知道阿月关心我~”孟瑶笑着看向我,却再也不是从纯真无邪的少年。情字误人,世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孟瑶走后,袖中灵蝶暗淡下来,另一头拼死也不肯认清现实之人又要伤神一段时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悲剧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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