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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醋意 ...

  •   12
      金玉华视角

      地牢那边换了几番人审问薛洋也没个结果,而聂宗主试图从他嘴里撬出温氏情报,是以怀桑邀约大家多留几天,没有人拒绝。

      外面要变天了,但聂怀桑一直在他大哥的翅膀下面被保护得很好。蓝曦臣走得匆忙,让我替他评了三天的卷子,聂怀桑拿起朱笔批得惨不忍睹的课业道
      “啧,我还想着若是笔触不同,就告诉你江澄收了别的姑娘所制天灯。”

      “咳!咳......”

      见他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我渴了才使唤江澄倒杯水来,不气死也该呛死了。江澄拍着我的背,一边还恶狠狠地看着他。

      聂怀桑笑不出来了,被江澄追着要讨个说法,不然就揍他。眼看着那两个人跑远了,聂宗主站定在我面前,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给人以压迫感,怪不得聂怀桑一溜烟跑没影子了。

      我默默朝他行礼“聂宗主。”

      “皓月既然是怀桑的好友,不妨称吾兄长。”

      “兄长。”称呼一变,行礼自然比方才严肃得多,是对兄长所行之礼,我没想过聂宗主会这样说。

      “皓月,孟瑶此人奸猾狡诈,莫要受其蒙骗失了公允,何况身份有别,吾言尽于此。”

      “...多谢兄长提点。”

      忠言逆耳,他说的没错,我与孟瑶这样的关系注定不会长久,没人能消磨养尊处优者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孟瑶所受苦难也不是我能想象的。
      无法改变,我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眉山
      世家挤破头也要送弟子到姑苏蓝氏学规矩礼仪,眉山虞氏则是另一个去处,专教弟子修行御剑之法,教学之严苛,再愚钝的弟子送去了接回来都能学会御剑修行。

      外祖母毫不客气地将我扔给虞老夫人,道“她底子好,怎样都可以。”

      我跟着江澄外祖母辟谷,整个人都清心寡欲了,端坐冥想时却静不下心来,脑海之中总有一个声音

      “你师父总以天下兴亡教导弟子匡扶正义,换来的是你师兄师姐惨死,世人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父亲有那么多孩子!你娘真可怜!”

      “江澄根本就不喜欢你这样的女子~他那么怕输,怎么可能输给自己的妻子!”

      “你在狗叫什么!滚一边去!”去他奶奶的清修!我提了剑出去,晨起以赤剑斩秋霜,日头正盛时候与眉山上下百余名守山弟子打了个遍。

      落日时分家主虞老夫人行至校场,即便年过半百仍旧腰背挺直如松,相貌孤冷出尘,风采压过一众年轻人,暗紫色华服外添了玄色外衫,看上去气势逼人,这便是江澄的外祖母了。她淡淡地飘过众人,周遭霎时一片肃静,原本哀声连天给金玉华陪练的弟子鸦雀无声,能爬起来的都已经规规矩矩地站整齐在一旁。

      她看着我,我也看向她,脑子里能想到对她的形容最贴切不过是瑰姿艳逸四个字,跟我外祖母一样不显老。

      都是熟人,一点不客套,我三招就被摁她在地上...

      “啧,回去接着练。”
      她淡定地抬脚绕过横七竖八累瘫在地上的修士,拎着我的衣领一路生拉硬扯着我回去继续修炼心法。

      我赖在地上抱着她的小腿,虞老夫人横眉冷对
      “金月,你又有什么想法?”

      玉华是我的小字,月为名,从出生就没几个人这么叫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随即道
      “...我想江澄了,能予通信否?”

      “......”

      没人敢出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嗤,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这人是会笑的啊?不过又有什么用,还是欺负我。师父领进门,修行还看虞老夫人。无能狂怒,我这辈子不想来眉山了!

      戾气会唤出人心底最邪恶的一面,每日与其抗争,脑子里两个声音吵架跟疯了没什么两样。后来我放弃了,压制不过邪念就顺它的意思,它说什么就是什么,人就活一次,克己复礼就是在为难自己。

      金麟台
      前脚破了闭关的结界,后脚父亲就召我回去,车马很急,晌午就回到了金麟台。人已经在书房等我多时了,方才见了我,出声道
      “月儿毕竟是女子,为父并不希望你到温氏去受苦,你外祖母也是这个意思,直系弟子已派去了你哥哥”

      见我不答话,他顿了顿,又道“你不在这些时日,你母亲病了,你先去看看她吧,其他的事容后再议。”

      走的时候还是炎炎夏日,回来已是夏末了。金星雪浪凋零殆尽,凉风时不时从高台之上拂而过,吹动着衣角。我裹着习雪姑姑送过来的大氅,匆匆往母亲那里赶。

      暖炉里烧着红萝炭,香气萦绕,我轻轻地走过去,坐在母亲床头。

      她今睡得并不安稳,入睡之后神情还很狰狞,我原以为母亲做了什么噩梦,握住她的手,竟还是有些冰。

      我并不想查探母亲的过去,可我刚握住她的手,一些关于我身世的片段就在脑海里闪而过。我探了探她的脉,脉象虚浮,郁结于心,气结于胸,已是气血两亏。

      她这是忧思成疾,早就落下了病根。

      又端起药碗闻了闻,茯苓、当归、木香、郁金、厚朴、柴胡一同加水煎煮服用,的确于肝气郁结所致胸胁胀痛、精神不振有所调和。可这药里头当归加的太多,于旁人而言适用,我娘却不行。短时间内可以调理气血,时间长了更使人虚不受补。

      我悄悄退出房门,换来侍女,将母亲的药渣找来细细查看,又询问了母亲日常的吃食。

      果然尽是些人参,鹿茸,血燕之类的补气血之物,这吃多了身体怎么受得住?母亲如今的病情早已不是几副汤药就能解决的,只能慢慢调理,况且心病还需心药医,父亲分明是关心则乱。

      我赶紧着人拿了纸笔,重新写了一副药,将来要的当归换成了龙眼,茯苓换成了车前子,减弱了那副药的功效。

      我并非有意探知母亲的过去,却共情到她几十年的隐忍,一时难以接,逃一样地退出去,匆忙间外袍也未披上。

      一步步走下台阶,披帛飘飞,迎面吹来的风令人清醒万分,鹅黄衣裙翻涌,鞋履上珠翠玲珑,走得每一步都会晃来晃去,令人心烦心。

      风氏乃女娲留在人间的灵脉,族人发家最早,可谓占尽先机,朝歌风氏最为鼎盛。

      我母亲是独女,求取之人踏破门槛,但最终嫁给了我父亲...

      虽然父亲当年在仙门弟子之中容貌最甚且最受追捧,但这些都不足以成为他背叛我母亲的借口。世人皆传金夫人跋扈,金宗主虽四处留情却从未给过名分,正因金夫人家室雄厚且善妒。

      这说不通,母亲还庇护过孟瑶,如何担得起善妒的名声,金麟台才是她苦难的开始。

      回到揽月殿,我失手打翻了绵绵递过来的刚点的香炉,香沫散落一地,弄脏了裙摆上的金星雪浪,香气却更甚。

      “小姐,这香还能驱蚊呢!”绵绵与我一同收拾过后点了一炉新的,院子里的姑娘都很喜欢我配的药材香味。

      绵绵出去时塞给我一只香囊,安神香幽幽萦绕在身畔,我懒洋洋地倚在榻上,阖上眼皮。

      又梦见那个女子,我就站在她的身侧,这次她看得见我。她拉起我的手,面上是淡淡的笑意。

      “皓月?”我试探着唤她。

      她不答话,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我看着她眉心娇艳欲滴的红莲花钿出神。眨眼的功夫周遭燃起大火,火焰明艳滚烫,刺得我睁不开眼,却没烧到我身上。只是那女子受烈火焚身,她在火中蜷缩着,痛苦不堪。我挥着衣袖试图将其扑灭,没想到火势蔓延得更快,透过我继续灼烧在她身上。

      “没用的,红莲业火无解,一切皆是妄念,是我的罪。”羸弱的声音传来,她艰难地将我推离火海,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我知道这是梦,可怎么挣扎也无法逃脱包围着我们的火焰。

      “月儿,月儿...”习雪姑姑推搡着我的双臂将我唤醒,我摸了摸额头,细密的汗珠滚落在指尖。

      习雪姑姑替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我回握着姑姑的手仍止不住地发抖“姑姑...”

      “梦魇了?你先缓一缓,安神香已经点上了。”

      “姑姑可知父亲与母亲从前之事?”

      “你爹的骗术十天十夜也说不完!总结起来就是费心费力求娶你娘六年,娶到之后就变了心。”习雪愤愤不平,说起这些颇为不耐烦,满脸皆是幽怨,又翻着白眼道:
      “六年!演戏都改演成真的了,他却公然打风氏的脸!哼,仔细怕是数不清在外头祸害了多少姑娘,如今你都及笄了,他的红颜知己不照样数不胜数!”姑姑仿佛打开了话闸,发狂咒骂那人,得了,越发不能直视我爹了。

      照这么发展,岂不是有情人终成怨偶?那我跟江澄怎么办...

      我撑着下巴,已经听不进姑姑的怨言,手心却突然落下一只灵蝶,言温氏火烧云深不知处,藏书不保。

      是我给蓝忘机的那只灵蝶,此刻另一头却是岐山。我拿起赤月就往外走,姑姑追上来将披帛系给我
      “母亲问起就说我还在闭关,没回来过。”

      温氏这群欺善怕恶的小人,偏偏从几家之中最雅正的书香门第下手。蓝曦臣始终音讯全无,此时怕是腹背受敌,我带了风氏全部能调走的修士连夜去寻他。

      世上偏就有诸多巧合,比如孟瑶接济了半道上昏迷不醒的蓝曦臣。他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放走薛洋。

      聂大哥很早就告知我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几次三番的告诫。

      济善堂收治的人并不难找,对面之人讶然驻足,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孟瑶,你又同他交换了什么?我问不出口。

      “阿月,他怎么样了?”孟瑶焦急地带我回住处,蓝曦臣仍旧昏迷着,面上血色全无,带血的衣裳已被换下,我探了脉案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过于奔劳,又受了外伤,多休息几日,再配合你抓回来的药服用就没事了。”

      孟瑶研墨,我提笔写了满满五张纸递给侍从去抓药,孟瑶眨巴着眼睛“这么多,吗?”

      “治内伤的就一贴,其它都是补品和外伤的敷料。”

      “那蓝公子何时能醒过来?”孟瑶自始至终紧绷着生怕蓝曦臣醒不过来,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修炼之人身体异于常人,他只是内息紊乱,暂时醒不过来。”

      说着就将病榻上的人扶起来输了灵力,蓝曦臣面色渐渐红润便没再继续。

      若是以往,我会毫不顾忌地填补他灵力的缺口,可如今的我不能。我借了阴铁的戾气修炼,不纯粹的灵力会耽误他往后清修。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回去,被我和孟瑶一人一边按住。

      他没看清身边的人,只是要起身回去继续搬书,直嚷着“还有古籍未被搬出!”

      “少说话多修养,书哪有人命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瑶死死摁住他的肩头,我一掌下去又将人打晕了倒在床上。

      将人安置好了我看向孟瑶,谁也不是一成不变的,他还在惊讶于我的转变

      “姑苏蓝氏有家训,藏书不绝,家主不死,姑苏蓝氏不灭。他是家主,于他而言那些书比性命重要。可是阿瑶,外面那么多人追杀他,而你收留了他,不怕温氏报复?”

      “我不怕,蓝公子是好人,命不该绝于此。”

      我还是想问他薛洋同他说了什么,侍女回来禀报,又没办法开口了。
      “少主,火势并未蔓延至地下,藏书已重新妥善安置。”

      孟瑶在外面煎药,临走蓝曦臣突然抓住我的袖口,昏昏沉沉地抬头看向我
      “你定亲,可曾欢喜。”

      我一时想不到怎么回答,只好反问“何出此言?”

      “没什么,随口一问。”他又躺回去没再说什么。

      我转过身,没注意身后之人目光暗淡下去。

      ................................

      召我回金麟台就是不希望我到岐山,我刚回去就要走。父亲极不满意,堵在门前,深吸一口气,道
      “外面乱糟糟的还想着往外跑,你是存心气死我!”

      “事出有因,云……”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父亲又道
      “还有!你已经定了亲了,好好在家中待嫁即可。”

      他明面上示弱安排哥哥前往岐山,暗地里加强了金麟台的防守,以求明哲保身。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分明洞悉一切却绝口不提温氏火烧云深不知处恶行,聂氏表态并派人前往援助之后金氏才陆陆续续派人去。

      “父亲身为宗主,却如缩头乌龟置同门于不顾,有何颜面说教”

      “竖子!”
      身后骂声不断,我懒得回头跟他对骂,这人只当儿女是锦上添花的彩头,丝毫没有为人父的觉悟。

      岐山
      抱山散人之徒,名分上位同我父母这一辈,温老狗说我们这算忘年交,顾念我救了他的命非要认我当义妹才肯放人,为了脱身我咬牙认下了。
      不夜天还是和从前一样灯火通明,温若寒在炎阳殿正厅设宴为我接风。

      温晁上一秒骂骂咧咧,下一秒就跪在大殿正中,抖得跟筛子一样。温若寒生性凉薄,几个儿子怕他怕的要死,他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只顾自己修炼长生之术。

      “小丫头,多年不见越发出落成美人了。”他笑着看向我,我也笑着看向他,我只觉得这老家伙笑着比平日里还瘆人,道“温宗主过誉了。”

      “你师父如何了?”

      “劳宗主挂念,师父一切安好”我漫不经心地敷衍着他的客套话,然后低头拿起筷子一下又一下拨弄着碟子里挑好刺的鱼肉。

      他肆意坐在高台上,笑意更甚“既然来了便小住几日,我已着人备下了。”

      “多谢温宗主款待”我没跟他客气,接过酒回敬完又放在案上没动。见他嘴角明显抽搐了一下,淡然看向他“温宗主恕罪,皓月不善饮酒。”

      “无妨,老夫怎会与你这个小丫头计较?”他假笑着带过方才的尴尬,不再与我客套。

      与这样的人日日相对,那折寿是必然的。

      宴席已毕,后面该是软禁了,推开门就见大红色曼帘,目光所及但凡有布料锦缎之处全然是一片火红,还真是喜庆……

      我是小住,岐山听训的其它冤种就很惨了。

      ......................................

      岐山温氏所谓的“教化”,也就是发放了一份“温门菁华录”,密密麻麻抄满温氏历代家主和名士的光辉事迹和名言,人手一份,要求熟读背诵,时刻铭记在心。

      温晁则每日站得高高的,在众人面前发表一通讲话,要求他们齐声为他欢呼、一言一行都奉他为楷模。夜猎之时,他会带上众家子弟,驱使他们在前奔走,探路开道、吸引妖魔鬼怪的注意力,奋力拼杀,然后他在最后一刻出来,把被别人打得差不多的妖兽轻松击倒,斩下头颅,再出去吹嘘这是自己一人的战果。如有格外不顺眼的,他就把这人揪出来,当众责骂,斥得对方猪狗不如。

      前年参加岐山温氏的百家清谈大会,射箭那日,温晁也与魏无羡等人一同入场。他满心觉得自己会拔得头筹,理所当然地认为其他人一定要让着自己,结果开头三箭,一箭中,一箭落空,一箭射错了纸人。本该立即下场,但他偏不下,旁人也不好意思说他。最后计算出来,战果最佳的前四名为魏无羡,蓝曦臣,金子轩,蓝忘机。蓝忘机若不是因为提前离场,成绩还能更好。温晁大觉丢脸,因此尤其痛恨这四人。蓝曦臣未能前来,他便揪着其余三人,日日当众责骂,好不威风。

      最憋屈的要数金子轩,他从小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长大的,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要不是兰陵金氏其他子弟拦着他,再加上温逐流不是善茬,他第一天就冲上去和温晁同归于尽了。后面金玉华到了一剑过去吓得温晁坐立不安,多少带点私人恩怨。温氏把她当姑奶奶一样供着,温晁看不惯又只能拿其他人撒气。

      蓝忘机则一副心如止水、漠视万物的状态,仿佛已经魂魄出窍一般。而魏无羡已经在莲花坞遭虞夫人的花样痛骂数年,下台便嘻嘻而笑,压根不把他这点段数放在眼里。

      金玉华视角
      侍从来报说二公子被绑去不夜天了,我最先就是来找他的。配好的药膏和药丸塞在他怀里,忘机面上恢复了些血色,怔怔地看着我,眼中有千言万语要问的,但是艰难地说不出一个字。我悄声道
      “书没事,兄长也没事。”

      我看过姑苏蓝氏藏书阁几乎大半的书卷,那里的藏书先后混杂了我娘那一代的手抄版、我这一代的手抄版。很早之前我阿娘在云深不知处任教的时候就十分爱惜珍藏典籍孤本,提议仅以弟子手抄版供人借阅。藏书阁面上的书籍都是不断更新的手抄本,现如今烧毁的也只是一部分。

      他面上恢复了些血色,艰难地开口“抱歉,阴铁落入温氏手中。”

      “无妨,你且保重。”

      蓝忘机只道一声多谢,又默默折回去,形单影只。

      温氏明面上礼待有加,实际上我根本做不了什么,只能静观其变。如今看来温氏还没有十足的把握颠覆几大世家,召弟子们听训不过是试探,哥哥他们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会受些苦。

      不同于听训的弟子,温氏的确在好好款待我,衣食住行无不细致入微。

      但我百思不得其解,温若寒为何没再召见。我如今仿佛真是来做客的,整日在不夜天城闲逛,好不惬意。只是苦了哥哥他们,每日风吹日晒也得站着听训,在岐山体验农耕生活,莫不是此生最为难忘的经历。

      温老狗这是提前过上一统仙门百家的瘾了,我摇了摇头,这可不兴想。

      站在远处看着他们听训,平日意气风发的世家弟子已被折磨得很是憔悴。见魏婴激怒了温晁,被温氏的人带走了,我翻下山崖跟了上去。岐山温氏手段出了名的毒辣,魏婴又被收缴了灵器,须得想办法帮他。

      我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将魏婴带去了地牢。我打晕了看守地牢的弟子,正欲溜进去就被人拉着跑出很远,是温情。

      “我就是好奇,真的。”我心虚地看着她,温情冷冰冰的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道
      “地牢守卫远比表面上要多,你方才贸然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她也目睹魏婴今日的遭遇,我可怜兮兮地扯着温情的袖口“温姑娘,我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不必担心,我已经让阿宁去地牢了,等会我们里应外合。”

      “多谢温姑娘”我叠手于额前,朝她行大礼。

      “不必如此,魏无羡也是我的朋友,何况我本就看不惯温晁。”温情迅速观察四周后拉着我侧身躲过巡查的修士。

      借由温情易容术的帮助,我跟着温宁伪装成岐山温氏弟子混进地牢。那牢房中有一头恶犬,我想起魏婴怕狗的事情。

      扒着地牢的窗户,果真看见魏婴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恶犬露出凶恶的獠牙,挣脱着铁链朝着他猛扑,温情的笛声传入地牢,那恶犬安静了不少。底下的少年面色惨白如纸,我拔出藏剑簪扔在他脚边,他却还是缩在地上不敢动弹。

      “魏婴!接着!”

      我从未如此真切地见过魏婴的脆弱,与那个同恶犬争食的孩子一样,仿佛一碰就碎,看样子一时半会靠他自己是没办法脱身了。我同温宁手忙脚乱地拆了那地牢的窗户,嘱咐他看好别让人发现,自己则从那地方跳下去,挡在魏婴前面捡起地上的簪子朝那恶犬刺去。
      没能伤到要害,那恶犬更加躁动,拴住它的铁链摇摇欲坠。

      “帮忙啊!”我扯着铁链一头,围着它的脖子绕了一圈,魏婴额头直冒冷汗,爬起来捡了另一头那狗的脖子,两头用力勒死了那畜牲。

      精疲力尽,且满手都是铁锈磨破的血迹,魏婴最后一刻昏死过去。我将人拴在温宁递下来的麻绳上,他那边费力老大的力气才把魏婴拉上去,我跟在后面顺着绳索往上爬

      我在前面一路打晕看守的人,温宁扶着魏婴从密道出去,到了温宁住处,魏婴体力不支,又受了惊吓,一放手就瘫在床上。

      “呼!暂时是安全了。”我顺了顺气,瞥见案上放着温情熬好的药。汤药放得温热,见魏婴昏睡,我拿起药碟,让温宁帮着扶起魏婴,扼住他的下颌给他灌了药。倒是喝下去了不少药,温宁将魏婴放平。

      我与温宁一同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今日大恩没齿难忘......”

      “得了,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可别说什么要报恩的话。”温情止住我的话,还是一贯地毒舌。

      我答应过师姐会找到魏婴,替她看护好他,可魏婴他生性放浪不羁,不免招惹是非而受世俗所困。我羡慕他的洒脱,却忧心他不愿屈意迎合,四处树敌。师姐要是在天有灵,就保佑魏婴安度余生吧。

      我的哥哥、挚友、未婚的夫婿都在受苦,温若寒的说辞像是料定了我不会独善其身,推辞一番后还让听训时人多多关照我。不就是一直站着听训嘛,我小时候被师父罚面壁思过,一站就是一整天。

      翌日,我同他们站在了一处,哥哥皱着眉看向我“你怎么来了?”

      我小声凑过去“别问了,三两句说不清”。

      此时身侧的蓝忘机腿伤未愈,人还是站的笔直。

      江澄就站在后方,如芒在背也不过如此,我脑子里复发想起阴铁之灵说的话,心里乱糟糟的。江澄为什么会喜欢我?我又为什么喜欢江澄?这些问题是无解的。

      烈日炎炎,站侧前方的人摇摇晃晃,一下子倒下去栽在地上,打断哥哥没完没了的询问。人就在蓝忘机脚边,见蓝忘机没有动作,我跟哥哥过去扶他,抬头就看见某人眼中燃着火,只得慌乱地转身退离聂怀桑很远。

      我摸了摸嘴角,倒吸一口凉气,上回招惹了他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聂怀桑都晕倒了,就在我脚边上,不扶一下不太好吧。都怪蓝忘机不扶聂怀桑,温晁派人抬走了他,我又偷偷瞥了一眼江澄,很好,要死人了。

      有了魏婴前车之鉴,今日无人挑衅,温晁怀里抱了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总算分去些折磨旁人的经历,整日相安无事。

      傍晚,温氏家训在脑海里过了十来遍,温晁终于放人回去,我立刻就溜走了。身后之人穷追不舍跟着我进了房门,不由分说地将我按着肩膀推至墙边。

      大红曼帘堆叠着垂落至头顶,而后缓缓滑落在肩头,我都顾不上将其拨开些,江澄此刻必定是凶神恶煞,我低头紧闭着眼睛不敢看。

      隔了好一阵子,江澄居然没有发作,我悄悄睁眼看他,那人轻柔挑起我的下颌,一双眼睛温柔得掐得出水来,鼻尖相碰,言语间双唇若即若离
      “原来你竟还会怕?你不是胆子很肥嘛!三个月不见,连封书信也无?”

      我打了个寒战,身子越发朝后缩,说话都紧张得打结了,他却越发暴躁“我,我可以解释的,我...”下颌被抬起得更多,我被迫直视他怒火中烧的模样。

      双手用力,好不容易掰开他的手,他却按着头凑过来吸吮着我的唇瓣,一副要将我生吞的样子。扶完聂怀桑我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经验之谈,此时只能顺着他的意,否则只会更惨。

      我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他扣着我的后发辗转我的头,灼热的气息洒在我鼻尖。迷迷糊糊地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体在往下坠,瘫软在江澄怀中。

      不似方才的狂风暴雨,江澄温柔了些许,容我偷偷换了一口气。薄唇近在咫尺,比平日里更红润些,江澄的气息洒在我脸上,有种诱人的酥麻感,我忍不住又凑了过去贴着他的唇。

      餮足之后,我们依偎着坐在黄桦木椅上,江澄埋在我颈窝处,身后之人在腰间的手越收越紧,我伸手戳了戳他的腰“不生气了?”

      “哪敢生你的气啊!”他捏着我的脸又是一阵阴阳怪气。

      “我很想你”转过去环住他。

      ......................................
      .
      江澄心尖为之一颤,掀起红绸的动作仿佛经历了千百遍,抬手仍旧又喜又惊。他的姑娘即便没了凤冠霞帔,钗环不戴,面无粉。然,玉容美貌依旧,粉面生春不改。怀中安睡的少女迟早会为他穿上嫁衣,他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将其安置在床榻上。

      ......................................

      温若寒一大早就命人带我去炎阳厅见他,不找我倒好,一找我就是送命的差事。他问我可有听闻“阴铁有灵四方镇之”的下一句。

      我故作淡定地告诉他我不知道,他却接着说温氏在暮溪山发现一处洞穴,里面的东西多半与阴铁之事有关联,问我怎么看。我能怎么看,我已经告诉你我不知道下一句了,你听不懂吗老东西!

      他早就料到我知晓玄武洞内暗藏玄机,方才不过是试探。他没拿到四块阴铁,将手里的东西拼凑起来后制作的药人并不成功,自然无所不用其极,连传闻也不放过。

      “传闻屠戮玄武守护薛重亥的宝藏,数百年来没人能活着找到。”

      我无奈地看着他“都是些坊间传闻,皓月不过年方十五,实在不知温宗主所言何意。”我装傻死咬着不认,他也拿我没办法。

      他突然开怀大笑,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总让人有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老夫听闻你们这些世家子弟人才辈出,不如同去玄武洞一探究竟?”

      我脑袋嗡的一下,薛重亥豢养的灵兽屠戮玄武,那只脾气不好的瞎眼大王八可是会吃人的...

      难怪这么多天没动静,原来是自以为还有一块阴铁,想我们都为温晁铺路去寻。温氏竟明目张胆让世家弟子做探路石寻阴铁,稍有不慎,我们都会死在玄武洞。

      我飞速思考着对策,只见他挥了一下衣袖,温晁朝我走过来,满不在乎地朝我草草行礼“皓月散人,请吧。”

      果然是个绣花枕头,薛重亥的宝藏可不是谁都有命去寻的,他一个劲地高兴些什么啊?

      看着温晁转身得意洋洋地走出炎阳厅,我烦躁地跟上去,擦肩而过之时带着怨气将人推到边上,温晁站稳了又开始骂骂咧咧跟上。

      暮溪山

      这日,众人又是大清早便被温氏家仆轰了起来,像一群家禽一样,被驱赶着朝新的夜猎地点走去。温晁娇生惯养,此刻抱着美人骑在马上还要专人牵着马。

      金玉华翻了个白眼“跟个大爷一样。”

      “你说什么!?”

      温晁当即要发作,对上那女子幽幽的目光,总觉得背后发凉,只得扭头看向别处。

      此次的夜猎之地,名为暮溪山。

      愈是深入山林,头顶的枝叶愈加茂密,脚底的阴翳也愈加铺张。除了树海涛声和脚步声,再听不到别的声响,鸟兽虫鸣在一片森然中格外突兀。
      许久之后,一群人与一条小溪迎面汇合。溪水淙淙,其间还有枫叶逐流飘零。溪声枫色,无形将压抑的气氛冲淡了几分,前方竟然还传来咯咯吱吱的轻微嬉笑声。

      魏无羡和江澄边走边嘀嘀咕咕地变着法子咒骂温狗,正骂的起劲,江澄跟未婚妻跑了。魏无羡有点无语,回头一瞥,瞥见了一袭白衣。蓝忘机就在他身后不远处。

      因为走得较慢,蓝忘机落在了队伍后面。魏无羡这几天有好几次都想跟他套套近乎、叙叙旧,奈何每次蓝忘机都见了他便转身,江澄也再三警告他别瞎撩。此时离得近了,不由得多留了几分意。魏无羡忽然发现,虽然蓝忘机尽力走得无异样,可仍能看出,他右腿落地比左腿落地要轻,似乎不能用力。

      见状,魏无羡放慢速度,落到蓝忘机身边,与他并肩而行,问道:“你腿怎么了?”

      蓝忘机目不斜视,道:“无事。”

      魏无羡道:“咱们也算是熟人了吧?这么冷淡,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的腿真的没事?”

      蓝忘机道:“不熟。”

      魏无羡转了个身,倒退着走,非要让他看见自己的脸,道:“有事不要逞强。腿是伤了还是折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正准备说“要不要我背你”,忽然一阵香风扑鼻。魏无羡回头望向侧前方,登时眼睛一亮。

      见他忽然闭嘴,蓝忘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三五个少女走在一起,中间那名少女身穿浅绯色的外衫,罩着一层薄纱衣。微风吹拂,纱衣飘曳,身姿背影格外好看。

      魏无羡看的,就是这个背影。

      一名少女笑道:“绵绵,你这个香囊真是好东西,配上之后蚊虫果然就不来了,气味也好闻,闻一闻好像人格外清醒。”

      被称作绵绵的那名少女说话声音果然是软绵绵、甜糯糯的:
      “香囊里面都是前些日子小姐配好的药材,用途挺多的。我这里还有几个,你们谁还要?”

      魏无羡一阵歪风样地飘了过去:“绵绵,给我也留一个。”

      那少女吃了一惊,没想到忽然插进来一个陌生少年的声音,一回头,给了身后一张秀丽的脸,轻蹙着眉道:“你是谁?为什么也叫我绵绵?”

      魏无羡笑道:“我听她们都叫你绵绵,以为这就是你的名字呀。怎么,不是吗?”

      绵绵涨红了脸,道:“不许你这样叫我!”

      蓝忘机冷然旁观。江澄见他又发作了,翻了个大白眼。

      “你也想要?”金玉华看向江澄。

      “没有没有,我不想!”江澄慌乱道,还没说几句就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系在他腰间,道“这有什么?驱蚊的香囊而已~”

      江澄攥着香囊长舒一口气,又听见魏无羡道:“为什么不许?这样好了,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不叫你绵绵,如何?”

      绵绵道:“为什么你问我我就要告诉你?问别人的名字之前,自己也不先报上名字。”

      魏无羡道:“我的名字好说。你记着了,我叫做‘远道’。”

      绵绵兀自把“远道”这个名字悄悄念了两遍,记不起哪家的世家公子叫这个名字,可是看他仪表气度,又不像籍籍无名之辈,看着魏无羡嘴角边颇为戏谑的笑容,心中不解。

      忽然,一旁传来蓝忘机冷冷的低语:“玩弄字眼。”

      她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取“绵绵思远道”之意,戏弄于她,恨恨跺脚道:“谁思你了。你不要脸!”

      几名少女笑作一团,纷纷道:“魏无羡,你真的好不要脸呀!”

      “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

      “我告诉你呀,她叫……”

      绵绵拉着她们便走,道:“走,走!不许你们跟他说。”

      魏无羡在后面喊道:“走可以,给我个香囊嘛!不理我?不给?不给我找别人问你名字了,总有人告诉我……”

      话没喊完,从前方扔来一只香囊,不偏不倚砸在他胸口,魏无羡“哎哟”作心痛状,香囊的带子绕在手指上转得飞起,走回蓝忘机身边,犹在边转边笑。见蓝忘机脸色越发冷沉,问道:“怎么?又这样看着我。对了,咱们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说。我背你怎么样?”

      蓝忘机静静看着他,道:“你对谁都是这样一派轻浮浪子的行径吗。”

      魏无羡想了想,道:“好像是?”

      蓝忘机垂眸,半晌,才道了一声:“轻狂!”

      这两个字仿佛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带了点莫名的痛恨,连怒视也不屑再分给他一个了,蓝忘机勉强提速朝前走去。看他又逞强,魏无羡忙道:“好嘛。你不用走这么快,我走就是了。”

      “这小子见一个爱一个,你说他这算不算男女通吃?”

      “.....”
      江澄闻言蓦然看向边上看热闹的金玉华,果不其然眼神来回流转于几人之间,此时若是有瓜子,她又要磕了。

      魏无羡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江澄。谁知江澄也不给他好颜色,狠狠地道:“你好无聊!”

      魏无羡道:“你又不是蓝湛,怎么学他说无聊。他今天的脸比以往还要臭,那腿怎么回事?”

      江澄没好气地道:“你还有闲心思理会他,理会自己吧!也不知温晁这个蠢货把我们赶到暮溪山来找什么洞口,又要搞什么鬼。可别又像上次杀树妖时那样,让我们围上去做肉盾。”

      金玉华扯了扯魏无羡的衣袖低声道:“上个月云深不知处被烧了。”

      魏无羡闻言一惊:“烧了?!”

      江澄这几日听多了这种事,倒没有他惊讶,道:“温家的人烧的?”

      “也可以说是,蓝家自己烧的。温家的长子温旭去了一趟姑苏,不知给蓝氏家主定了个什么罪名,逼姑苏蓝氏的人清理门户、焕然重生。大半个云深不知处和山林都被烧了……”金玉华看向不远处的蓝忘机,越发愁容满面,不再言语。

      魏无羡道:“蓝湛的腿跟这个有关系吗?”

      “温旭最先命令他们烧的就是藏书阁,放言谁不肯烧,就要谁好看。忘机拒绝,被温旭手下围攻,断了一条腿,还没养好又被逼着到此处。”

      魏无羡仔细想想,这几日,除了被温晁责骂,蓝忘机确实很少走动。总是要么站着,要么坐着,一句话也不说话。他这个人极重仪态端方,自然不会让人看出腿上有伤。

      江澄见他似乎又想往蓝忘机那边走,扯住他道:“你又怎么了!还敢去惹他,不知死活!”

      魏无羡道:“我不是要去惹他。你看他那条腿,这几天奔波折腾伤势肯定恶化,实在遮不住了才被人看出来。他再这样走下去,那条腿多半要废。我去背他。”

      金玉华点头看向他,道“有眼力见~”

      本来江澄扯他扯得更紧了,听见这么一句,小声嘀咕“你跟他又不熟,没看见他那么讨厌你吗?你去背他?只怕他都不想你再靠近半步。”

      魏无羡道:“他讨厌我没关系呀,我不讨厌他。我抓了他就背起来,他还能在我背上掐死我不成。”

      江澄警告道:“咱们顾自己都顾不上了,哪还有空去管别人的闲事?”

      魏无羡道:“第一,这事不闲。第二,这些事,总得要有人管的!”

      正在两人低声争执之际,一名温氏家仆过来呵斥道:“不要交头接耳,给我当心点儿!”

      家仆之后,走来一名娇美的少女。此女名叫王灵娇,乃是温晁的随侍之一。具体如何随侍,不必明言,人尽皆知。她本是温晁正室夫人的一名使女,因颇有几分姿色,与主人眉来眼去便混上了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仙门世家之中,竟也多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颍川王氏”。

      她灵力低微,不能佩上等仙剑,手里便拿着一只细长的铁烙。这种铁烙温氏家仆人手一只,无需放进火里烤,贴上人身便是一个疼得人死去活来的烙印。王灵娇将它持在手中,威风凛凛地斥道:“温小公子让你们好好找洞口,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

      如今这世道,竟然连一个爬床的使女都能在他们面前得意忘形、不可一世,两人满心哭笑不得。正在此时,一旁有人喊道:“找到了!”

      王灵娇登时没空理他们了,奔了过去,一看,欢声叫道:“温公子!找到啦!找到入口了!”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地洞,藏在一棵三人合抱的老榕树脚下。先前他们一直找不到,一是因为这个洞口很小,不到半丈见方,二是粗大纠结的树根树藤织成了一张坚实的网,挡住了洞口,其上还有一层枯枝落叶、泥土沙石,因此隐蔽非常。

      扒开腐败的枝叶和泥土,斩断树根,阴森森的洞穴便暴露了出来。

      洞口通往地底深处,一股令人寒战的凉气袭面而来。投一颗石子进去,如石沉大海,不见声息。

      温晁大喜:“肯定就是这里!快,都下去!”

      金子轩实在忍不住了,冷冷地道:“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说是来夜猎妖兽,那么请问究竟是什么妖兽?提早告知我们,也好合力应对,才不会再像上次那样手忙脚乱。”

      温晁道:“告知你们?”

      他直起身来,先指了指金子轩,再指他自己,道:“你们还要我再说多少遍才能长记性?不要搞错了。你们,只不过是我手下的修士,我才是发出命令的人。我不需要别人来建议我什么。指挥作战和调兵遣将的人只有我。能降服妖兽的,也只有我!”

      他的“只有我”三个字咬字格外重,语气高昂,自大狂妄,令人听了又憎恶又滑稽。

      金子轩站在最前,强忍怒火,一掀衣摆,抓住一根尤为粗壮的树藤,正欲往下跳,一双白嫩的手拨开围着洞口的人,金玉华上前拉住他。

      那女子周身气质冷冽,外溢的灵力让众人仿佛又回到收缴佩剑那日,王灵娇没意识到危险,斥道:“没听见温公子说什么吗?还不都快下!啊!!”

      当着温晁的面,耀武扬威的少女被人一脚踹了下去,王灵娇吓破胆的哀嚎声在山洞里回响。

      “你这么着急,就先下去探个吧~”

      “你干什么!”温晁被吓到了,颤颤巍巍缩在洞口处,许久,伴着王灵娇的惨叫只听得扑通一声水花四溅的响动。

      金玉华点了火符照亮底下,纵身一跃,落到岸边砂石上,揪着后脖梗将人从水里捞起来。众人后知后觉她有更好的办法探路,根本不需要丢个人下去,那人也是真的蠢,有树藤也没本事抓住。

      江澄眉头紧皱,觉得她这样做颇为冒险,而魏无羡只觉得过瘾,再继续让这对狗男女多残害自己的眼睛一刻,怕是真的就忍不住要同归于尽了!
      金子轩先顺着藤条往下去了,跟在金子轩之后,依次进入地洞。

      这些被强行召集的世家子弟被缴了剑,只能慢慢往下爬。树藤贴着土壁生长,粗如幼子手腕,很是结实。魏无羡一边攀着它缓缓下降,一边暗暗计算下地多深。

      约莫滑了三十余丈,脚底这才碰到地面。

      温晁在上面喊了几声,确定地下安全,这才踏着他的剑,悠悠地御剑下来了。须臾,他手下的温氏门生和家仆们也纷纷落地。

      江澄低声道:“但愿这次他要猎的不是什么太难对付的东西。这地方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出口,万一妖兽或者厉煞在洞中暴起,这条树藤这么长,说不定还会断,到时逃命都难。”

      其他人也都抱着同样的想法,火光照不到顶,底下是个深潭。这片潭如果放到地面上,那也是一片宽广的大湖。潭水幽黑,水中还突起着大大小小的许多石岛。

      而再往前,已经无路可走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金玉华举着温氏给的火把,声音过于冷静,虽映照着火光却给人以空灵阴森之感。

      不只是这一刻,江澄从一开始就有什么不一样了,又说不上来。

  • 作者有话要说:  她不一样了,你还会爱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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