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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遇难 ...

  •   不论这份任务实际的重要性为何,对于墨丘利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任务,是他活着最重要的事。墨丘利心中一直期盼着某个时候能为奥尔什方肝脑涂地,以报答对方的恩情。但奥尔什方其实也没做什么事,对于品行高洁的指挥官来说,墨丘利所感激的一切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非常恰好地,士兵本人并不是出于想要将感激诉诸于口才渴望一个报恩的机会,这一点上,两个人还是较为相似的。

      奥利维耶队长对于这个任务没有说什么,想是早已心里有数。莱姆利亚特能一直以来负责危险却最有油水的信使的工作也是他的好母亲给儿子争取的,看在这份面子上,为难他的人也很少,而他自己也机灵。

      原本这个机会大家看好属于最谨慎的副队长或者多次出过护送任务的放克,又或许是跑得最快的艾略特。落到资历最轻的墨丘利头上有些出人意表。少数人纯粹地相信这个小个子有什么长处,毕竟他在学习潜伏和刺探上得到了很多好脸色。

      好事者会去斯普林面前说闲话,只是被对方一笑了之;放克则会故意装作没眼色大声嚷嚷,一边对墨丘利眨眨眼,换来他感激的微笑。

      他一直面临不是很严重的恶意,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这里实在是太冷、太无趣了,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大话题。墨丘利在努力学会不去很在乎这个,被同僚丢眼色时,他就摩挲那颗不值钱的蓝色宝石,来获取片刻平静。

      那封信不是特别紧急,墨丘利还是整装立刻出发。给看守正门的士兵检查通行证件和任务牌时他又看见了弗雷·密斯托。他还是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人族佣兵长什么样,但他的头盔十分好分辨。那双金色的眼睛和墨丘利的目光接触了一瞬,他还是习惯性地冲对方露出个微笑,而密斯托漠然地将头转开。

      把通行证还给他的守卫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库尔札斯,这天可以算风平浪静。虽然天空仍然发阴,但没有要下大雪或者刮起狂风的征兆。墨丘利将家主手书贴身放在锁子甲之内,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

      这段路程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危言耸听,从巨龙首营地到阿德内尔占星台之间是连绵的天火要塞群,由福尔唐的盟友、同为四大名门之一的艾因哈特掌握,组成了圣座一道对抗龙族的长城。双方士兵往往会在巡逻和来往途中互助,而占星台和西边的白云崖哨站又是狄兰达尔家的势力范围,形成如犄角对倚之势。

      墨丘利记得说起这些时放克脸上意味深长的表情,但那时候他对雪国了解不深,没有细想这些内容。此时此刻却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清晰地出现,仿佛一副配了字的插图。他摇了摇脑袋,极目看向白茫茫的地平线。为了防止雪盲,士兵常走的路线沿途有时会留下一些有颜色的标志,当时带领舅舅的非法商队的流民就靠这个带他们绕开可能被发现的方向。

      最初由于不适应,他的双手双脚都生满了冻疮,一开始奇痒难忍,到最后就变成了钻心的疼痛。士兵的铠甲更不是为了保暖设计的,想要暖和点除了拥有热水和柴火这样的稀缺资源,就只有让自己不断地跑动起来。在连洗澡都要以月间隔的军营,他能选择的只有后者。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坚持不住向科朗蒂奥或是奥利维耶坦白他只是个卑劣罪犯,只为了能够用自己的鲜血暖一暖。

      在雪地里活动是一件不自觉地考验平衡的行为,人的全身肌肉、尤其是腿部会下意识地绷紧而不至于打滑,时间一长会极其疲劳,那次让墨丘利留下“雪里爬”外号的考核只不过是一次无法忍受的精疲力竭。但回报是值得的——虽然体能依旧垫底,但他终于能分出心神体会拂过脸颊的冷风带来不仅仅只有深入灵魂的寒意,他很少在什么事情上能够被人认可,而巨龙首给了他这个机会。

      当他的注意力高度高度集中时,所有的声音被解构成无数多的信号,除了寒流撞上山崖擦过地面的尖啸,他听见了……一些奇怪的动静,能够忍受寒冷的野兽匍匐时的节奏缓慢而稳定,而他听见的像是慌不择路的爬行或是挣扎,和几近于无的喘息。

      他在遥遥的雪地上发现了几滴鲜血。

      斯普林说得没错,晴朗的时候,雪地里的任何颜色都会很突兀。

      墨丘利提气冲上山坡,在视线被遮挡之处有更多零零落落的鲜血,和什么东西从山坡的另一面滚下去的痕迹。他没有听见野兽的动静,大概只有伤者自己在挣扎。他气喘吁吁,连滚带爬地冲下山崖。在背阴处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身高大概是精灵,模糊是因为这人身上兜头兜脸被染着鲜血的淡红雪粉给裹住,连穿着和容貌都不太分辨得出。

      墨丘利的脑袋嗡的一声,几乎是滑行到对方身边,哆哆嗦嗦地抹掉遇难者脸上的雪,发现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双目紧闭,却还在微微喘气,脖子上被按住的血管也在跳动。他长舒了一口气,开始检查伤处到底在哪里。现场看着吓人,但流血的地方全是外伤,集中在胸口和肩膀,脸上也有一道,像是被尖锐的东西抓伤,由于剧烈的挣扎才留下了那么多血迹,因为太冷血痕都冻住了。

      无法判断他有没有别的内伤,而当务之急是不能继续陷入失温。墨丘利咬着牙将昏迷的年轻人拖进向内凹去没有积雪的石壁中。没有干净的毯子,他只好徒手先抹去他身上裹住的积雪。

      奇怪的是这个人四肢冰冷,躯干却微微发热,好像被什么热源炙烤过,到了心脏的部位更是一团火热,完全不像失血又受冻的人。墨丘利自己差点死于雪崩,后来也随队救助过几次在雪原中迷失的牧民。知道这样这个人多半有救,只要能够手脚暖和起来,甚至可以自己离开。从穿着上看,他大概是附近哪个集落的村民。墨丘利手头什么也没有,能做的事情几乎也没有,又无法一走了之,只好将对方的双手捂在怀中搓动,寄希望于一点奇迹。

      仿佛是哈罗妮听见了他的祈祷,又可能这个人真的只是纯粹撞晕了过去。发出了一声嘶哑的□□,无名的伤者在小半个星时后就醒了过来。因为疼痛和疲惫,他的动作缓慢又坚硬;而当他抬起眼眶看见墨丘利身上的锁子甲,却瞬间以一种训练有素的龙骑士看见古代巨龙还快的速度从地上以极其滑稽的动作蹦了起来,姿势古怪,看起来又想逃跑又想求饶,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墨丘利也吓了一跳。两个人僵硬地在阴冷的山壁里对视,两双瞳孔里是一模一样的惊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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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也许是看出来墨丘利没带武器还试图救治自己也没有多加追问,也许是注意到了独角兽家徽,双方的的误会很快解除了。精灵青年带着惶恐不住道歉,并且远远坐在远离墨丘利的地方恢复体力。

      他忍不住问:“你碰到劫匪了吗?还是龙族?”但这话说不通,巨龙首营地和天火要塞群都在同一片山脊上,镇守了多支军队,除非尼德霍格亲临,龙族跑来这里根本是找死。

      “是野兽,我被野兽抓伤了……”年轻人不敢看他的眼睛。

      墨丘利低头翻了翻已经翻过无数次的口袋,但他全部财产里这会能发挥作用的只有一小瓶劣酒,此刻大概安静地躺在他的宿舍床下:“再往南的占星台可以给你做简易的治疗,要和我一起走吗?”

      那人立刻拒绝:“不、不了……”

      他的衣装十分单薄,抱着手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他的头发呈现营养不良造成的稻草状,由于失血的缘故,他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颜色,神情悲苦又不安,并没有因为获救而感到劫后余生,看起来很凄惨。

      墨丘利原本有些焦急,那封信在贴身的地方像块炭火一样催促着他,但见到对方这副模样,心里还是涌出一股同情:“你不冷吗?”

      年轻人摇头,还是坚持拒绝他的帮助。很多没有资格进入大审门的伊修加德游民都对士兵有强烈的敌意,很容易理解,毕竟他们的同胞里有不少都是异端者,而正教也屡屡以异端者的罪名审判他们……即便是莫须有的罪过。就算碰见一个不想拿他们当军功的,大约也会把他们的一点口粮都敲诈光。

      墨丘利在口袋里摸了摸,咬咬牙摸出几枚硬币,这几乎是他半个月的津贴;他把这些钱塞到年轻人手里。然而年轻人如同被刺了一刀般大叫:“不不不……我不能收下!求你了!”

      墨丘利又吓了一跳:“怎么了?不买点东西的话你会冻死的!”

      “对不起,我已经无处可去了,我没办法还你钱,也没办法支付利息,对不起,真的……”

      “我不是放贷的人……”他这么一喊,显得比他矮大半个头的墨丘利像强抢民女的大恶棍,墨丘利怕引来别人,一旦让人传出去肯定会给奥尔什方丢人,赶紧把钱扔下,起身就走,“我不是放高利贷的,我只是怕你冻死――――如果以后还能见面你再还给我吧,不用利息!”

      年轻人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那些钱币,额头的伤口还在渗血;他呆呆地看着他,待他快走远了才大声问:“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墨丘利回头:“我是福尔唐家的骑士,奥尔什方·灰石的下属,我叫做墨丘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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