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4]静夜的骑士》关寺小町

6、异端

　　俩人认识以来第一次聊这么多，因为从前总是一整个小队同时在斯普林手下受训，墨丘利难得有个项目不会垫底，格外努力。再加上这任务的难度系数实在有点低，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与被保护人相处。

　　奥利维耶和放克停在大审门的云廊前，与此处卫兵做交接手续，墨丘利和斯普林则等候在更远的地方。待占星台的车队进入大审门，奥利维耶才转身离开。墨丘利小跑着迎上去。

　　“辛苦了！”

　　奥利维耶居然罕见地叹了一口气，看起来比跑马拉松都要疲惫。放克摘下头盔嚷嚷：“真是不好受，那个占星台台长比教皇陛下的架子都大，鼻子快翘到天上去了！”

　　斯普林当即警告：“放克，谨言慎行。”

　　背地里讨论区区占星台台长当然没问题，但妄论教皇可是很危险的，运气不好被异端审判局的人听去，那后半辈子就算完蛋了。

　　斯普林看出了墨丘利内心的疑惑，问道：“不知道为什么选放克参加护送任务？”

　　“嗯……剑术高超？”

　　“放克这小子是最机灵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换作是你，你能用平常心对待那些摆架子的士兵和贵族老爷吗？”

　　墨丘利没听出内涵，傻乎乎地点头。

　　斯普林对他竖起大拇指：“下次你去。”

　　“……诶？”墨丘利对副队长安排任务的随意态度大为吃惊，“我可以吗？”

　　放克在旁边笑道：“你还要像深闺大小姐一样藏多久？是时候去中央高地的别的地方看看了，多认识点人，积累一点人脉，对你来说不是坏事。”放克其实比奥利维耶还要年长一些，喜欢充老大哥说教年轻的同僚，只是看起来没有那么靠谱。年纪最小但见多识广的莱姆利亚特不吃这套。只是他没有什么坏心，虽然爱好三俗，和墨丘利相处得还是不错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总不能当一辈子巡逻士兵吧？

　　奥利维耶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着，此刻踩着一块石头，松了松肩膀：“歇歇再回去吧。”墨丘利十分惊讶，此刻他们还没有回到巨龙首报告任务内容，这项工作远未完成。而让奥利维耶在执行的任务中休息就像教皇公告他有一个私生子一样罕有，他这才知道强悍如奥利维耶也有惧怕的工作。

　　老大哥放克只立住了三分钟就原形毕露，和墨丘利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有些东西，比死亡还要让人恐惧……”

　　墨丘利不由得也压低声音：“是什么？”

　　“尊严被践踏的感受。”刚被践踏完尊严的放克肃穆道。

　　此刻室外温度低得吓人，只要站立不动，刚出的一身汗迅速冷却下来。墨丘利很没出息地躲在树后面挡风，放克在不远处做蹲起，奥利维耶依旧踩着那块石头迎风而立，像个落寞的大侠。

　　被前阵子的交心所鼓励，墨丘利想和大侠聊几句，斯普林制止道：“算了，他心情不好，你让他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墨丘利悻悻地“哦”了一声。

　　“也不是放克那小子太没心没肺。奥利维耶和那个福勒莫尔本来就不对付，没人喜欢福勒莫尔，你也要注意别招惹他。”

　　墨丘利只在出发前见了福勒莫尔台长一次，对方根本没朝他这边看一眼，要不是确信自己护送的是老男人，墨丘利会以为这个福勒莫尔是未出深闺的刁蛮公主。“在他手下做事，肯定很痛苦。”他如此判断。

　　斯普林用沉默表达了赞同。

　　消磨了很长一段时间，奥利维耶终于抒发了心中的郁结，这才召集另外三人返程。远远能看到漆黑高大的城墙，副官科朗蒂奥就在营地门口等他们。墨丘利有种偷懒被抓现行的心虚，倒是奥利维耶坦坦荡荡，颇有一副我就是偷懒了随你便吧的气魄。

　　科朗蒂奥没管这点细枝末节的问题：“福勒莫尔台长两天后返程，具体时间未定。”

　　“明白。”

　　“近来目击异端者的证言变多，从今天开始，每个进出巨龙首营地的人，都需要我和家主亲自审核。”

　　墨丘利下意识问了一句：“那么多人……”

　　奥利维耶扭头瞪了他一眼，墨丘利赶紧道歉：“……十分抱歉！”

　　“工作量会很大。”科朗蒂奥没有和新来的士兵计较，“过阵子会有个别人事变动，每个人的任务都会翻倍，不过补贴也会增加――――和你的人说清楚。”

　　“明白。”奥利维耶说。

　　放克和斯普林都一副对此习以为常的样子，墨丘利悄悄问放克：“有特殊事态了吗？”

　　放克想了想，对他说：“不，不如说前段时间才是特殊事态。”

　　墨丘利越来越不懂这群伊修加德人。“什么意思，前段时间什么都没发生啊。”

　　“什么都没发生就足够特殊了。按理说这种边陲应该经常出现异端者和他们驱使的怪物，有那群混蛋在，商队和车队都不安宁。你来到这里也有几个月了，见过他们吗？”

　　墨丘利想了想：“没有。……哦，有一次，但是队长说我剑术太差了，对方也没几个人。”实际上他压根连异端者的鼻子眉眼都没看清。在传闻和战友的描述里，他们许多都已经有着异化了的像怪物一样的容貌，十分可怖。

　　“是嘛，这太不正常了，按照我个人的经验――――异端者肯定在谋划什么。如果你发现他们的踪迹，一定记得上报，他们的统领‘冰之巫女’和猛兽‘芬里尔’据说强得要命，可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狠角色，小命重要，小命重要。”

　　“异端者和龙族不是一伙的吗？”

　　“哼，那是他们单方面的号称，龙族才不领情，恨不得把所有人都吃掉。异端者也只不过是一盘馊一点的肉。”放克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手势，“异端者只是小菜，屠龙才是骑士一生的追求唉……我什么时候能有屠龙的运气呢。最好是和那位苍天之龙骑士搏斗后负伤的恶龙，落在了我巡逻的路上，最好还挟持了一位美丽的少女，我丢失了盾牌，用残破的剑和它对峙，然后在少女的哭泣中缓缓倒下……啊啊，这样想着，感觉又有奋斗的动力了！”

　　莱姆利亚特抱着衣服从宿舍出来，正好听到放克在胡说八道，他打趣道：“放克，你又做白日梦了。”

　　放克不屑道：“你这妈宝懂什么，这是男人的梦想。有本事别回家休假，留下来一起迎击异端者。”

　　“这可不行，我攒了一年假期，就想陪我妈多住几天。”莱姆利亚特说，“而且迎击异端者成功的话也不给额外的假期，你就自己加油吧，放克。”

　　“你的活儿怎么办？”

　　“队长会分给你们吧，拜托啦拜托啦。”大概是因为马上就要和家人团聚，莱姆利亚特笑得很开心。“反正家主肯定不会少给津贴啦。”

　　墨丘利没有家人，但看到莱姆利亚特期待的的笑脸，也由衷觉得是好事。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间里，巨龙首营地的指挥室门口已经有冒险者等候，据说奥尔什方指挥官能记住来往的每一个冒险者的外貌，他为人热情仗义，所以在冒险者中的口碑很不错。即使是这样苛刻的新条例下达，也没有人心怀不满，这在别处是很难得的。

　　科朗蒂奥叮嘱完奥利维耶，叫墨丘利的名字：“到了一个星期以后早上的集合时间，请到指挥室来。”

　　没有想到这里还有自己的事，墨丘利吓了一跳才温顺地答应了。他知道这位看起来温和的副官不太喜欢自己，当初奥尔什方想留下自己时科朗蒂奥就不太同意，他不会强迫自己讨对方的欢心、不会和对方找话题。只由于他是指挥官的副手，墨丘利就像普通的士兵敬畏上级一样尊敬他。

　　往来的冒险者和商队还是那么多，身份审核的严格程度却骤然升高。到了夜间还有人在热热闹闹地排队，负责维持治安的人手不得不被增派，总体来说工作并没有减少。等墨丘利晚上回到已经鼾声四起的宿舍躺下，才想起科朗蒂奥所说的那个时间点正是莱姆利亚特交接完毕离队回家的日子。

　　在未来的一周里像这天这样往更远的地方巡逻或是护送的任务多了起来，整个小队都忙得脚不沾地，墨丘利甚至差点忘记了科朗蒂奥交待的时间。在那日的两天后果然还是他们负责将老公主台长护送回占星台。他牢牢记得斯普林的叮嘱，连一寸失礼的眼神都不曾让对方发现过。与此同时他敏锐地发觉台长对他们这些其余人等是看石头和野草一样完全无视的轻蔑，对一言不发忠于职守的奥利维耶却带着点显然有缘故的针对。他早已学会不去问太多的问题，只是和往常一样将那些不适宜的疑惑深深埋进心底。

　　他在被叮嘱的日期准时来到指挥室，科朗蒂奥已经等在了门口，一句话也不说让他进了宽敞的指挥室。虽然墨丘利十分确定他往自己身上瞟了一眼，随即发现他自己扣错了一小节绑带。副官头也不回地走到奥尔什方身后站好，低头道：

　　“家主，他来了。”

　　奥尔什方从山一般的文件中抬起头来，看着墨丘利笑笑，即便是如此忙碌的时候依然爽朗如昔。墨丘利生出了一个错觉，那就是那天只发生他们之间的关于伊修加德贵族阴私的对话只不过是他做了一个离奇的梦，他永远只会是对方属下一个忠诚的士兵，至少这样的关系会维持到战争彻底爆发。

　　奥尔什方问：“你昨天刚从天火要塞群回来，还记得去那里的路吗？”

　　墨丘利点头，心里那个盘旋了一周的预感更加明显了。

　　奥尔什方将手边的一个信封递给他，封口处的火漆尚还柔软，上面印了一只独角兽。

　　“这封信，希望你能送到阿德内尔占星台。”

　　“我、我吗！”预感被证实了，这是墨丘利第一次接到单人的任务，尽管会比组队危险得多，但这可是奥尔什方亲自请求的，他很乐意、甚至是打从心底里期盼去做。

　　“当然是你，墨丘利，”奥尔什方笑道，“占星台附近有片常年燃烧的篝火，那里有位叫雅伯里克的男人，请你把信给他。”

　　墨丘利双手接过信：“雅伯里克？他长什么样？”

　　“是个很有精神的中年人族，那边的人都知道他，随便问一个人就能找到。”

　　“那我现在就出发。”

　　“拜托了。”奥尔什方停了一下，又说，“有一件事，墨丘利，如果有人问你是不是伊修加德人，你要回答‘是’，知道了吗？”

　　墨丘利摸不着头脑，依旧点头应下：“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