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f14]静夜的骑士》关寺小町

2、新兵

　　墨丘利坐在自己的木桌前，仔细折一块麻布手帕。布的质地粗糙，虽然不适合做造型，但手帕硬是在他的手指间有了形状，尾部笔直上翘，翅膀尖尖。士兵的寝室里能睡十几个年轻火气壮的大小伙，每人分配一床一桌，多数总有不堪见人之处，只有他自己和小队队长的地盘收拾得整洁干净。

　　难得在外出前有清闲的准备时间，其他人都在食堂争抢一点剩下的豆子炖肉和面包，只有奥利维耶和他一起返回来早早开始准备。他停在墨丘利的桌前，问道：“这是什么？”

　　“这个？”墨丘利回头笑道，差点脱口而出千纸鹤，转念一想艾欧泽亚根本没有这种鸟，若是奥利维耶追根究底就不知道怎么圆，“这是……这是纸鸥，是海边的一种水鸟，不过这个是手帕叠成的，应该叫布鸥吧。” 他仗着手帕质地实在不怎么样，成品的造型也有些古怪随口扯道。

　　奥利维耶歪头，静悄悄地观察布做的海鸥：“你从外面学到的手艺吗？”

　　“……是啊，小时候有人教过我。用纸叠的话会更漂亮，捏着它的嘴和尾巴向外拉，它的翅膀就会振动，好像飞起来一样。”墨丘利说，因为撒了不怎么要紧的小谎而有些不自然。

　　奥利维耶倒是没有留意那么多：“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用处？没有……只是消遣……小时候我的母亲会用这样的东西哄我。队长，你喜欢做手工吗？”

　　“不……”听他这么说，奥利维耶的神色温和了一些。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布鸥的翅膀，又飞快地收回了手，“很新奇。”

　　“那就送给你吧。”墨丘利爽快地说。

　　奥利维耶惊了一下，没有推脱：“我会赔你一块手帕的。”

　　好歹做了这么久的舍友又是上下级，他这样未免太客气了。这种手帕是营地发给的配套物资，小小一块手感粗糙，既不能做什么大用途，他们中也少有细致的人，多数贫穷的士兵都宁可另寻他用，就算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但也是因为这样诚恳公正，所以在奥利维耶那么严格的情况下，其余士兵才对他只有敬服少有不满吧。墨丘利这么想着。

　　门外传来敲门声，值班的卫兵探进半个脑袋。

　　“今晚有暴风雪，你们巡逻的时候多加注意。”

　　奥利维耶淡淡地回答：“知道了。”

　　还有一个星时就该集合了，墨丘利一层一层地套上卫兵的软甲。虽说成为下级士兵已经有段时日，他还是不擅长穿戴如此复杂的装备，一件叠一件，还要挨个检查金属扣环是否结实，所以他通常很早就开始穿装备。

　　全部武装好后，距集合还有挺长时间。墨丘利坐在床沿上，看到奥利维耶双手拢起布鸥，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右手边的第一个抽屉里。

　　墨丘利被他的过度谨慎逗笑了：“不用那么小心，不小心散开的话我再给你叠一个就是了。如果有多余的纸我也可以叠，那样更方便保存。”

　　这里的士兵大多家境不好，若有与家人联络的书信都是质量很差的草纸，稍微折一下就会碎裂。只是识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多数人靠的是有住的相邻的人回家探亲时带回口信。近半年来墨丘利一次也没见过奥利维耶收到家里的信，他自己当然也没有收到过，这俩人连草纸都没有。

　　奥利维耶认真地点头：“好，我会去找质量好一点的纸的。”

　　“放松点，眼睛眯起来，你要是想弄瞎眼睛，尽可以这样死死盯着雪地不放。”墨丘利还没来得及趴下去俯在雪面上，差点就被副队长斯普林一巴掌拍进雪里。几个年轻的士兵整齐一致地趴着，利用巡逻的机会动作怪异地一点点摸索潜伏的技巧。

　　“行了，今天先到这里，回去找点不要的布头木片，回头我教你们怎么用点小东西来防护雪盲。”

　　巡逻的八人小队成员是固定的，平时由队长和副队长各自分管四人，在执勤时合并，一同参加工作。除非有人立下战功，晋升做了骑士老爷，或是铸下大错，被驱逐或是审判，就连升迁编队也有可能总在一块。除了墨丘利是新人，莱姆利亚特的年龄最小，跟在队长旁边，半步都不敢远离。剩下的人比他轻松得多，居然在队末聊了起来。

　　“以前的库尔扎斯只在星六月以后才下雪呢，现在一年到头也没个完。我妈上个月叫人传信说我大姐养的羊冻死了大半，叫我以后多寄点津贴回去。”

　　“人没事就不错了，我家村头的有一户寡妇和她小儿子，三四天没出门才叫人发现都抱在一起冻硬了。”

　　“嗨，我哥当年是嫌我不灵光才叫我来当兵不做别的行当，现在一看幸好没有。”

　　“好想念女孩子温暖的身体啊……再服两年兵役我就能回家结婚了，这么冷的天我一定在家和老婆亲热。”

　　年纪大些的人打趣他：“放克，你这家伙连女朋友都没有吧？”

　　“有什么关系，到时候总会有的。说不定两年后我就成了屠龙英雄，想嫁给我的女孩两只手都数不过来呢！”

　　“真会做白日梦，要让我说，还不如祈祷这周能泡个热水澡。”

　　“那要看家主同不同意了，我们不是精锐部队，哪儿来那么多福利。”

　　“不如趁其他人洗澡的时候冲进去袭击他们！”

　　后面的话题越来越离谱，奥利维耶忍无可忍，命令身旁的副队长：“斯普林，叫你的人专心点。”

　　“知道了，奥利维耶队长。”高个子教官耸耸肩，回头喊，“你们几个，别聊天了，看着点！”

　　后面几个人应了一声，拖沓地跟上来。

　　放克是小队里服役时间最长的，对谁都很熟络，他走在一直专心环视四周的墨丘利身边，自然而然地开始和墨丘利闲聊。虽然在伊修加德，多数人族在阶级上略有不及精灵，但就审美上因为体格却很能入后者的眼。墨丘利性格温和，人又整洁，加上巨龙首风气不若其他军营，作为可疑的外来者竟还没被如何整治过。

　　“墨丘利，你来巨龙首也有段时间了吧。”

　　“嗯，下个月就满半年了。” 墨丘利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没什么反应的奥利维耶，拘谨地仰脸回答道。

　　“你说有亲人在伊修加德生活，到现在没有什么他们的详细的信息吗？”

　　“是的……”墨丘利硬着头皮说，“我母亲家里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也没告诉过我什么。据说我是私生子，亲生父亲大概也不想见到我吧。我只是没有别人家人，想来碰碰运气也说不定。”

　　放克想了想，真的开始给他出谋划策：“平民没有所谓私生子的说法，说不定你是大贵族的后代呢！伊修加德的贵族大多是精灵族，你会不会有精灵族血统呢？”他越说越兴奋，仔细端详了一下墨丘利的脸，目光划过他常年被日光晒出还未褪去的蜜色和翡翠一样的眼睛，“你妈妈想必是不输城里的贵夫人——”

　　墨丘利想否定，莱姆利亚特忽然凑过来：“这么看来，你的耳朵确实有点尖……”

　　放克登时机灵地说：“我觉得队长的耳朵更尖！”

　　队伍前方的奥利维耶冷冷地说：“我本来就是混血。”

　　放克缩缩脖子，在嘴上比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过了一会，又兴致勃勃地说：“队长虽然在精灵族中算小个子，在人族中应该算特别高大吧？女孩子都喜欢这款的！”

　　他总是说异性的话题，巨龙首的异性少得可怜，留给他的只有幻想的空间。在雪国的高地上，士兵终日与冰冷的武器打交道，他的幻想让人能有短暂的放松。这种幻想很容易转移到略清秀贫弱一点的同僚身上，上峰如果不正直一些，内里就很有可能变得一团污糟。

　　今天运气很好，没有异端者作梗，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甚至赶在了暴风雪开始之前结束巡逻，安全回到营地正门下。奥利维耶收起武器，没有表情地淡淡嘱咐：

　　“明天也是我们巡逻这一带，别松懈。”

　　队员们叫苦连天：“队长你不用休息的吗！”“我们已经连续三天没休息了，队长你怎么想的！”“饶了我吧，白天不是还要盘查商贩和佣兵吗？”

　　奥利维耶叹了口气，罕见地解释：“你们积极性高一点，我好向奥尔什方大人提出洗澡的申请――刚才说想泡热水澡的不是你们吗？”

　　“队长……好感动……”“不愧是队长，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继续巡逻了！”“我爱你！奥利维耶队长！”

　　奥利维耶一脸宠辱不惊。在如今被灵灾彻底改变气候的库尔札斯中部高地，洗个热水澡是所有人的愿望，但木材和炭火是有限的，大部分时候士兵们只能躲在不会透风的石头浴房里湿毛巾擦擦身体。墨丘利来这里这么久，只洗过四五次澡，太冷唯一的好处就是那股味道尚不至于把人熏倒。只是光是想象一下在热气腾腾的房间里蒸桑拿的感觉，就舒服得毛孔都舒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