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88、说真相

　　我又问他，“江湖上传我身中奇毒，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他微微一笑，“我说没有，你自然不会相信。是，这个头是我牵出来的。当日我在林中射的那两箭，是试探你的。我看你对墨少城，总是有些特别，但是并不知道你和他，到底有没有任何关系。我看你把他引开，自然有所企图，如果你让他中箭，那么你对他并没有情谊，如果你不让他中箭，你就对他有情谊。箭上有宋采玉的采香，即便那一箭真的射到了墨少城，也可以嫁祸给宋采玉。不料你为了救他，自己挂上了这个毒。当时我并不想害死你，但是我又不能当面出来给你解毒，露了我的底，所以才用了采梦这一招。我用采梦，也是一种试探，如果你愿意娶她，成为我们钱门的一分子，我自然会想办法给你解毒，如果你不娶采梦，那么只能离开钱门。你不愿意成为钱门的一分子，那么我就不能留你在钱门，自然最好你走。你走，是死是生，和我也再没有关系。”

　　我听他说话，心里却有很多疑问，不过我并没有打断他，只是听他说完。

　　他继续说，“出了采梦这件事，墨少城来为你说项，在我意料之中，翡少居然也来，出乎我的意料。他来，在习末霞面前，把我的底都兜了出来。有关我和采梦之间的事，连习末霞也不知道，他一说，当场把她镇住了，当时就放了你走。我知道以后，也吃了一大惊。翡少这人，实在不简单，他功夫深背后有些未知的势力，撑着夏府，这些和我都没有关系，但是我的这些秘密，他是如何知道的？他这样做，虽然为你解了围，自己却露了底，让我心生警惕。我的镖局要在青城立足，翡少这个人，一定不能放在青城。我杀不了他，也不能让他有理由再在青城常驻。要不让翡少回来，只有搬掉夏府。我知道这件事非常悬，如果做不好，让翡少察觉到，我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不过我有墨少靖这个帮手，除掉夏府这件事，也不需要我出手，如果翡少要报仇，正好和墨家斗个两败俱伤，这件事，做成了，对我有利而无害。所以我就借你和翡少在江湖上失去踪迹的机会，放出谣言，说你和他投崖死了。之前，我还几次在墨少靖提起，说夏府钱多，不见得比我钱门穷。我也不用多说什么，墨少靖自然会作打算，这笔钱捐到国库，他的功劳可就大了。”

　　“事情原来都按我计划的走，少靖府里出的那档子事情，我看和你脱不了关系。我不知道到底谁给你帮的手，解了围。我原来猜是翡少，但是看着又不象，这个人到现在也没有一点声息，又由着你和墨少城来往，除非你们有什么特别的安排，不然就是你和他已经分开，夏府的事情，他也没有心思来管。夜流光猜是华清侠，因为他不相信翡少有这么大的能耐。不过也有可能是你们三个人合伙起来做的。我猜不出华清侠和翡少为什么会合作，但是翡少和华清侠都是非同常人的脾气，暂时的合作，也不是不可能，你在明，他们在暗，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韶如玉这个人真是不简单，把事情猜了个大概，比夜流光看得还清楚。不过他是当事人，知道很多夜流光不知道的事情，能比他猜得多，也可以理解。我看他知道的这些事，也不会告诉夜流光，他和墨少靖，只是相互利用，自然能瞒就瞒。

　　他又说，“这些猜测看着都合理，唯一不合理的就是，为何你和墨少城走的近了？墨少城和你算是对头，即便你们之间有过什么情谊，你若还是和翡少在一起，也不可能和墨少城走得近。莫非你想借墨少城打入墨家？我看你也不是心思这么深的人。而且墨少城和你一走近，就开始追查我的事情，你们俩，不象是要害彼此，而是真的象做朋友的样子。我就怀疑，可能我以前的猜测都错了，可能你和翡少，华清侠都没有联手，而是知道了一些内情，联手墨少城，自己在查，这样查下去，最终会把矛头对向我和墨少靖。”

　　“我有这个猜测，不用和墨少靖去说，他就感到了威胁。墨少城查我，查到了很多他和我私底下的勾当。他就是本来不想除掉墨少城，现在也不能不动手了。他自己不愿意动手，放了话给我设计骗了墨少城出来，让我动手。这件事，我们没有假手任何人，除了我和他，不应该有任何其他人知晓。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要通过你的手来杀我，他也许是怕我把他出卖给其他人。他以为我害过你，所以不敢兜底跟你明说。也许他是想通过我的手，杀了你。总之今天只要你我有一个能活下去，自然就会把这件事弄明白。”

　　如果尸体真是墨少靖挂出来的，他这样安排，是为了通过韶如玉的手，杀了我。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我如果真是和墨少城联手，墨少城查出来的消息，我应该都知道，所以杀了他以后，自然也要除掉我。

　　这个解释还是有些牵强，不过这时候问他也没有用。他的话说完，我就开始问我的疑问，“韶如玉，你如何有这么多宋采玉的东西？莫非你就是宋采玉？你说的话里，还有一个疑团。照你的说法，你和墨少靖勾结，是在京州官差出动，暂时制止了墨家的行动之后。当初墨少靖在灯油里下药之时，他与你尚未勾结，那么他就不知道你是要引我去。他下药，自然是要害你和墨少城。他如果知道你假扮宋采玉，后来你射墨少城那一箭，他自然会联想到是你射的，你那一箭，就是明着杀了墨少城，你岂不是让钱门和墨家结怨？”

　　他双眼微眯，眼光直直地看着我，说，“我今日既然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不妨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当时我劫人，墨少靖真的以为我是宋采玉。墨少靖见过宋采玉，他们墨家几个兄弟听到宋采玉的名字这么害怕，是因为当年宋采玉当着墨少靖的面，带走了他的五弟，之后又把死人，挂在墨家的大院里，他们有好几个兄弟都看到过尸体的惨样，所以一提到这个名字，就心有余悸。你说我是宋采玉，我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我今日带着的，就是用他的面皮做的人皮面具。”

　　我听了这句话，大吃了一惊，问他，“你杀了宋采玉？”

　　他摇头，又点头，“宋采玉并不是这么好杀的，我当日被他劫走，我父亲带着四个顶尖高手围追他，还差点被他逃走，我当时在他手里，使了计谋打伤了他，才让我父亲有机会下手杀了他。四个高手都死了，这事只有我和我父亲知道。我当时把他身上的东西都收罗了下来，割下了他的脸皮，一则不想让人认出他来，二则我也喜欢他的这张脸皮，正好借来一用。所以当日墨少靖真是以为我是宋采玉。况且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有生龙，就算他没见过宋采玉，也不会想到我是韶如玉。他下药，并不想让人看到，特别因为他惧怕宋采玉，所以下了药就走了，并没有逗留。他这样做，也是一石两鸟，如果我真的是宋采玉，那天怕是要和墨少城一起暴毙，让他同时除掉两个心头大患。”

　　这个计划确实是好，就算算计不到韶如玉，算计了我，也起码除掉墨少城这个心头大患。不过他没想到翡馨璧出来插了一脚，救了我，也救了墨少城。由此说来，翡馨璧当日，应该没有见到过墨少靖，也没有见到过韶如玉，他真的是碰巧，才见到我，救了我。他一脚踹晕墨少城，又在墨少城醒来前，离开屋子，只是因为他认识墨少城，不想搞得太尴尬。我却一直揣度他，以为他无聊，跟踪我，他后来和我解释他是跟着华清侠，我却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看来他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华清侠，却在一边看着好戏，小手指也没有动一动来阻止我，只是因为他算准翡馨璧会忍不住出手。翡馨璧为了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乱自己的计划，我却一直不相信他，猜忌他，他最后失望到要和我分手，实在也是因为忍无可忍了。

　　我心里想着翡馨璧，竟然忘了韶如玉还在我眼前这件事。

　　他见我垂着眼睛，沉思不语，在椅子上动了一动，我立时觉察到，抬起眼睛盯着他看。他见我如此警觉，又在椅子上做端正了，没有动手。

　　我收起了想翡馨璧的心思，这个时候，并不是分神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又问他，“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你杀墨少城，为何不将他的尸体毁尸灭迹，而要冒宋采玉的名头，搞得这么复杂？”毁尸灭迹，自然无踪迹可查，不是更方便？

　　他说，“墨家有夜流光，他并不是墨少靖的走狗，别人猜墨少城和容小清私奔，他并不一定会相信。墨少城失踪，一时半伙找不到人，自然正常，但是如果一直找不到人，自然会引起他的怀疑，猜测墨少城其实是被人害死了，如果他要朝着这个方向查下去，墨少靖自然是头号嫌疑人，墨少城和容小清私通，最恨的人，自然是他。但是如果我留着墨少城的尸体，被夜流光找到，他就会去查宋采玉。宋采玉已经死了很多时候了，他怎么找得到他。我到时候只要再冒宋采玉的名，做几件案子，自然就把夜流光的视线转移了。宋采玉害墨家的人，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上次我就冒他的名劫持过墨少城，名义上被你救了，这次宋采玉卷土重来，也很正常。有了合理的解释，夜流光就不会继续深究，这件事，就成了无头公案，时间长了，自然就搁置起来了。”

　　听完这番话，我不得不佩服他，他真是策划周详，就是聪明用错了地方。但是天网恢恢，他做这单案子，还是被我知道了。如果墨少城的尸体，不是被墨少靖起出来，那么还应该有第三个人看到。如果有这个第三个人，又是谁？这个人，自然不是墨少城的朋友，不然不会把墨少城的心挖出来，还把人吊在树上。

　　做这件事的人，必然认识我，也认识他，把他的尸体那样挂着，不一定是为了提醒我，更有可能是恐吓我。翡馨璧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华清侠也没有必要来吓唬我，那么除了墨少靖，还有谁，即认识我，又认识他，这样恨他，又这样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