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80、家人聚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渐渐平静下来，这里面的故事，我知道现在才知道，他吃的苦，并不见得比我少，我至少得了一个真心的爱人，他却付出的真心，只是给人来骗来利用。

　　我突然一笑，就如我当初开始动人主意，算计人是那样的笑，笑得开心。我把容小清从马背上又拖下来，面对着游啸龙站好，扬手就想拍醒她。

　　他还记得我这个笑，下意识里就防备起来，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给你把她带来，让她给你赎罪。”

　　他制止我，他说，“这人并不是柔小湄，人死不能复生，我亲手葬她，自然知道。你究竟在干什么？”

　　我说，“这个是墨府里的新嫁娘容小清，叫我给偷出来了，他们家得罪了我，我不过给他们些苦头吃吃。不过我给她下了迷情，她看到你，就会对你服服帖帖，你以后要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柔小湄害你这么惨，她自己死得痛快，我只能借个人来出出气。她长得和柔小湄这么象，是很近的亲戚都说不定，自然找她报仇。”我在心里，已经原谅了他，和他说话，就如同当初没有嫌隙的时候。

　　游啸龙也就把他做哥哥的态度拿出来了，眉头一皱，无可奈何地说，“小妹，你又要捣乱，快把人给我送回去。我留着她干什么？只是给我找麻烦。”他明知说了我也没有，所以皱着眉。

　　我想想，说，“我也不能送她回去了，外面都传她是妖怪，已经给她的郎君一刀劈死了。这时候送回去，也不过是送死。他那个郎君，杀起人来，可不眨眼。”我转了转眼，又说，“不如我把她留给清侠。”说完，我就把她往地上一扔，又去马背上拿其他东西。

　　我拿了我的盒子，神秘兮兮地给他看，我说，“游啸龙，你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他看着我的男装外衣，迷惑不解，问，“这个是什么？”

　　我炫耀地说，“这个是我的男身，清侠帮我从圣司那里偷出来了，我以后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游啸龙疑惑地问，“你的这个清侠，到底是谁？”

　　我说，“就是那个江洋大盗，华清侠，还能是哪个？”我说的满不在乎，伸手拨弄着我的男身。

　　他又把眉皱起来了，说，“你怎么和他混到一起去了？”

　　我说，“他有本事，人长得又好看，我不和他混在一起，还和哪个混在一起？不过他现在是我贴身跟班，我要他帮什么忙，他就帮什么忙，这个容小清，还是他帮我偷出来的，你说你妹妹是不是魅力无穷？”

　　他敷衍我，说，“是是是，你不早就是众人迷了，”他只是心急问我，“你和他到底什么关系？”

　　我把衣服拿出来，在他面前晃，我说，“你放心了，我和他不过是普通朋友。我哪能真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

　　他这才放心，笑着说，“你倒是定力不错，居然没有被他迷上。”

　　我把衣服往身上披，说，“不是我定力好，是他定力好，到现在也没有被我勾引了。”我在游啸龙面前说话肆无忌惮，而且颠三倒四，把他听得糊里糊涂，不知我们到底是谁在勾引谁。他还要问，我却没心思说了，我穿好我的男身，问他，“你看，我们两个象不象？”

　　施了法术的变身衣渗透我的衣服里，和我融为一身，我一时就变了样子，连原来身上的衣服的尺寸也一起变了。他看我变身，看得眼花，就差没有张着嘴流口水了，上下左右把我打量了好几遍，这才说，“哇，真是神奇。我不想做女人，不然也可以托你这位朋友把我的那一身也去偷出来。”

　　和他在一起，毕竟不同于其他男人，我可以随意说，随意做，不怕有人要动手动脚，想出邪念。我穿着我的男身，又起了坏主意，我说，“哥，你叫你的晚约给我们做晚饭吧？我肚子都饿了。”

　　他这时才想起她来，说，“你的那个朋友不知把她带到哪里去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见人回来。”

　　我摸出红笛，吹了起来，想叫他回来。

　　游啸龙见了，又奇怪，他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的这么文雅了，居然还会吹笛，你小时候可是从来不碰这些东西。”

　　我只是嘿嘿地笑，不理他，我还刚发现自己会即兴编了词唱歌呢，说给他听也不会信，在他眼里，我除了捣乱，就不会做任何正经事了。

　　华清侠很快就回来，却没有带着谢晚约。我问他，“人呢？我饿了，等吃饭呢。”

　　他心照不宣地笑，“她回去叫人准备，很快就来了。”他倒是又把我估到了。他来，一眼就认出我们两个谁是谁，伸手就在我额头中央一点，把我的变身衣卸下来，说，“你穿了这个，是不是又想祸害人？”

　　我原本想骗骗谢晚约，被他看穿，只能放弃。衣服褪下来，萎顿在地，流动了一地的光华，我也没理会他，转身向游啸龙的蜗居走去，留给华清侠一句话，“帮我收起来。”他今日行为举止特别老实，我便借这个机会，差遣他一下。

　　谢家大小姐自己提了晚餐，借着夜色悠闲地走过来，也没见有什么吃力，想来也是身怀武功的人。我们都在院子里等她，见她过来，大概是怕我介意，游啸龙没有过去帮她手，华清侠却去了，还帮她把饭菜摆好，就得我们游家的人游手好闲地在一边等吃。华清侠今日是好人做到家了，把我哥哥和谢家的大小姐都骗得对他青睐有加，以为他是老老实实大好人一个。游啸龙这个大傻瓜还在餐桌上问他，“华兄，你和我小妹在一起，没有少受她欺负吧？”

　　游啸龙也不想想那么多江湖流言，总不会都是空穴来风，华清侠怎么可能是大好人一个。不过华清侠会演戏，他的妖媚都收起来，说话做事都很收敛，目不斜视，中规中矩，比我那个做哥哥的还老实。

　　我对游啸龙说，“你不要给他这付嘴脸给骗了，他抢劫杀人，整个就不是个好人。华清侠，你把你的真面目亮出来，不要装腔作势。”

　　华清侠本来一直在闷头吃饭，听了我们两人的话，抬起头来，很无辜地看着我，说，“小倦，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说这话，也没有否认我对他的指责，但在旁人的耳朵了，却就是这个意思。

　　游啸龙一点都不相信我，在他想来，如果华清侠真是这样一个人，我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必然是我说话骗他。游啸龙还为他辩护，“华兄，我这小妹说话做事总是这样没有遮拦，没事就爱整人，你可不要介意。小倦，你不可仅仅听信江湖流言，看人，还贵在相处。”

　　华清侠更是来劲，张着两只璀璨的眸子，委屈地不知怎么地，说，“小倦，你这么说我，真是令我伤心，你又何时见我杀人了，横竖不过是江湖上在传。”我确实没有见过他杀人，甚至唯一一次的抢劫，我也没见他动手。他说完了，又回头对游啸龙说，“你这个妹妹，心肠真是很冷，整日不过是作弄我，我对她一片真心，全给她丢在水里。”

　　我原来也没有当真，只是说说而已，见他七情上面，心里也开始较起真来，我认真地看着他，说，“我没看到，并不代表不是真的。你不仅抢劫，还□□良家妇女，这是我亲眼见的。”

　　他倒没有问我，你亲眼看到我奸她们了？我只能说没有，我也不过就是见船上那人跳了个舞，嫣色演了通戏。他只是回头，看了游啸龙一眼，一脸的无奈，饭碗都放下来，饭都不吃了。意思里，你妹妹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我现在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

　　游啸龙又开口，拿出他的大哥样子，筷子一放，说，“小妹，你怎么这么说话？”不说这话的真假，餐桌上还有清纯，没见过世面的谢家大小姐，我这么直截了当地说□□，都会污了她的耳朵。

　　我转念一想，我这么较真，怕是正中他的下怀，反正他也要走了，不如让他做一次好人，左右也没有人相信我，我起劲个啥。都要吃到亏了，才会知道谁是谁非。我神色松下来，说，“既然你们都信他，我也不好多说了，游啸龙，到时候你若是丢了人，可不要怪我带了这么一个人来。”这个丢的人，自然是指谢家的小姐。她此刻正乖巧地给我家那个游大侠夹菜，也不过就是听到我们说话，顺便溜两眼华清侠，其他时候也闷头吃饭，脸上却忍不住笑意，不知道在笑什么。

　　不追究华清侠的身份，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盘子都朝了天，四人还意犹未尽。他们两个男人聊着江湖上的事情，我却偷偷地打量谢晚约，她长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虽然有些大家闺秀的气质，但是一看就不是老实听话的性格，碰到我哥这么乖的人，以后不知道是谁听谁的。现在她是什么都依着我哥，我看也不过是在外人面前摆摆样子。我和游啸龙分开这么长久，再聚头，我在心里想到他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想我哥，我哥。以前小时候，我总是在肚子叫他小龙，不服他比我大。

　　聊到月亮爬到天中间了，华清侠才起身告辞。奇怪的是我那个做哥的，虽然和他谈得这么来，也没有留他，只是说了句，“让我小妹送送你吧。”连后会有期都省了。我有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就跟着华清侠出去，肚子里还在琢磨，莫不是他急着和谢晚约说贴心话，急着赶我们走？

　　容小清还在地上躺着，我原来怎么放下她的，她就什么样子。我看了她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同样的样貌，不同的命，以前的小湄，人见人爱，就连翡罄黎，也很给她面子，现在的小清，处处被人用，没用了就随便丢着，我看那个墨少靖，不见得对她真有什么情谊，左右都有可能只是他手里一只棋，不然怎么会放出流言说她是妖孽。

　　我只是慨叹了片刻，就转移了心思，我问华清侠，“你就不能多留两天？”他要走，我还真有些不舍得，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他待我如朋友，如亲人，今天他那样的表现，多少也是给我面子。我却急着拆穿他，不知为何。

　　他收起了一脸老实巴交的样子，神色又变得清淡，他神色一变，脸容都看上去圣洁，连我都怀疑他是否修炼到了家，真的是性格都变了。他说，“我还是不要久留了，不然我真面目露出来，不要吓坏了你的家人。小倦，好好在这里住着吧。不过我也猜不到你究竟能在这里静心多长时间，怕不是过了几天就忍不住要出山了。”

　　我也知道他说的不错，我不是可以静下心来在山里养老的人，我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我若真是耽搁烦了，我就去终姥山，拜你师傅为师，跟你一样修炼去。”

　　他笑，“你若上了山，要给我那老妖怪师傅一口吃下肚子去，我师傅早就不收徒弟了。”

　　“你这人，叫师傅老妖怪，居然对师傅如此不敬，他若真把我吃了，你来不来救我？”明知他的回答都不可信，还是忍不住问他。

　　他伸手理了理我的头发，说，“我当然会来救你。小倦，”他看着我，“我走了，你多保重。我会尽量不来打扰你。”

　　他低头，只是在我唇上一触。

　　仿佛是花溅泪的花庄，四季的鲜花都在我身边争相开放，我却在云端漫步，俯视人间，红尘不再有任何烦恼，只有对他浓浓的爱恋。

　　只是这一触间，他便离开我，我从云端跌落，睁开眼，看着他走远。他的背影，倏忽间便消失在路的尽头，也消失在我的眼里，仿佛黑夜里的一段光华，流失在天的另一边。

　　他要我爱上他，易如反掌，但是他却不愿意。

　　我忪怔地伫立在那里，一时没有回过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