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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倦人归 ...

  •   我伫立门口,没有动,心中却千滋百味,自从见了柔小湄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已经不是他至亲的亲人了。人总要长大,即便他再疼爱我,他也有他的家人要照顾,一颗心,最多也不过能分一半给我。我今日来,怕是来错了。我回头看着马背上昏睡的容小清,心中起了离意。

      华清侠却在我身后站着,堵去了我的退路。他闲闲地说,“你既然来了,不把事情做完,怎么能真正将怨恨放下?”

      这句话,却惊动了里面的那对眷侣。游啸龙回过头来,一眼便看到我,我也正好回头,对上他的眼光。时光并未流转,往事也没有涌上心头,我的心头,只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我对他的怨恨,只是时间长了,淡了,并没有完全放下,看到他依然眉目如画,漂亮到令人心醉,而翡罄黎,却已然是一杯黄土,我心头的恨,又疯长起来。

      他居然已经将旧事遗忘,和他身后的女人如此亲密,竟然连我们走到门口都没有觉察。男人,都是薄情。

      他看到我,怔忪当地,过了一会儿才把喜悦在脸上慢慢地荡漾开来,他叫我,“小倦,妹妹,你终于肯来看我。”他看到了我,便只看到了我,并没有注意我身后还有人。

      他身后的人,却探出来头,尖削的下巴,俏皮的眼,带着一丝顽皮躲在他身后,只是露出大半边的脸,看了看我,又看看华清侠,眼里露出惊异,一时竟没有理会他的话,和他迷失的神情。她拉着他的衣角,惊叹了一声,“哇,这样一对。”她看上去好年轻,不过是个女孩子,神情之间,仿佛有些熟悉。是啊,她如我们当年,未经风雨,纤尘不染,只是她有没有这样的福气,让游啸龙把她终生守护?

      游啸龙想要走过来,却被她拉住了衣角,只能止步。但是他也没有回头,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我,说,“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今日若是一人来,必已早早转身而逃,虽然他是我哥哥,我知道他会心仪上其他女人,但是我再也受不了他为了别人把我从头到尾地冷落,她只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衣角,他就走不过来了。我对他,一直是如此的依赖,当初是翡罄黎转移了我的心思,不然我必然会恨死把他从我身边带走的女人,不管她是柔小湄,还是其他人。

      但是华清侠在我身后,挡住了我退缩的路,也多少给我一点底气和安慰,我对他展颜一笑,我说,“你是我唯一的哥哥,我怎么会不原谅你,我来,还给你带了礼物。”我对他,此刻心意太复杂,我又希望他好,又希望他不好,我又高兴他找到中意的爱人,又恨他遗忘了所有的伤痛。他怎么可以伤我这么深,自己却那样快活?为什么可以有了爱人,就把家人遗忘?

      华清侠牵过了马,扶下了马背上的人。

      游啸龙原本只是看着我,马背上的人,脸一对向他,他的眼神便被带走。我看着他脸色,一瞬间血色尽皆褪尽,他下意识里,挣脱了后面拉着他的手,脱口而出,“湄。”这一声呼唤,在我耳里听来,带着所有的伤痛和挂念,原来他并没有忘。他不过是和我一样,将过去埋藏在心底,骗自己说忘了。

      我对他说,“是啊,小湄回来了。”我骗他,“我把小湄给你送回来了。”我带来的容小清,灌下了华清侠的迷情,迷失了自己的本性,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她会乖巧,就如当初的小湄。但是和小湄不一样,她会忠心。但是我这一刻,却不知道要不要叫醒她,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留下来。我这样把他拉回过去的记忆里,是爱他,还是害他?我这次回来,是原谅他,还是报复他?我此刻心头一片迷茫。

      游啸龙却从最初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他的目光,离开了华清侠怀里的容小清,看着我,脸色竟然已经平静,他说,“小妹,小湄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便她回来,所有一切也不会回到过去,我再不会犯以前那样的错误。我还欠你一句话,对不起。这句话,我一直没有说,只是因为我觉得我对你伤的太重,无颜求取你的原谅。一句对不去,太过轻巧,说出来,更令我无颜面对你。今日你来,带这样的大礼给我,我受之有愧,对于我来说,你的原谅,即是最大的礼物。其他一切,不过尔尔。”

      他此刻说得如此动听,我还没有来得及对他话做出反应,华清侠却将容小清又放回马背,对着游啸龙身后的人说,“小妹妹,来,我送你回家。”

      那女孩子受了他的诱惑,竟然听了话,就要走过来。

      我回头对他说,“你要干什么?”

      他只是无害地一笑,说,“这时候,你们兄妹有话要说,我们这么多外人在场,你们说话也不方便,我不过是要送她回家。你放心,我不会来勾引你未来的大嫂的。”原来他们还没有婚嫁,我对我哥哥这多年的生活,真是一无所知。

      游啸龙对我带来的人,无比信任,放任那个女孩跟着华清侠走。华清侠对那个女孩到底是何居心,我此刻根本无暇顾及。和游啸龙再次的见面,对我的震动,远远超过我的想象,我的心中,此刻波澜起伏,看着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夏日的雷雨十二月的风雪,都是多时的积聚,一朝的爆发,我又想冲过去抱着他痛哭,又想拿把剑来戳他一个窟窿。我在心里辗转多时,一顿脚,一句话没说,回头便走。

      他原本在原地踌躇,不知该怎么办,我转身一走,终于给他机会追上来,他不敢拉我,只是拉住我的衣裾,急急地说,“小妹,你既然来了,怎么也要告诉我,怎么做才能求得你的原谅?我不能赔你翡庄主,我想不出能为你做什么。我一直不敢来找你,怕看到你绝望的脸容,让我心如刀绞,后悔不迭,却无能为力。这世上如果有后悔药,我早早就去吃了。小妹,你不要再走了,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赎我的罪。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些弥补,让我心安些。我知道我做什么都不能让时光倒转,不让你受那些我加给你的罪,不过至少让我做些什么。”他说到最后,放弃了他的小心翼翼,从后面抱住我,说的激动又伤心。

      我的心头酸楚,我问他,“如果我要你一辈子不许再爱人,一辈子陪着我,像小时候那样照顾我,你能不能做到?”我要的东西,他赔不了,他再怎么样对我好,也不可能变成我的爱人,给我象翡罄黎那样的回暖呵护和温柔缠绵,更不可能给我翡馨璧那样烧死人的爱恋,他只是我的哥哥,只能陪到我长大,我们迟早要各分东西。

      他只是片刻的迟疑,便说,“我愿意,如果那样做可以使你像以前无心地快乐,忘却所有的创伤,我愿意。”

      我的眼眶温热,我说,“游啸龙,你这个傻瓜,从小傻到现在,从来就没有长进,我都不知道人家女孩子喜欢你什么?你对我那么好干什么?我从小就只会给你捣乱,添麻烦,你为什么不早早扔下我不管?我早些吃点苦头,就会学乖些,不会养成今天的脾气,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不是一直在忍耐我?你刺翡的那一剑,是不是也是因为你忍耐我到了极限?我不相信如果你真心对我好,会忍心下那个手。你心里必然也恨我。今天你又要来忍耐我,为我放弃你的爱人,你心里又要怨我,时间长了,你不知又要怎么样的爆发。你不如今天让我走,就当从来没有我这个妹妹,我看你的日子会更好过。我今日,只是来错了。”

      我说话,他一直急急地想打断我,不停地说,“不是这样。我没有。”我却不听他说话,执意地说自己的意思。到最后,他放开我,绕到我面前,看着我,说,“小妹,你听我说,我当时只是气急,没有多加考虑,冲动之下,才犯了这样的大错,害了你,害了翡庄主,也害了我自己。当日我下山,在山脚下就追上了柔小湄。她当时只是在我怀里哭得梨花带泪,我陪了她几日,见她平静下来,原来准备带她回山庄,谁知她没等到翡庄主,竟然起了恨意,立意用自己的命,来报复你和翡庄主。我当时并不知道她会恨到如此地步,为了拆散你和翡庄主,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在我们回山庄的前晚上,她突然改了对我的态度,缠绵如斯,娇羞无限又热情如火,我没有把持住自己,和她做出了越轨的事情。我愿以为她想通了,愿意和我共结连理,心中无限欢喜,谁料云雨之后,她对我说,她原来心中对我也爱慕,但是翡庄主对她始乱终弃,她残破的身子,配不起我,所以不能和我相守,那日晚上之举,只是为了报答我对她的痴情。她又说,以往翡庄主怎么对她,日后他也会这么对你,所有要娶你的话,只不过是谎言。她还说,你不信,去问你妹妹,看她是不是还是完璧。”

      他顿了一顿,才往下说,“她趁我听了她的话,心神不宁的时候,拔出剑就割在脖子里,伤心剑好锋利,就轻轻地一抹,我就救她不及了。她躺在我怀里,一身是血,抽着气,却一时还不死,挣扎地对我说,不要让你妹妹走了我的后路。说完这句话,她才好像放下了心,去了,眼睛都没有闭。”他说到这里,眼里还带着震惊和伤痛,仿佛回到了当日,“说话之前,她还在我怀里,那样的柔媚依顺,片刻的功夫,已经变成冰冷的尸体,你叫我怎么接受得了。我当时已经不会思考,以为翡庄主只是那么人面兽心无情无义的人,我放下她的人,就带着剑上山去找翡庄主。我把伤心剑丢在他脚下,对他说,是个男人,就拔出剑来,和我决一死战。他却不肯拔剑,还要和我说话,我以为他心虚胆怯,愤恨之下,必杀出手。我总以为他会还手,谁想到他。。。”他说到这里,满脸的悔意,眼睛闭了闭,把情绪压下去,一时说不下去。

      我却听得浑身冰凉,这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我杀了翡庄主,下了山,回到柔小湄身边,守了她一天一晚,人才慢慢冷静下来,守了她三天,才把她下葬。杀了翡庄主,虽然当时我觉得问心无愧,但是我还是觉得愧对了你,他死了,你必然伤心,恨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解释,怕你知道了真相,心里更受不了。但是时间长了,我静下心来,才想到,我只是听信了柔小湄一人的话,没有问过你,没有问过翡庄主,万一我错怪了他,岂不害了你们?我花了时间追查这件事,才发现我原来是中了柔小湄的计。她自己破了身,然后来找我,趁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是非不分的当刻,说出那一番话来,想借我的手,拆散你们两个。她知道她自己没有本事拆散你们两个,说的慌,只要找到人当面对质,当场就会拆穿,所以才出此下策,就是要我盛怒之下,失去心智,做出错事,就是日后谎言拆穿,也没有后悔的机会。”

      他看着我,眼里只有悔恨,“我查出了真相,才知道自己犯了不能饶恕的错,我想找你来忏悔,但是我又不知道要和你说什么。我犯的这个错,不是说几句话,做几件事情就能弥补的。我见你一日日为他伤心,人整个就像变了个人,我心里更是愧疚,不知如何面对你。我查到如羽公子的下落,心想,如果他不能救翡庄主,谁也不会有办法了。我上山庄来找你,原来想对你说真相,求你的原谅,但是见了你的面,话却说不出口。我实在无颜求去你的原谅。我说完了那句话,就离开天赫,回到双子。如果我当初不带你去天赫,也不会出那样的事情。我回去找到父母,求请他们的原谅,原谅我对我自己的妹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一直和他们一同住着,直到我听说你在翡溅庄安心地住了下来,我才离开父母,到这里来隐居。我一直在骗自己,这么多时间过去了,也许你已经忘了翡庄主,重新开始安心过日子。我不敢来打扰你,我怕我一出现,又勾起你对过往的回忆。我也不敢打听你的消息,我怕听到你过得不好的消息。我在这里住了三四年了,谢家的女儿晚约日日来陪我,为我解闷,甚至为我打点起居。她的性格活泼,有些象你,又不象你,她依人,你却独立。慢慢地,我喜欢上了她。但是我一直没有娶她,我想你一日不嫁,我就一日不能娶,否则更对不起你。”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9章 倦人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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