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77、少城心

　　他想要走过来，却被我的眼光止住，他说，“我还以为你死了。”

　　我冷冷地说，“我为什么要死了？是不是你想着我死？可以不来找你算账？”他对我，自然已经忘记了，心里烦着容小清的事，容小清，当然讨人喜欢。

　　“外面都传你中了毒，没办法解，那个翡少带着你投崖去了。小倦，这么长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他的眼神有欣喜，脸上有宽慰。

　　是谁在传这样的消息？又是何居心？“我说好会回来找你，自然说话算话。就算有人想我死，也没这么容易。不过你现在愿不愿意看到我，那只有问你自己了。”我依然冷冷地看着他，并未为他的表情所动。

　　他朝我跨了一步，又被我冰冷的神情迫停脚步，他说，“小倦，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我一直在后悔那天一气之下离开了你。我不停地在打听你的下落，听到那样的消息，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没想到都是误传，见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小倦，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这么长时间，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消息？你为何对我如此态度？”

　　我冷笑，“中间发生了什么事，这句话是要我来问你。我问你，夏府的事情，你到底参与了多少？你这样做，到底是何居心？”

　　他皱了皱眉，说，“为何为了夏府的事情来质问我？你不过是在里面住了几日，和他们，就有这么深的交情吗？我还为你放了柳轻眉和夏语初，也不见得你领我的情。”

　　他对夏府的事，并不见得有多放在心上，说得轻描淡写。我依然冷冷地看他，“你冒着触犯当今天子，墨家家长的风险放人，这么大的胆子，怎么没有好事做到底，收留他们，让柳轻眉生了孩子再上路呢？这么急赶着他们上路，后面又派了人跟着他们，这是为了什么？莫不是还要为国君斩草除根？或者给了墨府杜绝后患？”我和夏语初是没多少交情，但是翡馨璧就不同了，他一直是夏府的靠山。夏语初没有落脚的地方，自然只能来找翡馨璧。

　　他见我这么问，脸色有些沉，“不错，我放人，是问过了家长，请示过了国君，不过我也是为了找到你的下落。你是和翡馨璧一起走的，一走就再没有音讯，我又怎么知道是不是他害了你，自然想知道个究竟。我对他是没怀好意，不过我对你，其心可昭天日，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他的手段，日渐明显，墨家的长辈，真是没有白疼了他。放柳轻眉，夏语初，墨少城这一招是一箭双雕，一来日后我若问起来，在我面前有个交待，二来又借这两人，查到我们的下落，只是他查到了我们的下落以后，又要怎么办？那才是关键。“你派人跟着夏语初和轻眉，查到我们两个的下落，你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杀了翡罄璧？如果我跟着他，你又打算拿我怎么办？”我看着他的眼睛，问他。

　　他又朝前走了一步，“小倦，你不要怪我，我只想带你回来，要我用硬也罢，用软也罢，只要把你带回我身边，我会不择手段。以前我太轻心，只对你交心，没有使任何手段，让你轻易离我而去。我那日回来后，日日后悔，怎么会轻易被你气走，所以打定主意，如果我还能见到你，我必然再不会放你离开我身侧半步。”

　　我并没有退后，只是冷笑，墨家的人，怎么会轻易交心，自然不过是一时意气用事，一旦不如意，必然要让人见识一些厉害，“照你所说，这一次如若你愿，你是要找个地方，把我关起来，不离一步，也不管我愿不愿意。”

　　他又朝前走一步，人走到我的面前，脸色竟然有些咄咄逼人，“你人如林中鸟儿，来去太过自由，没有牵挂，如果我不出此下策，如何能留得住你。”

　　我突然展颜一笑，口气却越加不好，我问他，“我现在人在这儿了，你准备用什么手段把我留住？又或者你墨家看我不顺眼，要把我除掉，你到时怎么办？别忘了，你家的护国侯可和我早有嫌隙了，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挑明罢了。你还是打算象对你那些女人一样，先收到身边，一旦风声不对动起手来方便一些？哦，我还听说了，国君对你宠爱有加，有意为你指亲，你今日和我说这些话，是求了国君要娶我呢？还是根本只不过想糊弄我一下？圣上的那个不是千金，而是万两，赏给你，不是把你压死了，哪里还有功夫带我在你身边。墨少城，对付别人的手段，不要用在我身上。”

　　他的脸色再变，“小倦，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何时开始语气如此咄咄逼人？你和翡馨璧在一起，被他带坏了。”我这个，可不是单单跟翡馨璧学的，也有是华清侠带出来的。我一向只是看人识人，从来懒得打听人的底细，上次为了容小清，这次为了柳轻眉，我是没少打听他们墨家的情况，顺便也把他摸了一遍，所以有这么一问。“不错，我平时是不择手段，那是为了生存，我女人是多，那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如果打听了我个清楚，我来问你，我何时让人欺上过头，对人象对你那样容忍过？我要人到现在要人，何时那么委曲求全，先要争得人同意过？”他说完，脸色又一软，“小倦，我和你那个翡少，其实是同一类人，为何你就对他青睐有加，对我就如此不屑一顾？是不是因为他是翡家的人？而你对你的翡庄主一直不能忘怀？小倦，我对你用手段，也只不是想想，并未付诸行动。你若好好待我，我何必要算计于你？”

　　我的脸色一直不善，他走得近，却没敢动手抱上来，只是辨着我的颜色。我以前没有注意，其实他一直善于鉴貌辨色，那时必是辨出来我心里还有他，说粘上来就粘上来，也不管我脸色如何。现在不知道我对他是什么心意，我这样突然出现，是何来意，所以加上了小心，只是说，并没有动手动脚。

　　他见我不言，又说，“你必又听说，圣上虽有意，却一直没有降旨，你是不是又想过为什么？”他一直推三阻四，说是长兄未婚，不言婚娶。外面隐有谣言，说他中意容小清。却也有人说，是容小清中意他。我猜他是不想成为皇室拉拢墨家的代码，失去在外面鬼混的自由。他对容小清，有没有一点喜欢，我不敢说，但是未必有多挂心。他的女人良多，夏语初和他比起来，不过是未经市面的良家妇女，不过却从未听说他和男人有所瓜葛。

　　我又忍不住冷笑，“你不要跟我说，你推三阻四，是为了我，你说话骗人，也要让人相信才是。”

　　他的眼里一痛，有些灰心丧气地退了一步，说，“小倦，你要让我如何对你才好，你开个口，如果真是要我反出墨家，嫁到你家，你若答应只和我一个人长相厮守，我今日便跟你走。我只怕你心里太多人放不下，我今日的反叛，只是日后人人嘴里的笑话。你不能给我一心一意，为何要我对你专心？我为了你辗转，你却只管把我踩在脚下。以前尚且愿意给我一些恩爱，现在连话也不愿意听我说。你今日来找我，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夏府来找我报仇？你只管来吧。我和你的情谊，竟然还比不上个夏语初，，，”他话一时竟然说不下去，只是痛心地站在原地。

　　我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不知他只是作态，还是真情流露。以前他只不过是来找我寻欢作乐，有些喜欢我，说些过头的情话，我都相信是出于真心，今日他的话，却不能令我置信。他何时对我如此情根深种，愿意放弃一切，只为和我相守？怕是怕我出手杀他，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他这一番话，却让我犹豫，虽然我对他情谊不再，却也不能为了一个爱我的人，杀了另一个爱我的人，况且柳轻眉的死，只和他间接有关，并非他是主谋。我看着他，说，“墨少城，你知不知道柳轻眉流产，在我面前气竭而亡，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夏语初，而是为了轻眉。我今日不杀你，你手上染的血，自然有人来找你算账。我和你之间的恩情，已经了断，不管你今日说的是真，还是假，你我都没有一点关系了。你不必跟着我，我今日不是一个人来，你若跟着我，我不会杀你，我身边的人，可说不准。”

　　我说完，便走，不再给他机会说话。他要跟我，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对我真心还是假意，今日过后便知。我来，只有他一人知道，我不杀他，今日事后，若机密泄露，他自然对我无心，如果他严守秘密，那么对我还有意。他为人周全，做事总是两头兼顾，若肯为我严守秘密，心里必有不一般的情谊。

　　我回到对面的小楼，脸色有些不豫。华清侠已然了解，说，“今日计划有变，只抢人，不杀人了？”

　　我微微一笑，他倒也是我肚子里的虫，比翡馨璧猜得还要准。我因对墨少城把握不透，决定暂时放过他的家人，只偷出容小清，留一点教训给他们。

　　今晚的夏夜，并没有丝毫凉风，只是闷热。

　　华清侠清冷的长箫在烛火下闪着异光。今夜不杀人，我的笛只能深藏，要他为我出手，吹他的失魂曲。他的曲子，却并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压抑的气浪，渐次在闷热的空气里层层伸展开来，一浪强过一浪。少靖府里的宾客，忽而之间，防如疯癫，举杯狂饮，大声狂哭，狂笑，更有人突然跪地，对天倒拜，口里念念有词，大声说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在没有防备之下，阖府千百宾客，个个患上了失心疯，在酒席上发癫还不算，更有人跑出宴席，在府里四下奔窜，大喊大叫。只有人在府邸里发疯，却没有任何人跑出来。一盏茶的功夫，就有大片人倒地不起，不知是昏厥了过去，还是醉倒在地。

　　我在小楼上冷眼看世人发癫，华清侠的长箫却魔声再起，锐气仿如劲风，无声无息，却以排山倒海之势而出，搅乱了凝滞的空气，在少靖府顶上掀起气浪，渐渐竟成狂风，在府邸上空打着旋，远远看去只见片片黑云压顶，仿佛有妖孽要从中而出。府内已没有人声，府外却聚集了不少闲人，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个意外，不知出了何事。

　　我却借着这场乱，再次进了少靖府，这次不是去找墨少城，而是去找洞房里的容小清。

　　莫莫又要说我家小华万能了，不过这个本来就是他的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