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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初次交恶 ...

  •   我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翡馨璧过来,要抱我走,我却不让他带走我,抱着柳轻眉的身体,不愿离开。翡馨璧弯下身来,对我说,“小倦,你让小夏陪她一会儿吧。”这句话,把我叫醒,再怎么样,人家是夫妻,这样的时候,我硬生生挤在两人中间,没有任何道理。夏语初,这时候心里不见得比我好受多少,他一定是爱极了柳轻眉,否则这样的时候,怎么会答应带她来找我?他若少爱她一些,一定会让她见不到我,带着遗憾走,也报复了她心里想着别人的恨。我又怎么能这样对待夏语初,最后的一刻,还要拆散两人。

      我回过头来,倒在翡馨璧的怀里,埋着头哭,任他抱着我出去。

      我们回到房中,我只是哭,一会儿觉得凄惶,想想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我,翡罄黎死了,柳轻眉快要死了,墨少城被我气走了,现在只剩下翡馨璧,我就抱着他,对他说,“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不管。”一会儿又恨他,推开他说,“你为什么不肯救轻眉。你救救她,让我心安些。”左右都不好,哭了一夜,折腾了他一夜。他耐着心陪我,见我闹得实在厉害,中间离开我,出去了一阵子,我以为他嫌我烦,不理我了,心里只觉得彷徨无依,极是后悔跟他回天赫。过了好久,他才回来,回来只是抱着我,拍着我,并没有多说话。我折腾到天亮才慢慢安静下来,在他怀里睡过去,临睡前紧紧地抱着他,怕睡过去醒来就看不到他了。我情绪异常不稳定,这时候,他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却也没有睡多长,一会儿就醒过来,嘴里叫着,“轻眉。”我梦到她一身是血地死掉了。

      翡馨璧拍拍我,说,“小柳没事。”他睡得非常浅,我一醒,他就醒了。

      他说的这么确定?还是只是哄我?我起身,说,“我要去看看她。”

      他陪我起身,去夏语初那里敲门,出来开门的却是碧株,我脱口就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夏语初不至于这个时候还在招三惹四吧?

      碧株低着头,并没有说话。翡馨璧却开了口,“我让她在这里随时跟进小柳的情况。”

      我进了门,屋里一股药味,夏语初抱着柳轻眉,睡得正沉,他不知有多少时候没有睡个安稳觉了。翡馨璧没有拗过我,还是想出办法来延续柳轻眉的生命。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了句,“谢谢。”

      他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话。他总是直接做事,并不愿意说话表功,昨晚上离开我出去,怕是去关照碧株配药,回来也不说给我听,一定要我自己看到猜到。我如果不执意过来看,他的好意,我也心领不到,他为我做的这件事,也是白做,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我并没有走近,远远地在门口看到柳轻眉还安好无恙,翡馨璧又安排好了一切,我的心就定下来了。我轻手轻脚退出来,由碧株关了门,让他们好好休息,回头对翡馨璧说,“昨天晚上,辛苦你了,我那么闹你,真是抱歉。”

      他看着我,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也不谢我,也不跟我说抱歉,我就给小柳吃了一贴药,你就又谢我,又跟我道歉,你这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得又像开玩笑,又有些苦涩,“是不是在你心目中,我还不及小柳?”

      我这时候心里也有些歉意,虽然我喜欢他多过喜欢柳轻眉或者墨少城,但是我对他,甚至连墨少城都不如,出什么事,总是不停地猜忌他,做的事情不顺我的心意,就恨他,连柳轻眉垂危这件事,我都恨不得拿他出气。我抱住他的腰,靠在他的怀里,对他说,“翡少,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得,我任性,你不要计较。”

      他两手环过来,抱住我,对我说,“你任性,我不计较,我只怕你心里人太多,没有我的位置。”他的声音,有些疲倦。

      知道他在照看柳轻眉,我的心就定了,我此刻又对他无比地信任,总觉得他一出手,柳轻眉就有救了。我这时候疲倦就上来了,也没仔细听他的话,靠在他怀里就慢慢睡过去了。

      不过这一次,翡馨璧并没有救回柳轻眉,他想尽办法,也不过延续了她七天的生命,诚如他所说,柳轻眉这多出来的日子只不过是为了我过的,她一直都没有苏醒,脸色也没有舒展,有时候反倒更显痛苦。这时候并不能给她用麻药,加深她的睡眠只能让她死得更快,只有刺激她,让她不能就这样睡过去,另一方面用药物维持她的生命所需的给养,让她还能活下去。最后一日她更是在昏迷中口吐鲜血,连夏语初都让我们不要救她了,我这才放弃。

      这样的七日,并没有减轻我的痛苦,反倒是让我对她更割舍不下,日日来看她,一日比一日更没有希望,完全不过是承受煎熬。最后一日虽然放弃,但是看着她死,让我心如刀绞,恨不能替她去死。

      我哭至差点晕厥。柳轻眉的死,并不见得比翡罄黎的死,对我打击来的小。对于翡罄黎,至少我没有做对不起他的事,亏欠他,只是因为爱他。对于柳轻眉,我有说不出的亏欠,我对她,虽然用心,却并不爱她,和她在一起,就像是给了她虚妄的幻想,到头来,只是加深了她的痛苦。不喜欢她,当初就不应该收留她。既然收了她为侍,就应该一直当她侍女,不该和她亲近,和她亲近,就应该守护到底,中途出了事情,也不应该以此为借口把她放弃。我一直以为我做的事情都是对她好,其实一直对她不好,害了她。

      为了这样的亏欠,我一意要翡馨璧找沉香玉的棺材,收敛柳轻眉的尸身,放在谷里,好让我天天看到她的容颜,赎我的过失。翡馨璧这次却不肯随我的心愿,他说,“小柳的尸身,如不交给夫家处理,就应该交还自己娘家,哪有留在你我这里的道理?”

      我却不想跟他讲道理,道理人人都有,他说他的,我不还能说我的?只是跟他磨。他却不再让步,说,“即便找来玉棺,也不是轻易能运下来的,你要谁帮你把这么沉的玉棺拿下来?”这个我自己把玉棺拆开来,慢慢运总可以吧?虽然我连那条道怎么走都不知道,还是要他帮忙。他还说,“人死不能复生,你应该学会放手让他们走,每一个人死了,都要找玉棺收敛,日后这世上都没有活人插脚的余地。”

      他说得虽然有理,但是柳轻眉又不是每一个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这样的条件,不然不见得他们不会把自己的亲人如此装殓。我们有这样的条件,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

      我们两个为了这件事第一次闹得不愉快。我本来就伤心,不想理人,这时更是烦心,自己就找了个有床的屋子搬出来了,免得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僵在一起,不知道要睡在一起好,还是不要。本来柳轻眉的尸身还被他用防腐的药物保存着,我一从他屋里搬出来,他就同夏语初商量了,安排人把尸体秘密运回柳家去了。夏府是降罪之地,不能把柳轻眉送过去,又不能在天赫找地方葬,她总得回到自己的故土,送回柳家,其实是最合适的安排了。

      柳轻眉的尸身一运走,谷里好像空空落落的,没有翡馨璧陪在身边,更显凄凉,晚上的时候我躺在床上,透过没有屋顶的屋梁,看着上面乌沉沉的冰面,怎么都睡不着。起来打坐也静不下心,只能翻身起来,出去透透气。走出来,却看到夏语初在花草堆里,躺着,也看着上面的冰层,大睁着两只眼睛。

      自从柳轻眉走后,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成晚不眠地躺着了。我和他之间,一向没有很多话可以说,以前说说翡少,现在要么说柳轻眉,不过我也不想和他说柳轻眉,他也不见得想跟我说,他有话,情愿跟翡馨璧说。

      不过今天,我却有些忍不住。柳轻眉在的时候,他日日守在床头,柳轻眉走了,他日日不得安睡,人比刚到谷里来的时候更憔悴,比我那时在水潭里看到的自己还要憔悴。我那时只不过是瘦一些,底色不好看,人还精神,皮肤都泛光。他是脸无人色,颜容暗淡,形销骨立。再这样下去,非把自己折磨死了不可。

      我远远地站着,对他说,“夏语初,你还是回去睡一会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伤心也罢,难过也罢,总不能把自己折磨死了。你还有仇要报,不能这样一蹶不振。”

      夏语初没想到我还会出言安慰他,他坐了起来,看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也不想这样,只不过,没办法睡。”他现在看到我,有些尴尬,不知应该怎么对待我。以前我是男人的时候,他对我随意,有时调戏调戏我,也不是当真的。现在我变了身,他见了我,左右为难,我是他的情敌,他又不能当我情敌,见了我,总是尴尬,又想留在我身边,又想逃开,渐渐连看我一眼都尴尬,不敢正眼看,只是瞥一眼,好像只能偷看一样。

      虽然他没有直说,我却有些会过意来,他这个不能睡,一半是为了柳轻眉,另一半,怕是因为他那个要抱着人才能睡的恶习。我一直看不惯他这个习惯,最好他改掉,但是这个时候要他改,实在太难为他了。不帮帮他,他怕也要跟柳轻眉一样,身体透支而死。我总得帮帮他。

      现在谷里只得我,他和翡馨璧,我是不会陪他去睡的,翡馨璧更没有可能了,唯一的可能,是让碧株陪他。只不过碧株不是我的手下,我冒冒然去说,她必定不会理会我。唯一的办法,是去求翡馨璧。我已经有两天没跟他说话了,他只是差碧株安排我寝食,也没来理我,这深更半夜我去找他求这件事,也不知道成不成。

      我对夏语初说,“我和翡少去商量一下,你等等我。”

      他好像知道我的意思,抬起头来,有些感激地看着我,点了点头。

      我走到那间大屋前,想了想,还是先伸手敲了敲门。里面并没有回音,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不愿意理人。我又敲,这次说,“翡少,是我,有事想和你商量一下。”我说的客气,自从中毒事件后,我一直要什么就直接说,和他一点都不客气。

      他在里面说,“进来吧,门没有锁。”这扇门,我都怀疑能不能锁,从来就没有锁过,以前只有三个人的时候,我和他是自由出入,碧株是一定要敲门的,不让进,不会进,所以锁和不锁,没有任何区别。

      我推开门走进去,他穿得好好的坐在床边上,看来也是睡不着,只是没有象我和夏语初一样走出去透气,我们两个一来,喧宾夺主,反而把他出入的自由给剥夺了。他看着我,并没有说话,脸容有些疲惫,有些淡漠。

      我知道这事不太好说,但是我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了,“夏语初没人抱着睡不着觉,再这样折腾下去我看他也快要死了,我想问你来借碧株一用。”

      他脸色有些不快,对我说,“你要用碧株,你自己去同她说吧。”

      说这话,也不知道他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故意说了和我作对。我说,“碧株是你的人,又不听我的话,总要你去说才行。”这样的话,其实我是不太好向碧株开口。

      他并没有起身,垂下眼睛不再看我,说,“你就同她说,是我吩咐的,我的下人,也是你的下人,不会不听你的话的。她若真不听,你叫她来,我再教她。”他显见并没有反对我的意见,只是不愿意去说。

      我不依,一定要让他去说,上次我问碧株的话,她就没有回答我,我可不想再去碰个壁。我说,“这话,你去说比较好。”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就起身出去了。

      我让他出去说,还有个道理,他走了,我才可以坐到床上去,其实我心里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他不过来和我说话,我也不想跟他去说。我细想想,他做的事情,其实都很有道理,只是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有时候总得讲讲人情,不能都是道理。

      既然他不肯低头,总得有个人低头,这一次是我闹得他厉害,在救柳轻眉这件事上,虽然我们谁也不见得对,但是他让了步。在葬柳轻眉这件事上,我是要求得太过分了。要是真要了玉棺来放在谷底,夏语初怎么给柳轻眉上坟?总不能让他陪我们住在谷底。再说我留着柳轻眉的尸骨算什么?我又没本事救她复活,到最后总是只能放她走。只不过我当时伤心,想不通,他这么坚持,我不能接受而已,事情过了几日,我也就想通了。

      我坐着等他,他片刻就回来了。碧株从来不忤逆他的话,他过去,只要交待一句就可以了。他见我坐着没有走,心里也明白,顺手关了门,就走到我面前,伸手把我抱在怀里,有些放下心来的感觉。我靠着他,心里的烦恼就少了很多。

      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他说,“小倦,你再怎么闹都可以,不要不声不响离开我,你这次真是让我伤了心。我不象你的翡庄主,能屈能伸,我不懂向人低头,你一走,如果不回头,我怕我不会去追你,我们就错过了。小倦,我并不想失去你。”他不喜欢人家拿他比翡罄黎,自己又老是在我面前提。

      我靠着他,闻着他身上久违的淡而清馨的气息,心里又有些蠢蠢欲动,自从柳轻眉来后,我们都没有同过房,都有半个多月了。我虽然知道不太好,脸却自己热起来了,贴着他的身体,腻声说,“这不是我舍不得你,回来跟你道歉了吗,你担心什么。”

      他抬起我的脸来,低头看着我,说,“你也不舍得我吗?我还以为你心里只有罄黎,柳轻眉,墨少城,甚至那个你老是讨厌的小夏也比我强,要你这么深更半夜地来找我,求我帮他。老是要我跟你说,你倒是也跟我说说,我在你心目中,到底占的什么位置?”我刚开口的时候,他脸上的不快,原来不是为我问他要碧株,只是为了我要来了是为了夏语初。他这个闲醋,也吃得太不着边际了。我就是把我所有认识的人都喜欢过来,也不会喜欢上夏语初的。要我和夏语初在一起,我情愿跟了韶如玉,那人起码足智多谋,哪象夏语初,整个就是个游手好闲的颓废少爷,怎么看他,也看不出出息两个字来。

      我也不是个擅长说情话的人,要我说,你在我心头,位置可重要了,我晚上不霸着你睡觉,就睡不着,我实在说不出来。我只是说,“翡少,我也从来不是个会说软话,给人道歉的人,我这都来跟你低头了,你说你在我心里位置在哪里呢?”

      他只是开颜一笑,心知肚明地说,“我怕你来找我,只是因为你也像那个小夏一样,有了恶习,晚上没人抱着睡,就睡不好觉。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初次交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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