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58、古怪毒药

　　我把我的领子理好，随他出去，这次轮到我没有胃口。我拿起筷子又放下，他只是抬眼看了我一下，并没有问我什么。

　　他不说话，我倒有话要问他，我说，“翡少，我记得你当初说过，你要带我回家，是想帮我解开我的心结，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他又抬眼看了我一下，反问我，“你现在对罄黎还有心结吗？”他停了一停，又说，“如果还有的话，我看你现在心结太多了，我也不知道应该先帮你解哪个。”他这话的意思，我一听就明白，如果我对翡罄黎还没有放下，那么我为何要纠缠上柳轻眉和墨少城？纠缠上了他们，就不只是翡罄黎这一个心结的问题。如果我已经放下了翡罄黎，那么我就一样可以放下柳轻眉和墨少城，就不存在心结这一说。我不怕放不下，怕的是到最后
　　一个都放不下。

　　我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他，“那日婚宴前，你为何突然不理我？”明知我本来心情就不好，还要火上加油，搞出后来那件和采梦那件事来。

　　他并没有抬眼来看我，密密的眼睫下，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他咽干净了口里的食物，才答道，“我那日心情不太好，有些事情没有想清楚。”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不理人，自然是因为心情不好，谁心情大好的时候不理人？显然他并不想明说，我偏偏想知道，我继续问，“是谁惹你心情不好？”不理我，泰半是和我有关，我看他怎么答。

　　他突然笑，抬眼看着我，说，“是一个看着像大人，其实长不大的孩子。”说完了，脸上还挂着笑，垂下眼睛继去吃东西。今日墨少城来过后，他的心情看上去特别好，我有些琢磨不透他。他明明看到我衣衫不整地一把抓着墨少城。是他猜到墨少城跌出去，是我用力推开的？还是因为他本来心情就好？他今天可是用那匹可恶的马折磨得我够呛，每次他作弄我过后，心情就好。上次他带我去红岳楼，回来以后心情也是好的不能再好。

　　他还是不肯跟我实话实说，我总不能自己凑上去说，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是不是我？他不肯说，再问下去也是白搭。我又问他，“你想不通的事情，可有想通了？”

　　他今日胃口很好，又是吃完了才回答我的话，“暂时吧。我想着和个小孩生气，实在有些小家子气，气了半天，人家还不知道为什么，也不值得，所以只能不气了。不过我也不能确定以后就一定不生气了，只能尽量忍一忍了。”

　　他可真是会搞脑子，问了半天，一句明话也没有对我说。我再问他一句，“人家不知道为什么，你不会直接跟人说清楚吗？”

　　他这次不再笑，说，“我又不知道人家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说了有没有用。而且小孩子多变，就算今日说好了，明日说不定又变了，说了有什么用？总要人家心里愿意为我考虑，自觉地不做令我烦心的事，那才算好。要我自己去要求来的，多没意思。”他的好心情，突然好像没有了，看着桌面，手里只是玩着他的筷子，也不再进食。

　　他不是很会猜人心思的吗？怎么又说看不清？莫非他说的这个人，并不是指我？我一直是在以为他生气，是因为我和墨少城的事，看来只是我自作多情。如若不是我惹他心烦，那又是谁？我对他还是一点也不了解，也许他心里装着别人，被那人惹得不高兴，而我那天不过是正好撞在枪口上。这样的解释，也许最合理。我本来不好的心情，这时又更低沉。推开碗筷，我站了起来，我说，“我今日不舒服，先走了，你慢慢吃。”

　　我回房，跌在床上，十分地沮丧，如果我现在有匹快马，就去追墨少城了，我现在这匹马，是什么也追不上。不过我现在去追墨少城，又算什么？被人抛弃了？找他寻求安慰？我从未和翡馨璧在一起，又何来抛弃一说？我这时头一次感觉如此困惑，跟翡馨璧出来，不是解我的心结，而是让我结上加结。我是继续跟他走下去，还是应该离开他？我一时想的头都疼起来。

　　窗外黄昏渐临，关着的窗子不知被谁打开了，斜阳照进窗子来，晃得我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我突然感觉十分地不舒服，眼一闭，昏昏沉沉就睡过去了。临睡之前，我还在想，明日怎么也要和翡馨璧说个清楚，即便他不愿意说，我也要把话说清楚，如果只是我一厢情愿地猜他对我有意，其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就离开他，过自己的日子去。表错情，总好过这样猜来猜去，每天搞得情绪不定，就像生了冷热病，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沮丧，我可不适合过这样的日子。

　　第二日起来，我却有些头重脚轻，好像刚生过一场重病一样。也说不清什么地方不舒服，好好的，怎么会病了？为了墨少城？还不至于吧？昨天他走的时候，我不过有些遗憾而已，并没有伤心绝望。就算翡罄黎过世后，我也没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我为了墨少城生病？更不可能了。我盘腿打了一会儿坐，好象好了些，虽然昨日没有吃晚饭，但是也不觉得饿，出了门，翻上马，就等翡馨璧出来。我这脸色不好，无精打采的样子，不知要给他如何地误会。

　　我在清晨的阳光下，跨在马上坐了一会儿，人又清爽起来了，我心里猜测，也许是因为昨日没吃东西，饿出来的，正想着要不要下马去吃些早餐，翡馨璧就出来了，他倒是看上去神清气爽。我这时候也没心思和他说话，昨晚上打好的主意，现在又有些犹豫，不知怎么开口才好。一路只管走路，也许就象现在这样误会着也好。叫我现在一个人出去走，我又觉得孤零零的，他在我身边，万一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他至少还会照顾我。

　　我和自己这么烦恼着，头却又开始不适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这么专心地左右为难过一件事情，当初一意孤行地决定要救翡罄黎，也就一直没有犹豫地去做了，后来一旦觉得没有希望了，就决定陪他一起去死了，也没有什么可以犹豫来犹豫去的。这翡馨璧在一起，不知为何这么烦恼。我坐在马背上，头微微地晕着，我努力地告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件事，却一时摆脱不了。

　　翡馨璧感觉到我的异样，却并没有开口询问。他大概以为我还在为墨少城走的事烦心。

　　我到最后干脆又往马颈子上一趴，闭上眼睛，想让自己清静下来，他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我，“你怎么了？”

　　我只觉得疲惫，我说，“我不舒服，过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你不是饿的吧？”

　　我连摇头这件事也懒得做，只是趴着，却一点也没有那日趴着的无比爽心，我说，“好象昨天就开始不舒服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靠近过来，手搭在我额头上。他手搭上来的片刻，我好像就舒服过来了，手一收走，又不舒服，我这是怎么了？他又抽了我的手去，搭在脉上。他手指搭着的地方，有股暖流，慢慢走通我四筋八脉，让我的人安静下来，头脑里的烦恼，一时都走空了，人有些飘飘的。我依然闭着眼睛，由他把着我的脉，最好他就这样一直把下去，不要收手了。我是不是故意要病的？好让他来照顾我？

　　他搭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问我，“你最近有没有碰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叫不干净的东西？我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他搭了我的手放开后，那股暖流就在我身体里慢慢消散了。我更是不舒服，有种说不出的古怪的感觉，让我觉得我要是抓着他的手，就会舒爽起来，不然就会一直这样难受下去了。

　　他说，“小倦，你的气息非常古怪，象是中了毒，又象是。。。”他没有把话说完，停了一停又说，“我估计你是中了毒了。”

　　这就奇怪了。我又没去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者接触奇怪的人，怎么会突然中毒了。我睁开眼来看着他，“我中什么毒了？”

　　他沉呤了片刻才说，“你必然听说过花贼宋采玉，传言说他有一种花毒，中了这种毒的人，刚开始并没有什么不适，慢慢就会感觉头昏脑胀，感觉就像快要生病的样子，时间长些，毒素从血液进入肌体里，就会浑身发酸，肌肉无力，再后来就会渗入骨髓，连骨头都会感觉酸胀，人虽然一时不会死，但日日被它折磨，非常烦心。病情发展快慢，视药量轻重，如一直不医治，最后可能导致瘫痪在床，缠绵病榻致死。”

　　我听得从马背上坐直了，我可不想这样被慢慢折磨致死，还不如一刀来的痛快。我和宋采玉并未照过面，除非宋采玉真的就是那个韶如玉。中毒，是不是就是那日我背上擦到的那一箭上面带的？我问他，“这毒该怎么解？”他知道这样的毒，一定知道解毒的方法。

　　他看着我，神情却有些古怪，迟疑了片刻，才说，“这种毒一时的解药，每个男人身上都有，不过要根治，只有找宋采玉。”

　　到底是什么，他这么吞吞吐吐？每个男人身上都有，那么不是我自己可以跟自己解毒，这宋采玉发明的花毒，到底派哪门子的用处？自己可以解的毒，他布了，有什么用？我听得迷惑，看着翡馨璧，问他，“到底是什么？”

　　他还是没有直说，“这个药，虽然和春药作用不同，不过解决方法有些接近，不过只是和女人不行，一定要和男人才行。”他的意思，怕是一般男人只能抑制这种毒药的扩张，而不能根治，要根治，只能找宋采玉去。

　　不管宋采玉是不是韶如玉，我可不要回去找他干那种事情，这人可真够恶毒的，发明这样的毒药，死不死，活不活，中了他的药，他不来找你，你也得想办法去找他，不然只能一辈子做个花痴。我问他，“这要多长时间才需要治疗一次？”

　　他说，“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还要看毒性发作的进度。一般来说，越频繁越好。具体来说，如果你现在开始治疗，你的病情就停留在现在的阶段，只是头疼脑涨，如果你等到毒药进入肌体才开始治疗，那一直是头疼脑涨，腰酸背疼。依此类推。如果解药的用量不够的话，病情就会恶化。这个具体用量，还要因人而异，要一直跟踪身体的变化才会知道，因为下药量不同，人体对药物反应不同，中毒阶段的不同，都会导致对解药的需求量不同。不过总的来说，多多益善。”他越说越坦然，好像在说一般的中毒治疗，而不是在说和人□□。

　　他接着又说，“不过我现在也不能肯定你中的就是这种毒，又或者解毒的方式是否确切。因为到目前为止，我才只收集到两例这样的案例。第一例的人最后痛不过，自杀死了，第二例的人最后去找宋采玉，死在了他的手里。这个解药，也是他透露给这第二个人的。你的脉象，和他们早期的脉象非常相向，如果你真的中了这个毒，这就是第三例。”

　　那就是说，中了这个毒，不管去找宋采玉，还是不去，横竖都是死。

　　这个花毒，呃。。。偶承认，恶毒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