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122、离梦

　　船到了岸上，我就下船。

　　尊左使送我下船，非常不舍。他说，如果我愿意，他可以一直陪着我，不管是做牛还是做马。尊左使有一双真诚明亮的眼睛，他的笑容明朗。翡馨璧身边的人，不管男女，人人都长得很好看。

　　我只是微微地一笑，说，你若对我忠心，便回去，认真跟随在翡宫主左右，保护他的周全。

　　我便走了。

　　这辈子我最不需要的，就是男人的忠心。男人的忠心，最后只是我的伤心。

　　我一个人，干干净净，无牵无挂，最好。

　　我回到伤情崖，来到墨少城的陵园。只有死人，不会离开我，永远等我的回来。

　　我在他坟边躺了一个晚上，我对他说，我原本希望你转世投胎，找到相爱的人，我现在想想，爱情太令人烦恼，不如希望你活的爽心无忧，不管你现在是男是女，都不要动真情，只要人来爱你，不要你去爱人，这样的日子，最舒心，我就希望你做个无情逍遥的人。

　　第二日起来，我就下到崖下去。我决定在这里居住，住在这里，没有人会找到我，也就没有人会爱上我。

　　我一个人住，实在气闷，我就去搞了一堆小鸡小鸭来，这些鸡鸭，毛茸茸，非常的可爱。我不再折磨它们，我觅了一把小小的梳子，天天为它们梳理短毛，等它们长大了，就没办法梳了。这些鸡鸭爱我，只是为了食物，吃饱了，就不再理睬我。我便也自由，愿意的时候，就去看它们，不愿意的时候，就不理它们。它们也不会生气，只要按时喂食，它们就随便我对它们什么态度。

　　就是它们不会说话，成天只会叽叽嘎嘎。我闷了，就努力教它们说话，我说，“你们怎么这么笨，天天教你们说一两个字，也学不会。”我的稚雏，会说话，但是我已经把它送给翡瑶儿了。

　　我的心，渐渐平静，虽然我还没有忘记他，虽然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有时候还会哭醒，但是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撕心裂肺的疼痛了。时间，总会治愈所有的伤痕，即便不能痊愈，也会慢慢将痕迹都遮掩掉，让人在无踪可循。

　　那一日，我跪坐在水塘边，梳着自己的长发，我的身边，放着一把剪刀。

　　那只已经长成型的小公鸡，翘着尾翼，在我身边趾高气扬地走过。它的尾翼，只有一半，自然不是天生这样的，是我拔掉的。我不是看它不顺眼，我只是把它当作那只被翡馨璧教训过的公鸡。

　　我对它说，“臭小馨，你神气个什么，等你长大了，我把你杀了吃。”

　　它并不理会我，尖利的嘴，啄着泥地，妄图翻出一些小虫来吃。翻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就自顾自走远了。它的身后，跟随着一群母鸡。它还没有长成，就已经知道招三惹四了。

　　我微笑着看它们走远，拿起那把剪刀，就要把自己的长发剪断。

　　我的长发，是为了他留的，既然他已经不愿意来看了，我留着它，只是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一刀剪了，留着短发，来得轻松。

　　我的刀，才刚剪了个开始，几根青丝，飘落下来，就听到有人在说，“好好的头发，你一定要剪了干什么？”

　　我听到这个声音，手就停下来了。我等了一等，才回过头，看到他，站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

　　我微笑，对自己微笑。我必然又在做梦。我已经不是一次梦到他回来，来看我，这样带着溺爱看着我。但是每次天一亮，我的梦就会醒。

　　这一次，梦也会醒。日起日落，算来我在这里住了已经三个月了，他如果会回来，早就该回来了，如何会让我等这么长时间。

　　我看着他，慢慢地说，“翡少，我又梦到你了。只是这一次，梦又何时会醒？”

　　他微笑，问我，“你日日都梦到我吗？除了我，你还梦到谁了？”

　　我想了想，说，“好像没有其他人。我现在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其他人了。”

　　他看着我，慢慢地说，“那么这一次，就不用醒来了。”

　　我微笑，说，“好，你说不醒就不醒。”既然在梦里，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转天醒过来，就看不到他了，何必和他争执。再说除非我一觉就睡死了，否则怎么可能不醒？现在，不过是在说梦话罢了。

　　他又问我，“每次你梦到我，都梦到些什么？”

　　我脸一红，说，“你说晚上做梦，都能梦到什么？”

　　他慢慢走过来，一点也不着急，说，“那你继续做这样的梦吧。”

　　我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这样的梦，让我不要醒来吧。

　　他轻轻地抱着我，问我，“你梦到的我要你，是爱你爱的温柔缠绵，还是折磨得你死去活来？”

　　我环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里，深深地呼吸着他的气息，说，“什么都好。”只要他爱我，就什么都好。

　　他分明在笑，他说，“那好，今日我就为所欲为。”

　　这炙热的爱恋，连千年的寒冰，都要给我们烧穿。从天亮到天黑，我的梦却没有醒，只是最后精疲力竭地睡过去。

　　我临睡前，还抱着他，对他说，“你不要走。”

　　他说，“宝贝，你放心，我不会走。”

　　他又来骗我。不过我已经没有力气和他计较了。我沉沉地睡过去，都没有察觉有一滴眼泪从我眼际滑落。

　　美梦破碎，最让人心痛。

　　我却没有睡多久，该死的小公鸡日日天明就把我叫醒。

　　我醒来，例必只有我一个人，今日也没有例外。

　　不过这样的失望，我已经习惯了。

　　我伸了个懒腰，该死的，昨日我居然衣服都没有穿。

　　我擦擦眼角的泪痕，穿好衣服，起床。

　　我还有我的鸡鸭要养，不能偷懒。

　　昨日的梦醒，还有今日晚上，醒不醒都无所谓，只要晚上能梦到他就好。

　　我想，再过段时间，如果我还是忘不了他的话，就去觅那个忘情药。他能找到，我也能找到。就是如果我喝了那个药，我就要把他忘记了，如果他哪一日突然醒过来，要来找我，我也不认识他了。

　　他曾经那样爱我，怎么可能就永远也想不起我来了？

　　（卷三的结尾就到这里了，以下都算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