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119、绝情

　　我在海边，要雇一条船，却不要船员，要自己出海。

　　我认真地学怎么起帆落帆转帆，如何看风向，如何看天色。这只是临时抱佛脚，不过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去的地方。我只是学了个大概，就打算启程。晚上，我躺在甲板上，看着天，这一次，我要么成功，要么就死在大海上。一个人要控制三张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但是再小的船，就出不了深海，一有风浪，就是翻船的命。我也许可以叫上画品意，他绝对不会泄密，但是翡瑶儿这时候需要画品意。

　　也许我应该叫上游啸龙，他也不会泄密，而且他是驾船的好手，但是如果我们在海上一起出事，老爹老妈怎么办？谢晚约怎么办？

　　这一次我想叫人来帮忙，却不知道叫谁。

　　我正在犹豫间，天上有紫色星辰陨落，他的眼眸，比以前更璀璨，在夜色里放射着光芒，几与他师兄媲美。

　　他说，“小倦，我听说你又有麻烦。”

　　我看到他，心就定下来，这一次出海，一定会成功，他一向是驾船的好手。我问他，“你怎么出来了？”是闭关已经结束了？

　　他微微一笑，说，“我是溜出来的，你就别管了。我们现在就上路，赶早了，我还来得及溜回去。”

　　白色的帆在夜色里静静地划过，大海风平浪静。他在船尾吹他的萧，空旷的海面上，远远地荡漾开去，连夜都给他迷惑了。

　　我只是坐在船头，静静地修我的功。他的萧声，我听到了，却只是在心外飘荡。

　　海上走的一个月，他教我修绝情，练绝媚。这次去找翡馨璧，我也许需要这些非同寻常的手段，去折服他，去迷惑他。

　　我们终于走到那座孤岛，这一路一直风平浪静，直到走到海岛附近，这里一年四季大风大浪，狂风几欲将风帆撕裂，海浪一掀成丈，铺天盖地地打下来，甲板上几乎站不住人，海岛就在看得到的地方，船却近不了岸。我们落下了风帆，抛下船锚，准备下水，从浪底游到岸上去。

　　天上却又有金光滑落，他的墨师哥落在甲板上。

　　我戒备地看着他，不知他是不是要阻止我们。

　　他说，“师弟，你只能送他到这里。你再陪他走下去，我只能动手。”

　　我拉一拉华清侠，对他说，“下面的路，我只能一个人走，你多保重，千万要修成绝世。这次不管成功与否，我以后都不会再来找你帮这样的忙。”如果我成功，以后就不会再放翡馨璧离开我身边，如果我不成功，我就放弃爱情，从此一个人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如果我忘不了他，我也可以修绝情，直到最后绝情决意，不再想念任何人。

　　我对他的墨师哥说，“请你帮他，平安渡过所有的劫难。”我只要知道他安好，我就放心了。说完，我纵身跳入汹涌的波涛之中。

　　等我游上海岛，回头看时，海面上已经没有任何人踪，连那条船都不见了踪迹。破釜沉舟，这次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没有船，我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这也许是华清侠想要告诉我的话。我和他，都只能向前，不能后退。我微微一笑，回头朝岸上走。

　　海岛上一片荒瘠，只有肆孽的狂风，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有一块巨大无比的红色岩石，突兀地耸立在海岛的中央。

　　我朝着这块岩石走去。

　　这座岩石下面，应该有一座宫殿，我要找的人，就在这座宫殿里。

　　但是如果线索有误，我就可能要在这荒岛上住一辈子了。

　　找到了岩石，却找不到入地宫的门。我顶着狂风，沿着三人高的石壁，仔仔细细地搜索。如果有门，必然有缝隙的痕迹。缝隙不是没有，而是到处都有。我又带着响石，一边看，一边敲，希望能找到那中空的石门。不知搜索了多久，我才确定了入口。找到了路口，也没有办法大开这么厚实的石门。我唯一能做的，只是等待。我有的，也只是时间。

　　岛上风大，有时候又下雨，四周并没有避风避雨的地方，我只是坐在石门的边上，静坐修功，让自己渐渐与外界的环境隔离，每日只是靠海岛周围的贝类果腹生存，坚持着。

　　衣衫不知被打湿了多少次，又风干了多少次，到最后已经颜色不辨，只是灰蒙蒙地一片。我并不怕恶劣的天气，怕只是怕我只是在空等，这座石门，并不通向任何石宫，又或者即便地下真有宫殿，里面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就像现在的伤情崖，山崖下只有千年的寒冰，并没有温暖的怀抱。

　　我按耐住心头的失望，安静地等待。要我等多长，我就等多长。

　　终于有一天，石门从里面大开，有人走出来。看到我，显然吃了一惊。我现在的样子，就如海岛上的一片礁石，但是看到这个人，我却心中狂喜。这个人，我见到过，就是那日偷袭影子杀手两个人其中的一个。我要找的人，即便不在这石宫里，这个人也必然有线索可以给我。

　　他见到我，却并不惊喜，一旦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关石室的门。不管他有没有认出我，他要保守秘密，杀掉我，即便杀不了我，也不能让我下到地宫里。他快，我更快，未等石室的门开始关闭，趁着他去够机关关门的片刻，我从另一边窜入石门，他拦我没有拦住，只能跟进来。

　　石门一关，石道里一片漆黑。

　　这些人，仿佛都不需要光明。

　　他已经向我袭击过来。这时候，他已经不是我的朋友，而是我的敌人。

　　我却以不同以前，黑暗里，听风辨影，不用眼睛看，便知道他从哪里来。我虽然练的是绝情，但我并不想杀人，白水的剑鞘，抬起，正正敲在他的掌心里，就如当年我的筷子，插在夏语初的掌跟上。

　　他中了这一击，显然又吃了一惊。他并不是现在的我的对手。

　　我趁他退后的片刻，对他说，“你动手只是送死，我要见你的宫主，你好好带我走，我不会动手，我只是要和他说两句话，你若不好好带我走，我就杀进去。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见他一见。如果你能杀我，见过之后再杀，也不迟。”如果不能杀我，动手也是白死。

　　他没有作声，也没有再动手。

　　我又说，“这地宫里，做主的是宫主，你不带我去，你又怎么知道他想不想见我？总要由他来定夺，是杀还是见，不如我在这里等，等你宫主决定。”

　　他这次终于开口说话，“好，你跟我走。”

　　我依然穿着我的男身，他自然认识我是谁。松口，是因为他也不确定。

　　我们一路沉默，只是沿着石阶走到地宫的大门口，他对我说，“请小倦公子在此等候。”

　　我站定。

　　地宫的大门巍峨，左右上下都写着字，笔势龙飞凤舞。左边写着 “龙卧双阳内”，右边却书，“凤翔九天外”，上面标着“晴阳凤天宫”。

　　我微笑，一贯的大口气。燕帝这条龙，困守在双阳宫内，他这支凤，却翱翔在九天外。燕帝真是有大容之度，才能容这地宫的宫主，挂着这样一对匾额。

　　这晴阳两个字，也不知道从何而来，这岛上成日大风，天气阴沉，哪里有晴阳？

　　我也没有久等，就有人来接我进去。

　　辉煌的正殿里，香淫荒迷，他的属下，却已见怪不怪，只是将我引进，便躬身退出。晴阳宫的宫主，端坐在正中的长椅上，穿着金丝织绣的长衣。他的膝盖上，却横枕着戴着两具□□的玉体，美眸半闭，在他的手指下，呻呤颤抖，全然不顾有不相识的男子闯入。

　　宫主却披挂整洁，除了一双手，连脸面都不曾露出半分。他戴着金色勾边的黑色面具，上面连眼洞也没有半个，严严实实地遮着他的脸。他看人，并不需要眼睛。

　　他的脚下，左右也有一样的胴体横陈。他的手指，白皙修长，在人身上游过，仿佛在拨动琴弦，让人销魂。他却不见有丝毫动情，只是给人一种淡漠冰冷的感觉。

　　我的眼睛，跟着他的手指游走，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他的面具，正对着我，问我，“无心小倦，你要见本宫，究竟所为何事？”他的言语平静。他知道我，却并不认识我。

　　我抬起眼睛，看着他冰冷的面具，我说，“我来向你挑战。你凤天宫有个规矩，自来能者为首。如果我能打败你，我要你宫主的位置。”

　　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问我，“你要这宫主的位子为何？”

　　我说，“我要找一个人，为了找到这个人，我需要借你位子一用，一旦我找到要找的人，说完我要说的话，我就会将位子还给你。”

　　他并未深究，只是说，“你可知道能者，并不只是指武功高强，能者，更要能让众人心服，你今日即便打败我，也不见得就能坐上这宫主的位置。”能上到岛来，找到他的宫门，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至今，我来挑战，并不是说说而已。自然有打败他的把握。

　　我微微一笑，胸有成竹，说，“这个就不劳宫主多虑了，我若今日打败你，给我十日的时间，收服你的手下，如果十日之内，你手下的人，还只是认你做宫主，我就走，决不勉强。”

　　我直视着他的面具，对满室销魂的呻呤声充耳不闻，只是坚持自己的要求，我说，“宫主，你今日既然见到我，这场挑战，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你若叫你的手下来阻拦我，只是妄加不必要的伤亡而已。我是来找人，不是来杀人，不过我为了找到他，会不择手段。”

　　他依然看着我，不作声。

　　我再加砝码，说，“如若今日我输在你的手下，我愿意从此为宫主效命，赴汤蹈火，绝无二言。”我说完这话，看了看他的手指。如果我输，我就变成他手指下走过的胴体。

　　他这才意动。

　　他问我，“你要如何定这个输赢？”可以一招分胜负，也可以致死方休。

　　我说，“一招，无论谁先在对方身上留一道伤痕，不管是深是浅，是死是活，就分输赢。”我并不要他的性命，我也要留着我的命。我现在决不轻易言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有转折。一招，走的险，赢的机会大，输的机会也大，死的机会却小。性命可留，但是输赢却可定，无论谁输，都没有机会翻本，即便输掉的那一个本来胜券在握，也没有机会翻本。

　　他说，“好。我就接你这次挑战。”

　　抱歉，忘了说了，今日晚更或者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