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烟色》羽如云

118、归来

　　但是他对我笑，眼色清明，还带着一丝狡黠。他说，“师姐，我幸不辱命，顺利回来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迫人的魔气，但是他的语气，却和他刚见我时一样，带着一丝邀功的得意。

　　我放下心来，无论他外表如何变化，他还是我的小师弟，从来不让我失望。我宽慰地笑。这里，是不是也有翡馨璧的功劳？

　　我叫来翡瑶儿。

　　他看到画品意，一开始只是目瞪口呆，而后化为无限的欢喜和欣慰。他说，“我一直以为我害死了你，没想到你还因祸得福。”翡瑶儿在这半年里心智成长迅速，现在已经完全成人，言语举止不再有一丝稚气。他紧紧地抱一抱画品意，说，“小画，终于等到你回来，再等下去，小倦都要陪我变成石头了，现在她终于可以放心走了。”他语气调侃，好像已经不再把过去放在心上。这时候即便有忘情药，看来他也不需要了。

　　画品意看着他，说，“还是师姐有本事，把你养的又聪明又懂事，我带回来的解药，吃了反而要不好了。”

　　我听了，心里一惊，这节骨眼上，不要再出什么差错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承受下去了。

　　画品意却笑，说，“这个药，吃了，人慢慢会回到原来的岁数，瑶儿现在完全是个大人了，吃了这个药，慢慢变成小孩身体，大人脾气，不知瑶儿受不受得了，大家还能不能适应。”翡瑶儿的变化太多，庄上的人，估计早就见怪不怪了。

　　翡瑶儿也笑，想了想，说，“没关系，还是做小孩子好，做大人累得很，以后庄子上的事情，还是你来管，我就管吃和玩就可以了。我现在最好还是不要长大了，长大了，烦恼太多。”

　　这事，终于有了一个了解。

　　夜深的时候，我坐在自己的房里，打点好了行装，准备出发。

　　画品意来见我。翡瑶儿已经不住在我隔壁了，我们早早就搬了开来。

　　翡瑶儿不在，画品意的脸色有些严肃，他问我，“师姐，我不在的时候，庄上出了那么多事，你和翡少之间，是不是出了什么隔阂？这件事，原本不该我来管，但是这次救瑶儿的事情，翡少出了不少力，如果没有他，我这次也不会这么顺利回来。你可不要为了瑶儿，伤了他的心。”

　　庄上的人，都看到翡馨璧那天晚上，冒着大雨，失魂落魄，静悄悄地走了。

　　就只是我没有看到。

　　我收回我的心思，对画品意说，“小画，我这就是要离开山庄，去找他，我欠他一个解释，他也欠我一个解释。只不过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找他，又该如何却找他。他也许已经不记得我了，即便找到了，也是白费，但是我实在放不下他，不找到他，我死不了心。现在瑶儿的事情解决了，以后要麻烦你好好看着他。他现在虽然看上去稳定，但是我还是担心，这可能不过只是表象。不过我也不能陪着他，我已经不再爱他了。我其实从来没有爱过翡瑶儿，我从来也不能把他和翡罄黎联系起来，不管他们长得有多想象。也许是因为我已经变了心了。”

　　画品意却笑，仿佛胸有成竹，他说，“师姐，你放心吧，我这一次一定能看好瑶儿，不让他再出错了。翡少，也许在等着你去找他呢，如果你找到他，他真失忆了，我就把祁魔那里的迷药给你，保管翡少回心转意。”

　　他这一次，杀了祁魔，把魔宫解散了，却把他的药都带回来了，他原本就喜欢收集这些希奇东西，作弄人玩，如果不是我和翡罄黎的管束，这时候他就是小祁魔一个。我当初收他上山，无意间竟做了一件好事，对他好，对我也好。

　　我放心下山，上路去找翡馨璧，虽然晚了半年，但是我现在可以定下心来，慢慢找他。如果我只能活个七八十岁，我还有五六十年的时间可以找他，花这么时间，总能找到他了吧？他也不可能一辈子都躲着。只要找到他，把我该做的事做了，该说的话说了，我就可以放下心来，找个没人的地方，孤孤单单过我的日子了。除了他，我从此不再会招惹任何情思。

　　所有的亏欠，让我这辈子都还清，以后即便做一尾水里的鱼，也是一尾无牵无挂，逍遥自在的鱼，就象我当初小时候一样。

　　只是我每天都在想他，晚晚都梦到他。

　　我又回到伤情崖，仔仔细细，在他当日带我跳下去的地方，坠下绳索，在云雾遮盖的地方，一寸一寸地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我终于找到了洞口。我心里这一刻，无比地雀跃，好像已经找了翡馨璧。我带了照明棍，颜色粉，入洞，一条一条岔路找，走了四天，终于给我找到了下去的路。

　　我带着累累的伤痕，走入谷底，满怀着希望，每间屋子去找，每个角落去看。这里的风景依旧，桌椅干净，没有一丝灰尘，就象世外桃源，永远都不粘灰尘。但是每个角落，都没有他，没有任何一丝人息，入夜的时候，只是死沉沉的安静，安静到让人窒息。

　　我在下面等了几日，知道他不可能在那里，只能灰心失望地离开。

　　我来到墨少城的陵园里，在他坟前躺了一晚上，心里的绝望稍稍平息了一些，才重新上路，离开伤情崖，往终姥山走。

　　我找不到翡馨璧，也许华清侠知道怎么找他。

　　我又穿上了我的男身，我并不想给华清侠添麻烦。我来找他，也想知道他有没有渡过他的关。是不是一切安好。

　　我走到终姥山，在山脚下吹他给我的笛，呼唤他。

　　三天过去了，他并没有出现。

　　我日渐失望和担心，我怕他已经出了事情。

　　我不再吹笛，只是在山脚下安静地住着，希望能有人下山，让我问一问他的消息。

　　半个月过去了，山上终于有人下来。

　　不是华清侠，却是他那个墨师哥。他只是说，华清侠在闭关，不能下山来，让我走。

　　我心里狐疑，真是闭关吗？还是有人不让他下来？还是他有什么不能说的原因，阻止他下来？我不再坚持，只是问他，你师傅还收不收徒弟？我想上山练绝情修绝媚。

　　他说，如果你要害死他，我可以带你上山求师傅。华清侠死了，就有位置给我空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知为何，我却相信他不会害华清侠。我只能走。

　　我这一次，走回双子，去找我父亲。翡馨璧当日和他说过一些话，交待过一些事，也许留了一些找他的线索。

　　我还没有走到禅山，却在路上无意间看到夜流光。他行色匆匆，并没有留意灰头土脸的我。我却灵光一现，他对我说过他会追查墨家的案子，为墨家翻案。他这人这么顶真，一定会坚持做这件事情，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查不到，如果他真查到了线索，也许能顺着藤，找到翡馨璧。

　　我便改了我的行程，暗暗跟踪他。深夜翻入他的府邸，查看他的资料。我就躲在他家里，白天偷吃他的东西，晚上偷看他的宗卷。我做得非常小心，东西看完了都放回原处，不让他有丝毫察觉。他一心都扑在查案上，经常不在家里，对自己的食物莫名其妙地减少，却忽略了。厨房里的人也不清算食物，多了少了一些，刚开始也不在意，一直到我快要走的时候，才开始嘀咕，说这个昨天我记得好像是还剩十个鸡腿的，怎么今天看看只有七个了，是不是你偷吃的？另一个说，你自己偷了，还说我。两个厨师说多了，闹起来，跑去见夜流光，说厨房里出贼了，食物天天都少。夜流光就问，除了食物，其他少了没有？两人摇头。夜流光很不留意地说，如果是有人饿肚子，来偷吃，就干脆多留些食物在外面，让他吃了就走，就没事了。这事也没什么好多追究的。

　　夜流光的好心，成全了我。

　　我在他府里认认真真看了七个晚上的宗卷，终于找到了我要的线索。我把他资料里所有有关墨家的宗卷，全部集中在一起，带走，烧掉了。不是我不想为墨家翻案，只是这事牵连到翡馨璧，我只能选择这样做。其实要翻案，根本不需要这些资料，皇帝老子心里清清楚楚一本帐，墨家是冤枉的，他不翻案，只是因为不想引起朝乱，让其他望族心里生怨。等若干年后，事情平息了，他可以用任何借口为墨家翻案。夜流光这些材料收集来，现在交到国君手里，怕也是免不了一把火烧掉的命运。我看他不见得不知道，不然都藏在自己家里干什么？

　　我这次明人不做暗事，留了字给他，多谢他这几日的款待，以后有机会，一定会投桃报李。墨家的宗卷，我带走了，烧掉了，他要找我，我也给不了他。我还警告他，以后家里的宗卷，要藏得好一些，不要让人随便都能看到。其实他的宗卷都锁着，常人也看不到。只不过就是碰到我这样的贼，防不了。

　　我这样做，只是省了他的精力，查是谁带走了他的资料。他无意间帮了我的大忙，我怎么还能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