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醒来复仇了》花园古堡

8、命运的齿轮

　　范无救沉默片刻，问道：“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巫夷不假思索回答：“自然是去警局报案。”

　　谢必安眼皮一跳：“你看看他俩满身伤痕的模样，你是去报案还是自投罗网？”

　　“谁说我要自己去？”

　　她偏头看了眼排队躲在她身后的怨鬼，悠悠道：“是他们遭遇的不公，当然要亲自击鼓鸣冤。”

　　怨鬼们呆呆地盯着巫夷娇小瘦弱的肩背，心中既怔鄂又酸涩，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范无救和谢必安比他们更震惊，他们虽略有耳闻人间的警局设有灵异事件办案部门，但警局属火旺之地，煞气最重，要想带着这一大帮子怨鬼进去，不知得耗费多少灵力，更何况这群怨鬼还得一一做笔录，这期间必须维持形态。

　　谢必安眉毛都提到了额头：“你，你当真要做到这个地步？”

　　巫夷点头：“是。”

　　这番费力不讨好的傻事确实像是巫夷会做出来的，范无救和谢必安这才隐约在她身上找出了几分当年的影子，无话可说地隐匿身形消失在客厅。

　　压迫感消散，巫夷转过身，开玩笑吓唬道：“都吓到啦？其实他们人很好，不若今日便把你们全部抓走了。将来引渡时再碰到，记得好好谢谢他们。”

　　怨鬼们红着眼圈缄默地看着她。

　　巫夷假装没看到，收回散布的灵力，边走边指着桌子上半人高的水桶道：“天亮之后一滴不剩地灌给地上那俩人喝了。我累了去睡会儿，明日便带你们去伸冤。”

　　怨鬼们看了眼窗外还没落山的太阳，眼圈更红了。

　　*

　　最近有段标题为「震惊！求职美女竟做了这样的事」的无厘头视频，在网络上小范围火了一番。

　　视频中人头攒动，很明显是围观者中的一员偷拍的。透过画面能看到不少招聘摊位，和西装革履的职员，像是在某个人才市场拍摄的。

　　一个穿着黑色无袖连衣裙的少女背对着镜头，尽管只能看到她纤细白皙的脖子，也不妨碍网友们认定这是个美人。

　　视频掐头去尾，环境嘈杂，隐隐约约听得清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咬牙切齿问道：“你是不是有神经病？”

　　少女声音娇柔，语气却真诚：“这个简历上没要求写，需要我填上吗？”

　　西装男气得面目扭曲，拍案而起道：“我是说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上面写的啥，年龄一千，咋不干脆写一亿呢？那恐龙都是你孵化的。你是不是嫌我不够忙，有那点时间找个厂拧螺丝不好吗。”

　　后期很贴心地给西装男的背后加上了火山爆发的特效。

　　少女迟疑了下，回道：“我去问过了，拧螺丝的不收我。”

　　镜头被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按住，漆黑中听他喊道：“都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

　　短短十几秒的视频到这戛然而止，但在网上的点击量却一路飙升。

　　当初在天桥上目睹了巫夷反向拐卖的那几个云市的高中生，也看到了这段视频。他们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少女的背影就是天桥上那位神人，激动得不得了，拿着视频在学校里逢人就宣扬自己女神的传奇故事。

　　“看看看，这就是我们上次说的那个漂亮妹妹！”

　　张扬刚打完篮球，就被拉去安利了一波，他兴致冲冲抢过手机跑回教室。

　　此时正值午休，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坐着一个少年，正侧头盯着窗外愣神。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校服衬衫，一双瑞凤眼中耀眼的黑眸像一汪深潭，鼻梁高挺，薄薄的唇色淡如水，棱角分明的轮廓为他过于精致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冷峻，让人不敢接近。

　　张扬朝他喊道：“姜姜，你看这个女生的背影，跟你天天在素描本上画的那个人好像啊。”

　　提到画本，天桥上那几个高中生都站在一旁不敢吭声。

　　上学期曾经有个喜欢他的女同学因为好奇偷拿了画本，好死不死他们都围着一起偷看过。

　　画本封面微微发黄，看得出来用了很多年，但一页角都没卷起来。

　　本子的第一页，画着一个没有脸的小女孩、一个长相和画本主人九分相像的小男孩。

　　小女孩趴在一个古朴的窗沿上，黑发随风摇曳，她双手撑在窗沿上，脑袋朝向抱膝坐在地上的男孩微微低着。

　　作者画得很用心，月光洒在小女孩的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坐在地上的小男孩衣服破旧不堪，身上还依稀可见一些乌青的瘀痕，但看向小女孩的目光却虔诚又专注。

　　画画的人明明没有画出小女孩的脸，可偷看的人莫名从她脸上看到了温柔的笑。

　　第二页还是那个没有脸的小女孩，她已然成长为了少女的模样，亭亭玉立地站在一颗银杏树下。身材娇小的少女身上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腰身盈盈一握，手里撑着一把古朴的油纸伞，细白的脚踝上戴着一个小巧古朴的铃铛。

　　她就站在那里，似乎连风路过的时候都会慢下来。

　　暗恋他的女同学脸色越看越差，一群人正想翻下一页，画本就被抽走了。

　　画本主人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画本，他蹙着一双剑眉，神色懊恼地用拇指抚了抚画中女孩空白的脸，像是在和她道歉。

　　他把画本护在怀里，转过头却作出和平时大相径庭的神情，阴沉地对女同学说了一个字： “滚。”

　　当时这件事在学校里闹得沸沸扬扬，偷拿画本的女同学最后转了班，公开道歉才不了了之。

　　张扬显然和他的同桌关系很好，百无禁忌地还在絮叨：“你看一眼嘛，真的很像，他们还说遇到过呢，本人长得跟仙女一样。”

　　同桌头也不转：“不看，你作业写完了吗。”

　　张扬按灭手机，甩手干嚎：“我本来开开心心的，你提这个干嘛啊，姜离一。”

　　姜离一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画本，心念道，你懂什么叫好看。

　　*

　　直到第二天夜幕快降临时，巫夷才悠悠转醒从卧室走出来。

　　怨鬼们堵在铁门前，异口同声道：“我们商量过了，不去报案了。”

　　巫夷收回能凝实他们魂体中的灵力，柔若无骨的手腕穿过他们透明的身体，拉开了铁门。

　　天边的晚霞透过敞开的大门，照映进怨鬼们毫无生气的双眼，夏日的晚风吹起巫夷的几缕发丝，她伸手挽回耳后，回头笑道：“说什么傻话，我们现在就走。”

　　巫夷直接打车去了云市最大的警局，她向垂着头的怨鬼们分了保护魂体的灵力，交代道：“维持两个小时不成问题，若有任何不适立刻来我身边。”

　　说罢带着磨磨蹭蹭的怨鬼们走进了警局。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警员公事公办走过来：“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们要报案，人口贩卖以及谋杀案。”

　　警员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四周。如果他刚才没听错的话，这个少女说的是「我们」。

　　“你刚刚说我们？那其他人呢？”

　　“在这里。”

　　巫夷轻轻挥手，身后渐渐出现了六个肤色青紫的人形，局促不安地飘在空中。

　　周诗雨看着眼前身穿制服的警员，最先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直到活着的最后一刻，依然在期待着有警察能找到她，将她解救出那栋恐怖的平房。

　　小警员猛一激灵缓过神，朝身后的办事处跑去。没过多久，灵异部门的人员带着专业的仪器和设备，迅速接管了他们。

　　巫夷盯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机器，问道：“请问，这些东西可以帮助他们维持魂体吗？”

　　灵异部的警员以往接触的奇人异士年纪都比较大，不免新奇地打量着眼前肤白貌美的少女。听见巫夷提问，正在偷瞄的年轻警员红着脸道：“不是，这些是检测魂体状态之类的设备。”

　　巫夷疑惑不解：“魂体的状态不是看一眼就知道吗？”

　　年轻警员感觉自己被降维打击了，委屈巴巴看向巫夷：“……所以这是给我们普通人用的。”

　　巫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抱歉，我以为你们和我一样。不过你们得快些了，我还能替他们维持魂体一小时。”

　　年轻警员身躯一震，他就说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原来是怨鬼居然能在警局来去自如这件事。

　　他急忙跑进审讯室，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领导，能同时支撑好几个怨鬼维持魂体，还不受煞气伤害，这本事比部门养着的那群老头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同样震撼的还有他的领导，这样不可多得的人才正好是他们灵异部门所缺的。因此工作一结束，她就火急火燎地找到了巫夷。

　　巫夷带着一帮哭哭啼啼的怨鬼刚走出警局，就被一个剪着干练短发的女人拦住了。

　　她气喘吁吁张开双臂，挡在巫夷面前：“巫小姐稍等一下，我谨代表灵异部门正式邀请您加入我们。”

　　巫夷停下脚步看着她：“为何？”

　　女警噎了一下，理所当然道：“什么为什么，您这一身本领应该拯救更多冤魂啊，您难道不愿意吗？”

　　巫夷面无表情道：“我不是圣人。”

　　可能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僵硬，她补道：“不过若是将来遇到了紧急情况，欢迎联系我。虽然我没有手机，但我相信你们能找到我的。”

　　她说完转身就走，不留给女警员半刻的回话时间。

　　街道边早已亮起了路灯，怨鬼们跟着她在车水马龙的街上闲逛，终于停止抽泣的怨鬼问她：“咱们现在要回棚户区了吗？”

　　巫夷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晃着脚：“回去做什么？昨日让你们喂的那桶水被我下了迷药，想必警察应该快到那处平房了，剩下的便交给他们吧。”

　　怨鬼们飘到长椅靠背上，学着她的的样子坐下，悠闲地晃着脚，问道：“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巫夷抬头仰望着高楼中点点亮起的暖灯，和四周闪闪发光、亦幻亦真的霓虹灯。

　　“你们该回家了。”

　　急驰而过的车灯照亮她的侧脸，怨鬼们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看见她调皮地举起一只手，笑道：“想回家看亲人和爱人的快快排好队，魇梦大人又要发灵力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