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醒来复仇了》花园古堡

7、好人坏人

　　　　铁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屋内刺骨的凉气溢出，让他们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

　　门内探出一张仙子般脱俗的脸，她看着堆积如山的外卖袋，微微颦眉：“这么多呀，劳烦放在门口吧。我的朋友们晚些会拿进来的。”

　　白皙的面庞在阳光下更显娇柔，其中一位外卖小哥忍不住开口关心：“空调别开太低了，容易感冒。”

　　巫夷明眸微闪，莞尔一笑：“好，谢谢你。盛夏炎炎，你们也要注意身体。”

　　外卖小哥被她甜美的笑容击中心灵，在心里大声呐喊：妈！！我恋爱了！！！

　　巫夷抬头瞧了眼趴在门框上，正朝她挤眉弄眼的休闲装怨鬼，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她交代的问题。

　　“是这样的，我想加入你们。请问你们不使用电瓶车的时候，可以把它借给我吗？”

　　她补道：“我会付租赁费的。”

　　骑手们怀疑自己中暑幻听了，但秉着「有梦想谁都了不起」的态度，他们还是道：“我们的电瓶车都是公司配的，如果你成为了骑手也会有的。”

　　巫夷惊喜道：“原来是这样，那太好了！谢谢你们。”

　　骑手们难以接受现实，稀里糊涂回答：“不用客气，大家以后都是同事了。”

　　一位小麦肤色的骑手瞟了眼码到小腿位置的外卖袋，欲言又止道：“就是你一个月赚的钱，可能不够你吃几顿的。”

　　巫夷也不做解释，骑手们还有别的单要送，聊了几句后就骑上车匆匆忙忙走了。

　　只是从那以后这片老旧棚户区，在外卖圈里流传出了个「落难公主区」的戏称。

　　*

　　趁着没人路过的时候，巫夷和怨鬼们吭哧吭哧把几十袋外卖运到屋里。

　　客厅中洋溢着过年的氛围，怨鬼们七手八脚地拆开包装袋，架起火锅外带的炉子，将外卖盒在地上依次排开，然后亮着眼睛在空中正襟危坐，像一群在幼儿园等待父母来接的小朋友。

　　巫夷好笑地看着他们，散出纯净的灵力遍布客厅。

　　片刻后她拍拍手道：“好啦，快来吃饭吧。”

　　怨鬼们踌躇着不敢上前，虽然他们知道巫夷厉害，但是也会害怕希望落空。

　　一个穿着校服的怨鬼勇敢站了出来，她拿起一杯奶茶，熟练地把吸管插进纸杯，试探着嘬了一口。

　　其他的怨鬼全都绷紧了僵硬的身体，屏息看着她。只听校服鬼哽咽道：“嘤嘤嘤…全糖的奶茶，我好想你啊！”

　　像起跑前的哨响，怨鬼们立刻乌泱泱围到最想吃的食物前，迫不及待咬下了久违的第一口。

　　点了火锅的少女怨鬼哭唧唧道：“我点什么火锅啊，还要等锅开。”

　　端着粉的怨鬼口齿不清道：“没事啊，大家一起吃，你先来嗦粉嘛！我点的加辣，你肯定喜欢。”

　　巫夷看着其乐融融，狼吞虎咽的这一大家子，眼底温柔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曾经偷听过阴差谈话的小怨鬼，捧着个透明的三角盒子飘过来，卖乖道：“姐姐大人，吃蛋糕。”

　　巫夷接过透明盒子，新奇地左看右看。

　　穿着校服的学生怨鬼，也拿着杯插好吸管的奶茶飘过来：“魇梦大人，这两个要搭配着吃，你尝尝，真的好吃到头掉下来！”

　　巫夷认真注视着她的头。

　　她悻悻一笑：“……这只是个夸张表达，就是好吃得要死…不是，很好吃的意思。”

　　巫夷垂眸接过奶茶，嘟着嘴吸了一口。

　　她灰白的眼眸绽放出细碎的光，惊讶地看向校服怨鬼。

　　“来来来，就是现在，吃口提拉米苏。”校服怨鬼举起叉子喂到巫夷嘴边。

　　绵密的奶油裹着略微苦涩的可可粉，错综复杂的口感在味蕾上绽放。

　　巫夷舔了舔唇瓣的奶油，接过叉子自己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她小口小口吃着，时不时喝口奶茶，嘴角的奶油渍彰显着满足和吃到甜食的喜悦。

　　校服怨鬼盘腿坐在空中，怀念道：“我以前经常和朋友去校门口的奶茶店买奶茶，那家店的奶茶是我喝到过最好喝的。魇梦大人，如果将来有机会，你一定要和朋友去试试那家的奶茶，真的好喝得头…真的好喝！”

　　巫夷吃蛋糕的手不停：“好，不过我没有朋友。”

　　校服怨鬼突然反应过来，抱歉道：“对不起，我忘了你是千年前的人，你的朋友肯定早就投胎了。”

　　巫夷端起奶茶细细品味：“千年前也没有，我从来没有过朋友。”

　　校服怨鬼诧异道：“怎么会？就凭这身本事，说话的丫鬟至少有几个吧？”

　　巫夷咬着吸管：“正是因为这身本领，所以不被允许有。”

　　她顿了片刻，笑道：“不过我有离一和蛮蛮。”

　　校服怨鬼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因为巫夷出现后总是挡在他们身前，让他们都习惯性的忽略了，眼前的少女其实也和他们一样，吃到新奇的东西也会开心地笑，被夸奖也会涩然；也和他们一样，短暂的生命停止在了花一般的年纪。

　　甚至一觉醒来后，还要面对曾经用命守护的国家，在史书上连半分记载都没有留下、爱的人不复存在、以及背负上不属于自己的仇恨。

　　想到这，校服怨鬼把手上的草莓酸奶蛋糕递给巫夷，表情像极了母亲看女儿：“多吃点，这份也给你。”

　　巫夷嫌弃道：“不要，酸的。”

　　校服怨鬼捶胸顿足：“你懂什么！草莓酸奶蛋糕才是永远滴神！”

　　巫夷斩钉截铁否认：“这块酸糕里没有神。神明若降临，我会第一时间感知到。”

　　校服怨鬼：“……”

　　好难聊一人。

　　虽说巫夷散发的灵力让怨鬼们吃了顿心念已久的人间大餐，但同时也让黑子和芳姐体内的怨气得到缓和，神志逐渐清醒。

　　按理说现在正是屋子里这群魔鬼放松警惕的时候，他俩应该趁机溜之大吉，但是竟然谁也没动这个念头。

　　昨夜巫夷睡后，这群怨鬼居然主动解开了他们身上的绳子。

　　芳姐和黑子以为这群不人不鬼的东西生前被打怕了，还知道对他们望而生畏，正准备拍拍屁股站起来，就听其中一个怨鬼挽起袖子小声喊：“天呐，他们自己解开了绳子想逃跑，家人们快打！”

　　这样的戏码短短一夜上演了无数次，就算他们在被解开绳子后躺着装死不动，或者自己主动系上，也会被按着揍一顿。

　　饥肠辘辘的二人闻着空气中飘荡的饭菜香味，唾沫疯狂分泌。

　　“想吃吗？”

　　巫夷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走到了他们面前，拿起怨鬼们吃剩的炸鸡，眉眼关切地看着二人。

　　黑子和芳姐喉咙滚动，谄笑着点头。

　　巫夷把两块炸鸡放在地上，往他们面前推了推。

　　黑子和芳姐匍匐着用嘴叼起鸡块狼吞虎咽，又青又肿的脸被来回滚动的鸡块蹭得油光满面。

　　巫夷噗嗤笑出声：“真笨，他们都已经被你们害死了，所以他们吃过的东西，上面当然沾着怨气啦。”

　　黑子和芳姐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向巫夷，随后趴在地上干呕不止。

　　巫夷举起双手，无辜道：“开玩笑的，我不是也吃了嘛。”

　　黑子和芳姐胸口剧烈的地起伏着，脸涨得通红，他们使劲忍住心中的怒火，伸着脖子吃完了鸡块。

　　见二人风卷残云般吃完了，巫夷才悠悠道：“啊对了，因为我体质特殊嘛，所以吃了也没事。”

　　芳姐和黑子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鼻翼一张一翕，像打气筒似的呼呼出气，嘴边的脏话还没骂出来，就被厚胶布贴出了。

　　倏忽间，阴冷的客厅温度又骤降了几个度，本来还在玩闹的怨鬼们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压迫，一溜烟跑到巫夷背后躲起来。

　　巫夷望着凭空出现的一黑一白身影，疑惑了顷刻，便歉疚道：“四散灵力是我不对，孩子们很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我一时不忍才……可有给你们添麻烦？”

　　谢必安大惊失色地看着窝在墙角，被五花大绑的两个大活人，迟疑道：“这…是？”

　　巫夷理直气壮道：“他们想卖了我，我这是正当防卫。”

　　谢必安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看起来生不如死的俩人身上移开，瞪圆了双眼问：“那你背后这群是？”

　　巫夷指着在地上扭动的两条蛆：“被他们害死的怨鬼。”

　　谢必安张着嘴愣在原地。他印象中的巫夷无私又善良，就算是千年前过得那般惨，也从未使用灵力报复过任何一人。乃至被万民唾骂，人人喊打时，还以德报怨地救了举国上下。

　　范无救皱眉道：“魇梦，你不该如此。”

　　即使巫夷现在做的并没有违反冥界的规定，不会为她惹来孽障，然而世事难预，巫夷纯净的灵气一旦沾染因果，轻则危及性命，重则她将化作云烟消失于人世，再无来生。

　　巫夷温声道：“我知道。”

　　“但他们的生命也本不该止于此。我看到他们不由想起了蛮蛮，若是千年前蛮蛮不曾被卖给人牙子，他便不会遇上我，跟着我平白经历不属于他的苦难。范范，我实在不忍。”

　　范无救长叹一息，沉声道：“人间自有律法，你又何必如此。”

　　巫夷轻轻摆头：“律法的惩戒不足以解他们的怨气，你也知奈何不渡怨魂。”

　　谢必安犹豫着开口：“魇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句话让巫夷的眉间犹如罩上了一层朦胧的云雾。

　　她淡淡道：“这世道同过去无异，坏人被咒骂，好人被唾弃。你要我如从前那般以德报怨，我且问你，何以报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