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如果只能吃一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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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棚户区，就像是被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遗忘的角落，零零落落的房屋散落在漆黑的街道上，从远处看黑压压一片，只剩一个不起眼的旧平房透着微光。
黑子和芳姐贴着客厅角落的墙壁，脸色比围坐在空中的怨鬼们还要惨白上几分。
怨鬼们正听得入迷，见巫夷停了下来，七嘴八舌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巫丹的灵魂复原了吗？”
巫夷点头：“只是还需寻个灵力充沛的地方替她温养魂魄，若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正值花季的怨鬼少女们更关心另一件事：“魇梦大人，蛮蛮就是你千年前散尽功德救的那个人吗？”
她好笑道：“不是，蛮蛮是蛮蛮，他是他。”
“那他是谁啊？”
巫夷怔了怔，似乎没想到时隔千年能再次喊出那个名字。
她眼前仿佛闪过那个墨发被一根红色发带高高束起、耳戴月牙玉坠，抱着弯刀靠在银杏树下闭眼小憩的少年郎。
“离一，他叫姜离一。”
周诗雨现在对巫夷的好感滤镜比承重墙还厚，不由替她着急：“既然你已经醒来了，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巫夷摇摇头，淡淡道：“他已转世投胎，忘却前尘，我又何必要去叨扰他。这个时代很好，没有战争，没有饥饿，也没有尔虞我诈。想必他过得很好，我为他开心。”
少女怨鬼们托着腮唉声叹气。
年纪最小的怨鬼忍不住凑上前，奶声奶气问：“姐姐大人，你救了这么多人，他们为什么还要把你关起来？动画片里的英雄都可威风啦！”
巫夷轻轻点了点他酱紫的脸蛋并不作答：“你倒是嘴甜，不过故事就讲到这里。”
她瞥了眼房间里另外两个活人，懒洋洋道：“忘了说了，我替他们凝结魂体时沾了些怨气，左右我拿着也没用，便顺手藏进了你们三神里。”
身而为人，皆有三神。
所谓“三神”，即元神、识神和欲神。元神在脑中，脑为元神之府，是与生俱来的，可以理解为是生命。因此元神一旦溃散，生命就会停息。
第二种识神是后天的，是人的见闻和梦境中的思考。识神居于心中，思虑变化，常动不息。
第三神，则是结合先天与后天的欲神。正所谓欲神者，气禀之性也。此神指的是人内在深藏的欲望冲动。
芳姐的额头肿了个大包，看起来滑稽十足，她听不懂巫夷的话，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涕泪横流求饶：“大仙，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是被黑子骗来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陈莲芳，四十六岁，家住关山村，育有四个女儿一个儿子。七年前第一次作案时因为孩子不听话，你紧张之下将那个孩子扔进了河里溺死。”
巫夷走到她身前俯下身，对她耳语道：“需要我说出你刚出生的孙子叫什么名字吗？”
芳姐目眦欲裂地看着巫夷，她为了改善陈家基因，前几年给儿子拐了个大学生媳妇，谁知道那大学生的肚子不争气，今年才刚生了个大胖小子为陈家延续了香火。
巫夷这句话让她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骂道：“你他妈什么意思！我不过就是拐几个孩子，被拐了他们不会再生一个吗！我就算被抓了也顶多是判个十几年，你他妈非得抓着我不放吗！？”
巫夷耐心听她骂完，意味深长地笑了：“十几年啊。”
她转身对在黑子身旁守着的几个怨鬼道：“把这个驴脸掐晕。”
怨鬼们欢天喜地的挤到黑子面前，伸长了满是尸斑的手臂争着抢着掐他，看守芳姐的怨鬼们艳羡不已，瞪了不争气的芳姐一眼。
黑子虽然力气大，但是扛不住僵硬又不怕痛的魂体轮番上阵，不出两分钟就青着张脸倒在地上。
芳姐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她坐十几年牢和掐昏黑子有什么关系？
但是巫夷不出声解释，她也不敢问。怨鬼们更指望不上，他们巴不得来多几次这样的机会。
芳姐偷偷瞄了眼直勾勾盯着她脖子，两眼放光的怨鬼，默默把捂着头的手移到了脖子上捂着。
巫夷背着手在心里倒数。
“啊啊啊啊！！”
还没数完，黑子就尖叫着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嘴里声嘶力竭喊着：“呜呜，不要碰我！滚开！呜呜呜……救命啊！”
芳姐一脸痴呆地望着泪流满面的黑子，总感觉他绝望的表情似曾相识。
巫夷单眉上扬，好奇地问周诗雨：“他的三神里，你的怨气我放了最多。你的怨望是什么？”
周诗雨快意地看着痛哭流涕、满地打滚的黑子，咬牙切齿道：“我要他和我一样，永生永世饱尝被侵犯的痛苦。”
巫夷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看向芳姐。
她笑意盎然道：“顶多判个十几年是吗，你的快乐，我无法想象。”
巫夷不笑时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笑起来却灵动顽皮，声音又娇又软，仿佛能勾魂摄魄。
芳姐只觉得汗毛竖立，少女天真甜美的笑容在她眼中就像是闻到猎物的食人花，鲜艳可怕。
回想起刚才巫夷提到了自己的宝贝孙子，她一边在心中悔恨当时冲动嘴快，一边抖着眼皮咚咚磕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大仙，祸不及家人啊！”
巫夷笑眯眯的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客厅里伤痕累累的怨鬼们。
“你真奇怪，我是来替他们撑腰的，又不是来主持公道的。”
她嘴角还挂着抹浅笑，眼底却不知觉散发出阴冷的气息：“别说傻话，你们要和死去的他们一样痛苦，才算道歉。”
怨鬼们冷眼看着当初鞭打虐待、残忍杀害他们的元凶，一个跪在地上痛哭求饶，另一个分不清现实梦境，捂着□□绝望呜咽，不由都觉得畅快无比。
巫夷凝望着怨鬼们周身的黑气变浅了一些，眼底的笑意这才带上了几分温度。
她让怨鬼们用绳子越紧越好地把这两人捆起来，并且交代道：“若是谁想跑就打一顿，只要不打死就好。就像他们对你们一样。”
说完后软趴趴地打了个小哈欠，走进了之前关她的那间卧室。
*
巫夷是被饿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外面艳阳高照，早就到了下午。怨鬼们心疼她耗费了灵力替他们维持魂体，所以都默契地没去吵醒她。
巫夷揉着眼睛打开房门，看了眼嬉笑打闹的怨鬼们，又睨了眼鼻青脸肿的黑子和芳姐，招手让几个怨鬼搜刮了二人身上的现金和手机。
她拿起其中一台手机，不好意思道：“现代的东西我不太会用，你们有人会点外卖吗？”
空中自告奋勇飘过来几个怨鬼，兴致勃勃地开始教巫夷。
手机上画面变来变去，巫夷眼睛都瞪圆了，再次感叹后世之人的智慧：“不论看几次都令人赞叹，太神奇了。”
她小手一挥：“你们想吃什么，别客气，都点都点。我保证能让你们都吃到。”
怨鬼们都怔愣在原地。
有那么一刻，他们甚至觉得自己还没有死，也没有经历过那些非人的遭遇。他们只是来这栋房子找巫夷玩，而朋友正准备点外卖招待他们。
客厅中安静了几秒后，怨鬼们一窝蜂围上来，叽叽喳喳道：“我要炸鸡汉堡可乐！”
“我要嗦粉！加码子加辣，对对对！”
“那个，我想吃火锅可以吗？选油碟，加鸭肠和毛肚。”
“有没有人要蛋糕和奶茶啊？”
“我要！”
“我也要！”
……
订单一个个发送，怨鬼们身上的黑气也在一点点变淡。
巫夷学着他们，也举手笑道：“我也要。”
芳姐撑着打架的眼皮，含恨盯着巫夷手中的手机，耳边仿佛听到了清脆的血汗钱流走的声音。
考虑到天气炎热，以及不是自己的钱，她给每个骑手都打赏了五十块钱，然后有些涩然问道：“送外卖，赚钱吗？”
一个穿着湿漉漉职业套装的怨鬼想了想，回道：“听说一个月能赚四五千吧，魇梦大人，你很缺钱吗？”
巫夷从口袋里摸出五十块，摊手道：“钱都给巫丹买盛灵魂的器皿了。喏，我只有这么多了。”
她目光炯炯凑上去：“你们教我如何申请成为骑手吧，我感觉这行我能干。”
怨鬼狠下心揭穿现实：“……你会骑电动车吗？”
巫夷跃跃欲试的表情僵在脸上，不死心小声追问道：“我用走的不行吗？”
另一个穿着休闲装的怨鬼，一巴掌拍在职业装怨鬼湿哒哒的肩上：“区区电动车，魇梦大人肯定能学会！申请，咱这就申请。”
巫夷被夸得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
穿休闲装的怨鬼胸有成竹地想：这题我会，我是心理学大一的新生，这叫目标激励法。
今天的棚户区热闹非凡，十几个外卖员骑着电动车，陆陆续续停在了一户老旧的平房前。
这是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还是大隐隐于区的大胃王？
怀着同一个疑问，他们敲响了摇摇欲坠的铁门。
“你好，外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如果只能吃一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