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醒来复仇了》花园古堡

10、再见（体面的告别）

　　　　巫夷轻挑眉梢，看向周诗雨：“之前问你时，你并非这般说的。”

　　周诗雨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怕她了，甚至还有些喜欢她。于是半撒娇半辩解道：“我第一次当鬼不懂嘛，我怕我如果说了我们已经有婚约在身，会为他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就改了那么一丢丢，对不起嘛。”

　　见巫夷目不斜视往前走，周诗雨悄悄牵起她的裙摆一角，瘪着嘴道：“人家知道错了嘛，我不该撒谎，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关心则乱也是情有可原对不对。”

　　巫夷被她拖得裙子都变形了，无奈道：“知道了，你先放手。我只是不喜谎言。”

　　少女鬼们像狼看到肉般围上来起哄：“哇哦，青梅竹马啊——好姐妹快展开说说，我磕cp的快乐又回来了！”

　　周诗雨故作深沉，轻咳一声道：“这个嘛，还要从我们七岁的时候说起。他爸和我爸是好兄弟，所以我们俩从在肚子里就定了娃娃亲。不过呢，我从小就看不上他，长得又矮又黑，像坨煤炭似的，平时玩躲猫猫都懒得叫上他。”

　　一群鬼追在她后面，恨不得在耳朵上装个扩音器：“后来呢后来呢？”

　　“他总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我身后，烦都烦死了。七岁那年的冬天，我因为贪玩掉进了个冰窟窿里，这个笨蛋居然想也不想就冲上来，脱了笨重的厚衣服就一边把手伸进冰窟窿里拽着我，一边大喊救命。”

　　周诗雨一脸甜蜜：“后来嘛，那年冬天之后，我就决定长大要嫁给他啦。”

　　少女鬼们捂着嘴大呼：“磕死我了！！快带我去见见未来姐夫/妹夫！”

　　周诗雨被架着越飘越快，巫夷只好跟在后面小跑着追，没一会儿就到了一片有年头的小区前。

　　巫夷向周诗雨询问了她未婚夫家的门牌号，报给了小区门口的保安，顺顺利利到了她未婚夫家门口。

　　礼貌敲门后，一个穿着整洁的女人打开了门，她疑惑地打量着眼前面庞精致的少女。

　　巫夷在她开口前抢先道：“阿姨你好，我找杨灼阳。”

　　“哦，是阳阳的朋友呀，快进来吧，”她侧身让巫夷进屋，小声道，“阳阳在房间里，你去劝劝他吧。”

　　巫夷没想到能顺利到这个地步，估计杨灼阳的朋友们没少来他家劝他，他的母亲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先敲敲门又等了几秒，见里面的人没有过激反应才旋转门把手，走进房间。

　　房间里只亮了盏暖黄色的台灯，头发凌乱的少年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

　　巫夷客套道：“你好。”

　　少年依旧动也不动地坐在椅子上，就像没听见一般。

　　周诗雨也懵了，她印象中的男朋友是个很有礼貌的阳光大男孩，眼前这个消沉呆滞的背影让她不敢认，怨鬼们跟着她飘到少年的书桌上，胡子拉碴的少年眼神空洞，丝毫没有半分过去的影子。

　　怨鬼们比周诗雨还惊讶，他们讷讷指着少年问：“你…你怎么没说他没有手啊？”

　　周诗雨从心疼中缓过神，奇怪道：“有没有手重要吗？”

　　怨鬼们疯狂摆手：“不重要不重要，那他手呢？”

　　周诗雨沉默片刻，道：“七岁的时候为了拽住冰窟窿里的我，冻伤截肢了。”

　　众怨鬼：“啊……那你们…”

　　巫夷不怒自威道：“别捣乱，都给我过来。”

　　等怨鬼们一溜烟跑到巫夷身边立正站好，巫夷才伸手碰了碰周诗雨，道：“你自己和他说吧。”

　　周诗雨躲在巫夷身后，扯了扯被撕坏的裙子，用手捂着脖子上青紫的痕迹，怯生生开了口。

　　“喂，小黑炭。”

　　巫夷自言自语了半天都毫无反应的少年，肩膀微微震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到一动不动的状态，仿佛刚才听到的那声，已经幻听过无数遍一般。

　　周诗雨佯怒道：“好哇你杨灼阳，敢不理我是吧！”

　　少年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和地板发出刺耳的滑动声，空荡荡的袖口随着剧烈的动作左右摇晃，他小心翼翼又缓慢地，转头看向背后。

　　尽管周诗雨躲在巫夷背后，只露出了半张脸，他也能认出那双从小喜欢到大的眼睛。

　　少年疾步想要上前，周诗雨却慌道：“你不准过来！就站在那不准动！”

　　少年收回迈出的脚，乖乖站在原地，一瞬不瞬盯着周诗雨。

　　周诗雨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故作高傲道：“你就站在那听着，我是来和你说分手的，你…又黏人又…对，又好说话！”

　　“我，我不喜欢你了，你去找别人结婚吧，最好找个比我好千倍万倍的气死我，你听明白了吧！”

　　少年不修边幅的脸上挂着傻笑，耐心听着她结结巴巴乱扯。

　　等她说完后，少年才带着鼻音道：“小雨，我好想你，我可以过去抱抱你了吗？”

　　周诗雨捂紧脖子，急得在空中跺脚道：“你不许过来！你敢过来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重逢的喜悦让少年什么都听不进去，大步跨向前。

　　大不了被爱的人揍几拳，就算以后天天都要哄着供着这个小祖宗，他也甘之如饴。

　　周诗雨急得快哭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遍布淤青的身体，和被撕扯得破烂不堪的衣服，央求巫夷道：“别让他过来，我求求你了。”

　　“停。”巫夷伸出一只手臂，横在快要靠近的少年身前。

　　少年这才正眼看向巫夷，礼貌道：“你是小雨新认识的朋友吗，可以麻烦让一下吗？”

　　“你先转过去。”

　　少年眼神越过她，看了眼小鸡啄米般点头的周诗雨，依言转了过去。

　　巫夷继续道：“丢件你的长袖外套过来，最好是她以前穿过的。”

　　少年低头用嘴咬起搭在椅背上的格子外套，犹豫着怎么能不转身丢过去。

　　周诗雨又被他气到了：“快丢在地下，踢过来呀笨蛋。”

　　少年咬着衣服，含糊不清道：“小雨是你要穿吗？我，我怕弄脏了。”

　　巫夷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只好走上前拿过外套，在上面赋予灵力，为周诗雨披上：“我就在一旁守着，别怕。”

　　周诗雨穿上外套，系好每个扣子，把衣领竖起围住脖子，才对背对着她的少年道：“我先和你说好，如果你吓到了就立马转过去，我绝对不会靠近你的。”

　　少年脸上幸福的笑容，定格在转过身的那一刻。

　　他看着浮在空中的少女，眉眼依然是他爱的模样，只是好像离他很远，远到触手不可及一般。

　　少年惊愕的神情刺痛了周诗雨，她眼圈都红了，却依然趾高气昂。

　　“看见了吧！我死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也不要再惦记我了。再也不见。”

　　她说完就想走，少年跌跌撞撞快步走到她面前，颤声道：“别走，你别走。你明知道我没有手拉不住你，你还要故意这么说气我。”

　　周诗雨扭开头不去看他。

　　少年和以前一样挪步靠近，伸着头蹭蹭她冰凉的鼻尖，努力不去看她脖颈青紫的淤斑，努力忍着眼泪：“我不怕你，我怎么会怕你。”

　　“你是我从小喜欢到大的女孩，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是我认定要过一辈子的伴侣。”

　　他哽咽着哀求：“你别走好不好，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什么样子都很可爱，我真的不能没有你，求求你了小雨……”

　　周诗雨捏着袖子替他擦拭泪水，柔声道：“傻瓜，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那么好，会遇到比我更爱你的女孩，陪伴你走完这一生。”

　　少年悲咽着摇头：“我还有很多话没和你说，是你说的杨灼阳和周诗雨，就是太阳和雨，我们说好要一起去世界各地看千场万场太阳雨的，你别这么狠心丢下我……”

　　周诗雨揉了揉他乱糟糟的头发：“所以你可以替我把它们都完成吗？好好长大，直到变成帅气的小老头，替我看看这个世界。”

　　她垂着的眼眸里盛满了留恋和遗憾，却依然努力挤出笑容道：“能遇到你，已经是我最幸福的事了。”

　　周诗雨侧头看着站在一旁的巫夷，巫夷犹豫了片刻，收回了灵力。

　　“小雨……小雨！”

　　眼前的身形消失不见，少年徒劳地晃着身体踉跄了几步，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后悔过当初为了救周诗雨失去双手，然而这一刻，他却不无比痛恨自己没有手，就连放在心尖上的人都抓不住。

　　巫夷拉开房门，正在厨房忙碌的女人听到儿子绝望的哭声传来，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少年的卧室。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告别，都能善始善终。

　　巫夷径直走出了大门，快走出小区时，周诗雨苦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凑上前道：“魇梦大人，他是不是很好，我刚才憋哭憋得好辛苦，好难过啊嘤嘤嘤…”

　　“你说，他那么帅那么好，哪有女生会不喜欢他呢？他是不是很快就会喜欢上别的女生了？嘤嘤嘤好不甘心…”

　　巫夷停下脚步，严肃道：“我就不喜欢。”

　　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周诗雨燃起熊熊斗志，化悲愤为力量，斗鸡般叉着腰：“胡说！我们家小黑炭最好！”

　　巫夷不甘示弱，垮下脸盯着她：“分明是离一最好。”

　　惨还是旁边的怨鬼惨，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踹了两脚的狗，还要东拉西扯缓解气氛，转移话题。

　　没等他们想出对策，周诗雨又自己重新黏了过去，期期艾艾问巫夷：“那你能看出来，他这辈子还会遇到更爱他的女孩吗？”

　　“会。”

　　得到想要的答案她破涕为笑，放下心跟在巫夷身旁不再说话。

　　巫夷驻足仰望盛夏的夜空，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这个问题她只回答了一半。

　　他的确还会遇到比周诗雨更爱他的女孩，只是他的姻缘线已断，命中无妻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