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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边陲之城（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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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东泽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的男人，眉头一皱，朗声道：“我不姓猪也不姓狗，更不认得你是谁。”
男人一听就火了，摔了手里的烟头，骂道：“你这个狗贼！等老子梳理一下你的筋骨你就知道老子是你爷爷了！”说着就跨上去双手揪住了许东泽的衣领，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像提鸡仔一样提起来。
许东泽扔掉手里的榔头，双手按住男人故意抬高的胳膊，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男人凶恶的脸。两个人都愤怒的僵持着。
“哎呦……马哥马哥，别动手别动手，这是我兄弟。”背锅老远看到两人撕扯在一起就丢了身上的簸箕和扁担，急忙跑过来劝解。
男人咬着牙，把凶狠的目光转向背锅，怒问：“他是你这个死坨子的兄弟？”
背锅抢口道：“是是，马哥你放我兄弟一马，下午我买两包烟孝敬你。”背锅不敢触碰男人的手臂，只得紧紧拽压住许东泽的手。
许东泽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在听男人辱骂背锅是死坨子的时候，他搭在男人手肘上的手掌用力收紧，指甲嵌进男人的皮肉里，像鹰爪状紧紧扯住。男人吃痛，一开始把他的衣领揪的更高，但随后听了背锅的话就使劲推开了许东泽。两人分开后，男人瞟了眼自己酸痛的手肘，只见表皮已经显现出三四道红痕，心里微微发虚，但仍用不甘示弱的口气对许东泽说：“要不是你哥，我今天非要让你跪地上叫我三声爷爷！”
许东泽心中有气，想上前争论，背锅却死死挡住，对男人连声解释道：“我兄弟刚出来做活，不懂事。马哥你别和他一个小娃仔当真计较。”
男人不屑道：“我的规矩你最好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不然我叫人来连你一块收拾！”
背锅点头哈腰的回道：“我回去会教育他的。”
男人看向许东泽，威胁道：“给老子小心点！”说完就大摇大摆的转身走了，刚走出几步，像是记起什么来，又回过头对背锅命令道：“晚上十二点来替老子烧炉子。”
背锅连连点头，直至男人彻底走了，他才收起刻意伪装出来的笑容，转身对许东泽尴尬的笑了笑。
“他就是马成吧？”许东泽忽然问道。
“就是他。”
许东泽捡起地上的榔头，语气略带讥讽道：“他没长三头六臂，你何必那么怕他？”
背锅无奈道：“他是这地方的混子，有老大罩他，外面又有兄弟，我怕惹麻烦，所以……哎。”
许东泽问：“他是不是欺压你很久了？”
背锅干笑一声：那不算什么……”
“他老是欺你，你就算打不过他，也可以报派出所。”
“派出所的不管这些小事。再说了，这种事传出去也丢人的很，我想也就算了。”
许东泽又问：“他让你告诉我他的规矩是什么意思？”
背锅面露难色：“就是……就是交点保护费给他。”
许东泽一脸不解：“什么保护费？”
“就是保你不会被外面的混子欺负，只要交了保护费，有人想找你的麻烦你只要报上他的名字人家就可以不弄你。”
许东泽冷笑一声，心想那马成又不是天王老子，有什么本事可以佑人平安。“这明摆着就是他敲诈勒索的借口。”背锅不说话，许东泽又接着问：“他让你多少时间交多少钱？”
“也不多……”
“不多是多少？”
“现在每个月10块，原来是8块。”
“给多久了？”
“一年多了，算上平时买烟买酒和借给他的，前前后后差不多有二百块了……”
“你每年白白送他那么多钱，他还这样对你，你不憋屈吗？”
背锅辩解道：“我算好的，另外三个比我惨多了。”
“还有三个跟你一样白给他钱的人？”
背锅连连点头，说：“另外两个是在码头网鱼的愣头青，还有一个是咱店里的洗碗女工，叫季小芳，还和咱们住在一栋楼呢。”
“女的也给他？”
背锅环顾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不仅给他钱，还供他免费睡觉哩。”看到许东泽没有显示出惊讶的表情，背锅又补充道：“他们不是两口子也不是相好，那季小芳不仅给他钱，让他免费睡，还给他洗衣服煮饭呢。”
许东泽冷哼一声：“这有什么稀奇的，也许那季小芳喜欢他呢。”
背锅又解释道：“他只把季小芳当成是个免费赚钱泄火的工具。你才刚来不知道，只要赌输钱或是喝醉，马成就拿她出气，撕烂她的衣服打肿她的脸，把她踹进臭水沟里的样子我都瞧见好几回了。”
“这样的混蛋你们还心甘情愿给他钱。他要是有一天不爽把你们统统宰了，那也是你们活该。”许东泽捡起一大块煤球，挥舞着榔头猛力砸下，煤块应声而裂，碎块向两边飞弹出去。这一记劈砍他带着愤恨。背锅看出许东泽的愤懑，只把飞弹出去的煤块捡回，也没再说什么。许东泽又接着敲碎了四五块，忽然说：“你去告诉马成，我不会给他一分钱！我也不需要他的保护，如果他想整我，你就让他亲自来找我。”
背锅拍了拍手掌的灰，苦口劝慰：“东子，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你身在异地，就要学会看眼前的势头，马成是这地方的地头蛇，你哪怕是条强龙猛虎，但你孤身一人，怎么也斗不过人家三五十个人的拳头。你听我的没错，每个月给他十块钱，权当买个清静，说难听些就当赏他的棺材本了。”
许东泽越听越气，又连着敲碎了几块，每次下手都卯足了颈头，极力发泄着心中的愤慨，砸完最后一块他撂下榔头，端起水壶猛呷了一口，坚定的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给他一分钱！”
“哎呀呀东子，你怎么就不明白——”
“行了志强！不用再说你那一套生存法则了。有用的话我自然会记在心里，但让我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话，我不会做，也做不来！更何况是向这种小人低头！”许东泽以强硬的态度堵住了背锅的教唆。背锅吃了个硬钉子，倒也不生气，只是无奈的耸耸肩，讪讪道：“慢慢你就会自愿低头服气的……”
许东泽和背锅吃罢晚饭，搬完煤块，码摞整齐后用油布盖住，检查完火患之后他们一整天的工作就算完结了。回宿舍的路上，许东泽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这座码头小镇的繁荣风貌。华灯初上，人流如梭。街道上过往的小汽车，摩托车和单车鸣着响笛始来始往，路旁大大小小的各类商铺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也有不少就地扎营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兜售各类新颖便宜的小玩意吸引路人。
走过繁闹的长街，拐进行人逐渐稀少的巷子，许东泽大为感叹，这区区一座码头小镇，竟比自己家乡的市里还要热闹，在这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只有想不到，没有买不到。最让他感到疑惑不解和暗暗好笑的是街上那些青年男女的外在形象，几乎可以用花里胡哨来形容，男人的头发不是干净利落的寸头而是弯卷的披肩长发，女人的发式则恰恰相反，不是粗长的大辫子反而是弯卷的短发，样式就像农田里的菜花一样，又或像是一团用来刷锅的钢丝球。他们的着装几乎也是一样的，大袖口衬衫和宽裤腿牛仔裤再加上一双尖头鞋，走起路来手脚生风，衣袂飞舞。还在街道上时，许东泽的迎面走来三四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美丽姑娘，他壮着胆朝她们瞧了一眼，几个姑娘发觉后抿嘴偷笑，在擦肩而过的几秒钟后，他就听到她们爽朗愉快的笑声：“你们瞧见没有？刚走过去的那小子真像个乡巴佬……”他的脸瞬间烧红了，但随即也摇摇头一笑置之。
回到宿舍后，背锅迫不及待的拿出笔来把墙壁上自己反复写下的字通通涂盖了。许东泽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背锅一脸满足的回答：“只要有一个人能记得我的名字我就心意圆满了。”背锅坐在自己的床上扯过被窝，手摸索着被子脚，慢慢地把被脚上的棉线拆开，露出一层棉花被芯，又把被芯拆出个小口，从里掏出一个土灰色鼓鼓的毛线荷包。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是当着许东泽的面完成的，没有丝毫回避。许东泽看背锅把一个荷包藏的如此严实，猜到这一定是他用来装钱的，就忙侧过身转头说：“我出去解手。”
昏黑的走廊忽明忽暗，灯泡上沿爬满了黑头苍蝇，一只老鼠沿着墙角直线而行，楼梯口吹来微微腥臭的夜风。许东泽径直走向尽头的洗漱间，在经过自己宿舍出来第三间房门外时，他骤然顿住脚，因为他听见这扇门内有孩子的哭声传出，屏息静气再听，貌似不止一个哭声，他看着这扇暗红色的漆木门，只见门上有几个错乱相交的大黑脚印。瞬时联想到昨天夜里惊醒他的踢门声，正这样想着，忽听身后的楼梯口响起一串轻盈快捷的上楼声，他原先以为是黄石达回来了，可等步声愈来愈近，阴影中随之跳出一个瘦弱的女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