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配角谢幕后》海上共潮生

6、第五章

　　第五 章 降智的效应

　　十二月初的维也纳除了总是让林越冬有一种身处冰窖的感觉之外，那从脸上掠过的风，更是宛若锋利的冰刃，仿佛会在下一秒让你容颜全毁。已经是上午十点，有些刺目的太阳升起老高，但走在街上，刺骨的寒意并没有因为光照而减弱分毫。

　　林越冬不喜欢冬天，倒不完全是因为冬季那冷飕飕透骨的寒意，而是这冰凉总能在不经意间勾起他脑海中深埋的某些记忆。

　　只是当初决定出国时，备选的目的地只有英国的利物浦、荷兰的阿姆斯特丹以及奥地利的维也纳，相对于这三个欧洲国家，其实林越冬本身更倾向于更加温暖一些的澳洲国家。

　　不过作为世界级宜居城市的维也纳，也有着属于自己的优势，例如不错的公共交通系统——这大大的缓解了某位有车会开，却对方向感的自我认知有障碍的某位林姓男士的尴尬，算有了相对便捷、且不容易迷路的出行方式。

　　当然，林越冬在出门前一再的向自己家里所有的员工表示，自己完全可以继续宅下去，至少以家里食物的库存而言，宅到开春，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精明的管家先生微笑着提醒了一句还继续打算赖在温暖室内的主人：“奥雷德尼斯需要一个相对特殊的依凭之物。”

　　依凭之物，用法斯特的解释就相当于亡灵种们留存在现实世界的物质化形态，比如席勒的依凭是钢琴、艾吉尔的依凭是一枚染过血的胸针，这些依凭之物绝大多数和亡灵们死前的人生轨迹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亡灵种在没有觉醒前，便会静静蛰伏在依凭之物上，等待着命运齿轮的滑动。

　　“但奥雷德尼斯是特殊的。”法斯特尽量将自己的解释说的更加直白，“梦魇因为本身是自诞生起便可以通过活人的梦境世界直接接触现世的亡灵种，这是深渊物种的特色，他们不需要依凭，且无法被任何力量所拘束，甚至包括他自己本身。”

　　“所以呢？”

　　“您看，现在奥雷德尼斯只是刚在‘女神的凝视’下醒来，他的力量可以说是处于最低谷的那种，就和之前我曾经介绍过的那样，亡灵种要生存在现世世界里，必须有足够的负面能量支撑，这相当于人类活着就必须要呼吸是同样的道理，只是作为深渊的一员，梦魇更特殊一点，如果说人类是吸入氧气呼出二氧化碳的话，那么梦魇便是在吸入负面能量后会再散播出各种噩梦。”

　　深渊是地狱与现世间的夹缝，它的特殊性是毋庸置疑的，不然地狱的各位大佬，也不会隔三差五的为了深渊的归属问题爆发各种战争。

　　深渊的产物之所以能够令人垂涎，最惹眼的便是在于它能够很神奇的构成一个小小的自循环。

　　就像梦魇。

　　当梦魇衰弱时，它会在吸收各种负面能量的同时，向外通过梦境散播恐惧，引发人们内心深处的黑暗，并因此而产生更多的负面能量。而当梦魇吸收了足够多的负面能量后，又能够自由的控制这种散播噩梦的能力，以配合梦魇本身力量增长提纯的速度，从而又完美的避免了吸收过多能量造成自身无法承受崩溃的危险。

　　所以说，梦魇的这种特性，在整个亡灵种内都是让别人极度艳羡的，当然在现世的除魔人眼里，也是极度危险恐怖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梦魇的这种散播噩梦的能力会不受控制的向四周蔓延，至少在他完全恢复之前，他本人是无法控制的。想来首先可能遭殃的，就是老爷您自己了，只要一入眠，便会有噩梦袭来，而且还是很糟糕的那种噩梦。抱歉，补充一句，这种梦魇因为力量不受控制而散发所制造的梦境，从来都不会是好的，梦魇的这种能力相当的恶劣，它会本能的遵循并放大梦的主人脑海中最恐怖、最黑暗、最不愿意面对的部分。”法斯特的嘴角略略抽动了一下，仿佛记起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之后几天，便应该轮到我们那些可爱的邻居们了，再然后估计便是整个街区、整个城区。”法斯特瞟了一眼奥雷德尼斯，丢过一个充满暗示的眼神。

　　“虽然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我确定我的力量正在快速的恢复，明天傍晚或者后天凌晨，应该就会影响到至少附近直径五百米的范围，整个街区的话，应该最多不超过三天。”奥雷德尼斯摸了下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仿佛是半开玩笑地说，“要是恢复到我能够自主控制噩梦之力的散播范围的话，那么至少需要一个月吧，不过，以我对教会的了解，最多一周，他们的神圣骑士就该直接上门拜访了。”

　　尽管奥雷德尼斯从网络里对于现世的了解更新的大半，但那也仅仅只限于现世的生活常识，对于教廷等古早的神秘世界，自然只有那些似是而非的传言和各种杜撰。不过以奥雷德尼斯对教廷那些铁皮罐头尿性的了解，他甚至不需要去猜测，就能估算出对方察觉问题的所需要的时间。

　　【其实，我觉得把你交给教廷或者神圣骑士什么的，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林越冬望过来的眼神里，赤果果的表达出这样的‘恶意’。

　　对此奥雷德尼斯则出乎意料的将自己那二米的大高个，佝偻、瑟缩着往沙发的角落里一团，一副‘小白菜很委屈，但小白菜就是不说’的模样，顿时让林越冬噎了个半死。

　　“神圣骑士倒是无所谓，反正那些铁皮罐子一向和我们这些亡灵不对付，不过比较讨厌的是，神圣骑士有个根深蒂固的传统，他们认为亡灵所出现的地方，都是充满了堕落和邪恶的，需要被彻底的净化，中世纪的时候，他们的做法就已经很极端了，除了处死一切可能被怀疑的对象之外，还会对相关的土地、房舍等进行全面的净化。”法斯特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然后用一副‘啊，这是教廷的常规操作’的表情看着一脸惊恐的主人。

　　“净化？”读过西方魔幻小说的人都不会错误的理解那些教廷神职人员那简单粗暴的行为模式。

　　“房子推平、土地挖坑，然后放火烧个干净。”难得出现的女仆艾吉尔拿着刚刷好的厚实外套和帽子，出现在客厅里，只是显然三个人的集群对于社恐症而言，已经达到了畏惧的程度，艾吉尔选择了全程隐身，其他人只能看到衣物以诡谲的模样半漂浮在空中，“我曾经的家，就是这样被净化的，连同我的亲人、邻居甚至还有一个偶然在门口躲雨的流浪汉。”

　　哀嚎女妖的诞生从来都不会仅仅只是因为一场单纯的人间悲剧。

　　“林，请相信我，无论教廷的那些爪牙现如今隐匿到了何处，但只要他们发现了亡灵种，就会如同见了红布的疯牛一般，没有任何理智可言，你绝对不会喜欢和那些疯子们打交道的。”奥雷德尼斯的唇边露出一个可疑的浅笑，适时地从沙发角落里探出头，跟着艾吉尔一起补刀，“我甚至可以直接预测，他们上来就会制造一起类似连环煤气管道大爆炸这样的方式，将这个家以及附近的邻居们全数杀死，因为在他们看来，和亡灵种接触过且未死的人，都是注定的堕落者、被邪恶污染者。”

　　“老爷，还记得你在购买这所房产时的那些附属的法律文件吗？若是发生奥雷德尼斯所说的类似情况，无论是政府还是保险公司，都会拒绝向您赔偿损失，同时您还有可能会因为连带责任，背负其他人的损失赔偿。”显然比其他人都懂得，所谓盲生华点的法斯特，很是平静的点出了主人心头最大的隐痛。

　　毕竟当初他才醒来时，便亲眼目睹了某人欢天喜地的捧着一堆华国币，跑到维也纳来养老，却在换汇时被银行宰的鲜血淋漓后，又被无良的房产中介商背刺的惨剧，那种养老金储备库在一周内缩水至少一半而蔓延甚至溢出灵魂的痛苦，真实到令法斯特瞠目结舌了很长一段时间。

　　法斯特涉及金钱的提示，显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所以林越冬很快便出现在了维也纳冰冷的冬日街头上。

　　想当初自己也算是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富二代啊，怎么现如今就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呢？

　　走在风中，被那冷飕飕的寒风吹醒了大半理智的林越冬，不由自主的思考起一个和自己人生有关的课题。

　　当年他拿着家里给的卡，随意刷，名车、名表、房产、古董，只要他看中的，几乎从来都不需要去考虑所谓价值问题，但现在的自己，只是管家轻描淡写的提及了还在预估阶段的房产损失和潜在的赔偿，就让自己像只被扎了屁股的肥鹅，扑棱着翅膀没头没脑的钻进了冰冷的冬风里，心里想着的是怎么给家里那些不靠谱的房客们擦屁股，哪里还有昔日风流倜傥公子哥的半分模样。

　　真真是造孽呦！

　　当初自己怎么就这么呆，拿着前男友的‘青春补偿款’还傻傻的觉得自己赚到了，全然没有想过华夏币值和北欧货币的换汇比率接近1:8，自己应该去泰国的，哪怕是非洲大陆也不是不能考虑的，毕竟在发展中国家里，华夏币还算是□□。

　　穿越果然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算是隔世界继承‘女神的凝视’法术的代价？

　　毕竟在地球使用这个异世界的‘女神的凝视’会出现一点点奇怪的地方也算是正常模式……

　　等等！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严重问题，林越冬的眉头慢慢紧锁了起来。

　　自己拿到那张三千万支票时，短暂的对于汇率问题的无视，让那个男人轻易忽悠了过去；还有就是买房时，被那个房产经济忽悠，接着又被法斯特他们给忽悠，现在忽悠大军里又加了个梦魇——其实这个负面效应或者说溢出代价不会是降智吧？

　　他很努力的在自己的回忆里翻找着关于‘女神的凝视’的副作用，他依稀仿佛好像曾经听谁说过，这个另类的法术，是会产生什么其他影响的，只是在瑞希尔大陆的那十年，林越冬从来不曾意识到过，毕竟他身边接触的人，要么是快要死的人、要么就是已经死的人，更多的则是文盲、流民这种生存状态如同活尸一般的存在。

　　若‘女神的凝视’真有降智的副作用，那自己当时的确是看不出，只是日后自己用到‘女神的凝视’时，恐怕要更加谨慎一点才是，毕竟不管是自家的花店还是宠物店，都会用到‘女神的凝视’，更何况还有一屋子的亡灵在等着。

　　说来也是奇怪，难道真是所谓南橘北枳的差别？

　　‘女神的凝视’在瑞希尔大陆，勉强算得上是新生亡灵们的克星了，只要死者逝去不超过十天，‘女神的凝视’就能够防止尸体或者灵魂被死神的力量浸染，毕竟生命女神的权柄内包含着衰亡与安眠，所以在瑞希尔大陆上，生命女神虽然不是神格最高的神祇，但信徒什么的却最是繁多，这经常招来其他神祇的窥视和排挤。

　　但在地球，‘女神的凝视’仿佛有些放飞自我的趋势，且不说对于亡灵似乎起到了某种与本意完全相反的加持增益，光是在其他方面，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上的特异性，例如宠物店的冲澡服务。

　　林越冬最初很怀疑宠物们乖巧的反应，是源自对隐身的亡灵们的畏敬，但事实证明并不是，更多的是像感受到了房子里残存的‘女神的凝视’的力量。而作为证据的，却是一旁那半吊子的花店里郁郁葱葱的常青植物——林越冬现在几乎每隔几天就要偷偷将那些植物做出一点小小的处理，以防止钟点女佣梅拉尔发现，花店里的植物总是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林越冬也曾经很慎重的和法斯特讨论过关于‘女神的凝视’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但鉴于林越冬暂时无法向法斯特解释自己穿越的经历，所以对于‘女神的凝视’只能含糊着用‘从某本东方古典旧书里翻到的内容’加以搪塞，而法斯特也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只是意味深长的从魔法类常识方面给林越冬一个可能性相对大的解释。

　　“这是一个力量完全中立的法术，即不光明亦不邪恶，它所遵循着的法则，很可能就是世界本源法则中的一种绝对中立，所以它会对所有能够感应到它的生物施放力量，至于这个力量被生物本身如何利用，就和这个法术的施法者有关系了。”法斯特顿了顿，找了个能让林越冬体会更加清晰的比喻，“就像火枪一样，它能杀死好人，也能够杀死坏人，但最终决定是好人死去还是坏人死去，那就要看持枪者本人了，毕竟火枪是没有意识和分辨能力的。”

　　法斯特的话让林越冬纠结了很久，倒不是继续纠结于‘女神的凝视’本身，而是从法斯特的话语里，林越冬很惊悚的挖掘出了一个之前没有考虑到的可能：‘女神的凝视’是可以被视为唤醒亡灵的一种特殊方式，那么要是自己不小心在医院或者某个墓地附近丢了个‘女神的凝视’呢？

　　而且北欧全尸土葬的习俗似乎还是保留的相当普遍的……

　　半晌后。

　　从深沉的、关于‘女神的凝视’究竟是怎样一个糟心的存在的套娃式思考模式里勉强找回点理智的某人，发现自己站在陌生的十字路口，茫然的抬起脸四下张望，积雪被清扫后的街道向四方延伸，静静留给了林越冬一个无限的猜想空间。

　　“所以说，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在路上思考‘女神的凝视’，而且还是在已经感觉它的负面效应会是降智的情况下？”因为过于沉浸在思绪中，浑然不曾察觉早就错过了公交站的某路痴，此刻只想捂着自己被寒风吹的快失去知觉的脸庞，凄惨的大叫一番，以宣泄内心的无力和莫名的焦躁。

　　心情丧丧的林越冬最终在明显变大的寒风里，维持住了理智。

　　同时在心底慎之又慎的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想‘女神的凝视’，那玩意儿可能真的比自己预想的要危险，这个发现还是保留到回家，丢给法斯特去思考，毕竟法斯特算是炼金术士，哪怕是在成为亡灵后才转职，也比自己这个半吊子的异界咸鱼牧师要可靠的多。

　　当然对于炼金术士这个职业所拥有的详细的技术范畴，林越冬本人并不清晰，但他多少能从一些细节上了解法斯特的强大。

　　比如在相识的最初，法斯特友情提供的‘语言精通’，让原本能在高考时把150分英语考卷考到16分，匆忙跑到维也纳打算定居，却只能一脸尴尬的用好易通来做临时翻译，间而用四肢的舞动配合各种怪音向房产中介艰难表达本意的某英语学渣，在刹那间无师自通了包括德语和法语在内的十多种北欧语言及文字的读写。

　　那种接地气的震撼，林越冬曾经在瑞希尔大陆上遭遇过，当时正是一场跨种族战争进入高潮节点，为了最大限度的向本阵营提供治疗者，同时也为了避免治疗力量因为同阵营里不同种族的语言不通而造成意外损失，所以上层决定给常年龟缩在某个神殿拒绝出门的牧师们增加一门通用语。

　　在如同林越冬这样的咸鱼牧师看来，这么做保证了他们上战场时，不会被那些受伤的野蛮兽人或者暴躁矮人什么的，直接一斧子了结，至少还能用通用语喊个救命，自报身份什么的。不用怀疑，神奇的魔法侧世界在大规模战争发生的时候，根本就只能用混乱来形容，而且乱的很有特色，没有他们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当时为他施法的是一位学识渊博的高塔法师，而使用的法术也是四环的中阶法术，效果似乎还没有法斯特的这个来的好，毕竟那个法术是有时效性的，只能大约维持一年的样子。

　　在瑞希尔大陆，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拒绝一位相当于中高阶施法者的友善表示。

　　所以当法斯特提出自荐，想成为林越冬的管家时，正被当时的魔幻现场冲击后还有些晕乎乎的林越冬，根本没有其他额外的脑容量思考更多，只是以本能的方式应承了下来。

　　Emmmmm……至于眼下么……

　　是时候找亲爱的管家，为自己想个妥善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了，至于隔着手机的交流，会不会给管家先生带去麻烦，那应该不是一个合格的主人需要考虑的问题——暗搓搓给自己这灵光一现的思路点了个赞后，林越冬很是有些自得的开始在口袋里掏手机。

　　外套口袋，没有。
　　裤子口袋，没有。
　　风衣内侧夹袋，还是没有。

　　等等，出门前衣服是艾吉尔准备的，钱包、钥匙、和手表是法斯特送过来的，然后手机，貌似好像可能也许被放在了卧室的床头柜上。

　　自己昨天半夜折腾奥雷德尼斯的事情一直到凌晨，爬上床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完全没有像平日那样还会在被窝里玩上一会儿手机。

　　今天早上更是一口气睡过了早餐时间，被法斯特从被窝里拖起来后，便在那些大忽悠的糊弄下乖乖的出门了，甚至都没想过出门前要看看是不是带了手机。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成就。
　　【女神的凝视隐藏成就：极限降智——完美达成！】
　　隐约间，林越冬甚至仿佛听到脑海中某个不存在的电子系统音，以极其嘲讽的语气，一边撒着花，一边欢庆着。

　　脸上才泛起的得意，最终被寒风死死的冻结在了脸上。